“你怎麼跑得這麼快?”老警察和同伴把犯人銬上,然後原地等支援。
車裡坐不下。
“練過……”郝運掏出煙盒,給大夥分一下,甚至連那倆賊都有。
倆賊傻傻的看着郝運這個大明星。
覺得自己就像突然之間變成了荒誕喜劇的演員,還是演的著名導演郝運的戲。
你能想象嗎?
你只不過就是入室盜個竊,因爲吃壞肚子臨時決定拉個屎,然後跑路就跑晚了。
這被抓也純屬正常,咱也不是沒被抓過。
可問題在於抓自己的居然是郝運——郝狗!
太不可思議了,如果被同行們知道了,說不定還會有人羨慕他們呢。
“如果你們兩個要被拷起來了,突然有一把槍掉在你們面前,你們會怎麼做?”郝運夾着煙並沒有抽,而是蹲在兩個賊的面前問他們問題。
兩個賊面面相覷,大冷的天頭上都有些見汗了。
尼瑪,難道是碰到釣魚執法。
阿sir要衝業績,拿我們當KPI……
“別誤會,就是隨便問問,你們也知道我是個編劇,最近在忙着寫劇本。”
《白日焰火》裡確實有這麼一段戲。
而且是對張自力這個男主角非常重要的戲,他們幾個人去抓嫌疑犯的時候,拎起嫌疑犯的衣服,裡頭掉出一把槍,其中一個嫌疑犯拿起槍就開,不僅打死了張自力的兩個同事,也重傷了張自力,更導致張自力被調去保安科。
“我們哪敢幹什麼呢?”其中一個賊愁眉苦臉的說道。
他能幹啥。
眼瞅着跑不掉,他都認命的蹲地上了。
怎麼可能知法犯法,走上犯罪的道路上去。
“打死了我們幾個,你們兩個就自由了啊?”郝運循循善誘,邊上的老警員都快看不下去了。
真是誅心啊。
人家只是入室盜竊,頂多判三年,你這麼一“誘導”,直接奔着死刑去了。
“大哥,如果你說的槍是我們的,那我們肯定是悍匪,拿到了估計得犯錯誤。”另外一個賊比較機靈,而且沒那麼慫,於是就從劇本的角度去幫郝運分析了一番。
都有槍了,誰還管犯不犯罪啊。
手上有幾條人命都有可能。
“劉叔,這個傢伙感覺有點問題,多審一審……”郝運拍拍這個機靈賊,笑呵呵的跟老警員來了一句。
那機靈賊差點就哭了。
“唉,都老熟人了,慣犯……”老警員嘆了一口氣,衝着那倆賊冷笑道:“小偷小摸滿足不了你們,現在開始入室了是吧,你們……”
“我們錯了,警察叔叔我們錯了……”
郝運在邊上看着這一幕,覺得生活中處處都是戲啊。
他在鎮子上初中的時候,也經常能夠看到各種混社會的,甚至還有人拉攏過他。
因爲他身材高大健壯,看起來就很有前途。
如果不是父母教育的好,如果不是他有夢想有追求,說不定也跟這倆賊一樣。
警隊的支援趕過來,押着兩個賊回所裡。
其中一個賊衝郝運喊:“等我們出來之後,我們一定會去看你的電影!”
另外一個則是哽咽着罵:
“艹,這狗日的生活!”
後邊郝運又跟着所裡的老警員混了幾天,甚至還參與了兇案現場勘察,還有飆車追賊。
郝運利索的身手,逆天的車技,都讓所裡的人對他刮目相看。
但是危險真的沒有碰到。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十月下旬,
郝運結束了他的警察生活體驗之旅,臨走的時候他請所裡的人吃了頓大餐,感謝他們這幾天的照顧和配合。
帶郝運的老警員喝多了就開始感慨。
如果郝運真的當警察,絕對是最好的警察,體力好,身手敏捷,反應能力快,而且頭腦聰明觀察敏捷,關鍵是還非常懂得爲人處世。
他這話就被其他人嘲笑了。
人家郝運可是大明星,身家過億,能和市領導一起吃飯喝酒的存在,當什麼小警察啊。
郝運確實沒當警察的打算。
但是他佩服那些真正爲了這份責任出生入死的人。
後來他離開了之後,也會隔三差五的託人捎點東西到所裡。
每到這個時候,大家就很唏噓的想到這個人。
新來的就像是聽故事一樣,知道他們所就是國際大導採風的地方。
而且還親手抓了兩個賊。
10月22號,《白日焰火》在哈爾濱冰城開拍,大部分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都悉數到齊。
當然,也少不了那羣副導演。
黑豆傳媒同一時間段差不多有三四部電影開拍,但是大家可以自由選擇進哪個組,結果就是大部分人都選擇了跟郝運拍戲。
毫無疑問,在大家的心目中郝運就是最牛逼的。
既然是跟着學,那自然是跟最牛逼的人學。
這些“青年導演計劃”的副導演們,只需要完成三個劇組的“試煉”,然後獲得至少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優異”打分,就可以從黑豆傳媒的劇本庫挑選C級劇本,或者自己拿出C級劇本,進行獨立拍片。
S級指的是投資過億,A級是投資5000萬~1億,B級是3000萬~5000萬,C級就是1000萬~3000萬,還有D級是1000萬以下。
目前黑豆傳媒的項目分級就是分成這樣五個層次。
到了一定的階段,就可以申請到相應的資金,用來拍相應等級的劇本。
一上來就想拍投資過億的那種,風險實在太大了,除非由老闆特批。
郝運如果覺得行,越級也不是問題。
跟着郝運能夠學到更多東西,郝運也願意教他們,只是副導演實在太多,表現的機會有限,想要拿到優異的評價就不容易了。
萬倩到了劇組,就看到一羣人圍着郝運。
似乎是在講課的樣子。
走近之後才發現真的是在講課。
“這一幕,你要知道你想表達什麼?如何表達?有幾種表達方式?哪一種能做到恰到好處?”
郝運和這些傢伙最大的分歧,就是商業性和藝術性的分歧。
如果非要分個派別,那郝運肯定是商業片導演。
即便是《海邊的曼徹斯特》這種文藝氣息濃郁到窒息的片子,郝運也能夠拍出三千萬美元的票房成績。
除了他擅長營銷,實現了滾雪球般的票房號召力,那就是他會盡可能的在不犧牲文藝性的前提下,讓電影看起來更商業化一些。
這個並不算矛盾。
商業性和文藝性或許不是一致的,但是它也絕對不是相悖的。
關鍵看編劇導演對劇情和電影語言的處理。
“我覺得這裡就是想表達張自力就是個種馬,他有一定程度的性癮,”看到大家都驚訝的看着他,張大磊又補充了一句:“就是我自己的看法,他這個人其實是很矛盾的。”
張大磊非常佩服郝運,就他們現在跟的這部《白日焰火》,在劇本階段就把大家給驚豔到了。
真的是樸實無華但又冰冷殘酷。
郝運講故事的表現手法含蓄內斂,卻將深藏於人性中的卑劣、自私等複雜特性,冷酷清晰拋析出來。
張自力和一般電影的那種高大全主角完全是兩個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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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前妻來一發離前炮不說,送別時還要天當被沙當牀的撲倒;做保安後同事一起鬨就摟住女工上下其手,這兩部分都在表示,這是個很容易精蟲上腦的,沒有偉光正追求的警嚓,吳志貞對他下半身的吸引力至少不亞於上半身。
然而,他也不是一個壞人。
人物的深度正是這些複雜性帶來的,從而激化出文藝的火花。
換做是普通的商業片導演,他們這些勵志從事電影藝術的副導演們可能真的會不屑一顧。
但是對郝運,他們完全不會。
郝運拍的文藝片,幾乎都是他們心目中的經典。
“可以這麼理解,大家要清楚一點,張自力前妻的戲份,就是爲了完善張自力的人設和經歷。”郝運認可了張大磊的話,問道:“大磊,如果是你來拍攝這一場,你打算怎麼拍?”
“我覺得這裡的劇情設計很巧妙,在賓館的牀上打撲克,打個分手炮,送別在車站的時候,再來一個強行……看似閒筆的激情戲,卻拎起了整個劇情,故事的原罪就來源於‘性’……”
張大磊很努力的表現自己。
他已經拿到了一個優異,再來一個的話就可以獨立拍片了。
張大磊手裡有個叫《曇花》的劇本。
從2008年的時候他就開始創作,到現在都沒有寫完。
這段時間他加入了青年導演計劃,不僅沒有耽誤他繼續創作劇本,還帶給了他不少的靈感和思路,他覺得這個劇本越來越好了。
他打算等他拿到第二個優異,他就申請加入黑豆傳媒,並且把劇本拿給郝運這個編劇神話看看,在他看來,但凡郝運對他的劇本指點一二,都會讓他的劇本有飛躍般的提升。
“行,你來執導這一場戲。”
郝運拍拍對方的肩膀,非常慷慨的把第一場戲交給了一個連電影都沒怎麼拍過的人。
其他副導演都羨慕壞了。
早知道就更主動一些出來表現了。
郝運帶着一羣副導演,畢贛、文木野、忻鈺坤、張大磊、丁梓光、李睿珺、郭柯、郝傑、黃進等十多個人,還有這部電影的演員們拍了一番攝影機之神,在一通鞭炮過後,就開始拍戲了。
由於副導演衆多,所以劇組分成了兩部分。
也就相當於一天趕兩個場子。
最開始拍賓館裡的戲份,然後去火車站拍送前妻上火車的戲。
這樣拍完了之後,飾演前妻的演員就直接殺青了。
飾演張自力前妻的是個三線演員,名字叫沈佳倪,和郝運同屆上大學,但是不同學校。
她是陳斯承的前女友,現在嘛,似乎個朱亞溫有些糾纏。
郝運公開試鏡女主角,她在朱亞溫的介紹下也跑來參加試鏡。
可惜,郝運沒看上她。
哪怕有朱亞溫這個同班同學的面子也不行。
沈佳倪退而求其次,選了個配角出演,爲的就是能夠給黑豆傳媒留下一些印象,從而謀求將來更多的合作。
“後邊的燈打開一下,右邊的光線也強兩個度,重新試一次。”
張自力和前妻在賓館打牌。
他們做之前打的這副撲克,後來一直放在張自力的皮褲中,象徵着張自力對前妻的愛,存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卻始終都還在,直到吳志貞在洗衣店裡取出了這幅舊牌,扔了出去。
張自力對前妻是有愛的。
在最開始拍的這場激情戲裡,張自力的手死死抓住女人的胳膊,用力的抓緊。
但是呻吟的聲音卻不強烈,只有牀板在拼命的搖擺,很明顯女人已經不愛了,男人卻還在用最無助的方式表達愛意。
女人站在站臺上最後拿着一把大黑傘撐開又合上,迅速的離開,黑傘是安全與保護,張自力在前妻的眼裡已經是一個需要防禦的對象,這在好面子的東北男人眼裡,近乎恥辱。
柏拉圖說過,任何一種快樂都不如肉體的愛來的更巨大、更強烈,但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缺乏理性了。
這部電影裡,性是一個很重要的標識。
“謝謝導演~”
沈佳倪就兩場戲,結果都有點兒“寄情”的意思,她原本以爲自己爲了靠近黑豆傳媒,要犧牲一些色相了。
結果,導演居然只拍手和胳膊。
這就實在是太簡單了。
打撲克拍的完全沒有難度,拍郝運正面的臉,拍沈佳倪的側臉。
按照郝運講戲的內容,正常發揮就能拍完。
然後是怪異的寄情戲。
這個雖然不露臉,但也不用找替身拍。
郝運和沈佳倪幾乎是沒怎麼身體接觸,就拍完了這場只能看見胳膊和手的“寄情戲”。
甚至還完成了現場收音。
沈佳倪演技還算不錯,難怪朱亞溫那傢伙能夠看得上。
郝運和朱亞溫雖然是同學,但是也沒有太深厚的交情,不過如果沈佳倪演技過關的話,他也不介意給這姑娘多一些機會。
黑豆傳媒那麼多戲,找誰都是演。
“這場戲拍的還不錯,咱們轉場吧,看來今天就能拍完,殺青宴就不請你吃了,希望下次還有合作的機會。”
關於要不要拍的更露骨一些,郝運覺得沒有必要。
這場戲他打算剪到電影比較靠前的位置,如果太露骨的話,會讓整部電影流於俗套。
影片主題是展現被壓抑的愛慾與情慾。
選擇一個繁華與榮光都成爲“過去時”的東北城市,就是爲人物和故事提供一個符合這個主題的環境。
更深層次可以挖掘到自由意志的沉淪,以及對這片土地的憂傷與憐憫。
火車站的這場戲更加體現出沈佳倪的演技水平。
NG了兩次,就完成了拍攝。
沈佳倪的戲就此殺青。
一天拍完,而且還轉了兩個場地,這效率絕對是非常牛逼的。
當然,和她的戲沒那麼重要也有關係。
沈佳倪這個前妻在電影裡存在感極弱,類似她這樣演過女一號的演員,極少會接這種角色。
除非是朋友間的客串。
比如周公子過來和郝運拍兩場寄情戲然後提起褲子走人。
連片酬都不會給她算的那種。
郝運坐在沙堆上,有好幾個助理過來拿着毛巾給他拍打沙子。
“行了,就這樣吧!”郝運撥開這些殷勤的助理。
這些都是劇組助理,他們估計是想着把郝運伺候舒服了,然後調到郝運身邊伺候。
現在郝運身邊除了不怎麼固定的司機,就道爺一個固定人員。
既當爹又當媽……
哦不對,是既當經紀人又當助理的忙活。
郝運這個級別的明星,身邊沒有三五個助理都顯得掉份。
“忻鈺坤是吧,聽說《枷鎖》那部電影你是第一導演?”郝運就坐在沙堆上,看着其他人收拾東西。
一場戲換一個導演,誰對鏡頭語言解讀的好誰上。
每一場戲都是一種考教。
“我是忻鈺坤,不過不算什麼第一導演,我就提了一嘴,大家一起拍出來的,非要把我排在最前面,其他人都是按照名字首字母排的序。”
忻鈺坤很感激大夥對他的擡舉。
也讓他成功的進入了老闆的視野,比一個“優異”的打分還更重要。
不過,他是項目的倡導者,是劇本結構的策劃者,全程參與拍攝了電影,排在前面倒也說得過去。
“你那個設計的挺不錯,尤其是講故事的結構。”郝運看了這部影片。
《枷鎖》製片地區選在了香江,完整版會拿去參加下個月的第34屆開羅國際電影節。
剪輯版也會在國內同步上映。
雖然是遊戲製作,但是黑豆傳媒的發行部對這部電影還是給予了足夠多的支持。
在宣傳的過程中,也強調了是“青年導演計劃”孵化出來的項目。
還把電影“蹭”《分裂》的資源拿出來炒作了一番。
這種事非常符合一般人獵奇的心理。
幾個副導演在導演下班後,利用劇組的資源拍了一部戲。
萬一這部《枷鎖》票房和口碑都超過了《分裂》,那簡直就是電影史上輝煌的一筆了。
當然,這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實,我是從郝導您的《心迷宮》獲得的靈感。”忻鈺坤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
“不管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靈感,電影拍好就行,你能夠把十幾個人拍出來的東西統籌到一起,並且設計出一個完美的劇情結構,足見你在電影這方面的天分,劇本庫裡如果看上哪一個,可以和我說一聲。”
郝運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應該幫一把忻鈺坤。
“謝謝,謝謝導演!”
忻鈺坤大喜,他非常明白郝運這個承諾的價值,並不是給他一個“優異”讓他畢業了。
更不是說支持他拍公司的C級片,而是讓他在劇本庫沒人選的劇本里邊隨便選一個。
不管多少投資的都行。
“不用謝,好好拍戲,對得起自己就行。”郝運拍拍屁股站起來。
轉頭又對其他的副導演喊道:“我這兩年問思如泉涌,寫了不少的好劇本,大家只要有想法,可以隨時找我談,只要能夠證明自己,只要能夠說服我,每個人都有機會。”
忻鈺坤就是千金市馬骨的那個馬。
等到十二月份,郝運帶着《海邊的曼徹斯特》爲了奧斯卡去各地衝獎。
他都不敢想象會有多少獎盃證書涌過來。
系統大概率又要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