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兒?
杜衡腦子裡頓時變得有些遲滯,他是真的有點沒反應過來。
“等等,等等。”杜衡輕輕的擡了一下手,“你再說一遍,你要研究什麼來着?”
唐金漢輕輕的抿了一下嘴,但還是開口說道,“鍼灸與人體磁場的關係。
不過老師你別多想,這個課題我也就是想一想,要是你不同意,我也沒關係的。”
杜衡沒說話,只是低着頭認真的想着唐金漢說的這幾個字,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說道,“咱們先不討論我是不是同意這個事,你先給我說說,你爲什麼會想要研究這麼個。。。這麼個課題?”
唐金漢一看杜衡沒有直接拒絕他,這也讓他稍微的輕鬆了一下,隨即略微有點緊張的開口說道,“人體有生物電,生物電在身體裡傳導時,就會形成磁場。
我想要研究的就是鍼灸穴位的時候,不同穴位對人體磁場的不同改變。”
杜衡緩緩的點了下頭,“你說的應該是生物電產生的電磁是吧,這個和初中學的電磁應該差不多。
但是據我瞭解,人體生物電本身是非常微弱的,那麼對應的,生物電所形成的磁場應該會更加的微弱。
要想清楚的觀察這個現象,也不說會不會觀察成功,但這最起碼肯定是需要許多高精尖的儀器,你才能去觀察。
所以,這些儀器你有想過怎麼獲得嗎?”
杜衡隨即攤攤手說道,“我手裡的幾個項目想必你也有所耳聞,都是傳統中醫治療項目,再或者也是中西醫結合的臨牀治療項目,所以這方面我肯定無法給你提供幫助。
也就是說,所需要的高精尖儀器,你得自己去找。”
唐金漢臉色頓時黯淡了起來,但是杜衡卻只是微微一個停頓之後,再次對他發起了靈魂拷問。
“還有啊,既然你要研究鍼灸、生物電、人體磁場,那麼你有生物電方面的知識儲備嗎?”杜衡再次嘆着氣說道,“反正我是沒有的,所以在這方面,我也無法對你提供幫助,還是得靠你自己。
另外,就單純的按照你剛說的理解,這項研究裡鍼灸應該不是主要的,反而生物電和人體磁場纔是那個重點,但是這對你一個傳統鍼灸博士來說,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
杜衡第二個問題一說完,唐金漢直接開始額頭流汗,低着的腦袋是沒有一點想要擡起來的意思。
可是杜衡只是再次停頓後,第三次非常認真的問道,“我還有個疑問,你是臨牀醫學博士,而你所說的這個研究,對於臨牀的意義在哪裡?
即便你的研究成功了,你發現了鍼灸對人體磁場有改變,但這對你畢業以後的工作有幫助嗎?那是不是每次治療一個病人,都需要在高精尖儀器的輔助下才能進行?
如果真的是這樣,你有沒有考慮一個病人治療所需要花費的時間是多少?
每一個接受你這種方法治療的病人,他又需要準備多少錢?”
杜衡一邊說一邊輕輕搖頭,“對於臨牀來說,你這研究除了讓鍼灸和現代科學聯繫起來之外,在性價比、時效性上都沒有優勢。”
微微停頓之後,杜衡伸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皺眉思索片刻後繼續說道,“生物電在人體內流動形成磁場,而鍼灸的針刺穴位之後,會改變人體磁場。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爲是,針刺穴位改變了生物電的流動規律,而生物電發生了改變,所以磁場也跟着發生了改變?”
唐金漢很是詫異的擡起了頭,老師剛說他不懂啊,怎麼。。。?
只是他的詫異剛剛提起,杜衡再次接着說道,“如果這麼理解沒有問題的話,那在中醫裡,針刺改變的就是人體的氣,或溫或泄或通。
因此。。。”
杜衡眼神一轉,直接盯着唐金漢說道,“你說有沒有可能,你要研究的生物電改變,亦或是磁場的改變,其實就是我們中醫所說的‘氣’的改變?”
捨本逐末?
唐金漢的腦海裡瞬間蹦出了一個讓他直冒冷汗的詞。
但就在這時候,杜衡卻又突然收回了自己銳利的眼神,整個人也變得柔和了起來,“‘氣’這個概念很是虛無,就是我們這些天天說‘氣’的人,也不一定能準確的表述出它的清晰定義。
而生物電是現代生物學上一個很清晰明瞭的概念,它有現代科學給出的準確定義。
所以你要是真的下定決心要研究這個,我也不會反對,但是我也只能盡我所能的爲你提供一點微薄便利。”
杜衡嘴角輕輕咧了一下,隨即站起身的同時也拿上了他的茶杯,“但是作爲你的老師,我也說說我的想法。
如果你是想畢業以後單純的當個老師,那麼你自己拿主意。
如果你畢業以後還想從事一線的工作,那麼我勸你換個方向,比如鍼灸治療中風、治療癲癇、治療植物人、治療腦外創傷後遺症,亦或是小兒腦癱等。
在這些方面,我可以不謙虛的說,只要你能拿下一樣,你以後的工作和發展都不會太差,而且還會非常有成就感。”
說罷,杜衡也不管唐金漢怎麼想,直接拿着茶杯就往外走,並同時對着一旁的小白醫生說道,“拿一件白大褂給他,從今天開始,他就是我們科室的實習生。
假期結束之後,幫他弄一下手續。”
小白醫生輕輕的嗯了一下,隨即滿是羨慕的看了一眼唐金漢之後,轉身往醫生辦公室而去。
唐金漢是否清楚杜衡說的這些東西的分量,他不知道;但是他作爲杜衡的助理來說,他太清楚杜衡在這幾項上的成就了。
就這幾項成就上,隨便摘出來一個,杜衡說自己是第二,那麼絕對沒有人敢說自己是第一。
如果杜衡願意讓他在其中任選其一而專心教授,那他現在會毫不猶豫的一個頭磕下去,然後恭恭敬敬的喊一聲老師。
但很可惜,自己只是杜衡的同事,是他的下屬。
雖然自己也會得到一些指點,但都是在自己能力之上的點撥,絕對不會有唐金漢這樣的承諾,也不會全情投入的教授。
杜衡走的很穩,但是走的卻很慢,不知道是在想事情,還是刻意的在等小白醫生和唐金漢兩人,反正兩人換上衣服也只是三兩步的功夫,就追到了杜衡的身後。
從住院部到門診大樓,三人就這麼沉默着一起走着。
但這樣的靜怡的氛圍,在剛剛進入到門診大廳的時候,就被大廳那低沉而嘈雜的聲音所打擾。
對於這樣的情況,小白醫生早已是見怪不怪,但是唐金漢卻是饒有興趣的四下觀望,以至於腳步都慢了幾分而沒有察覺。
就在小白醫生想要提醒一下唐金漢的時候,他的耳邊突然聽到了杜衡的聲音,“白醫生,我記得你研究生學的肝病防治是吧?”
小白醫生伸手拉了一下唐金漢,隨即快走一步到杜衡的身後,“是的。”
“我這段時間剛把肝病的治療完善出來,你有沒有興趣看一看?”杜衡走在前面,聲音很輕,說的也非常的隨意。
但是這話傳到小白醫生的耳朵裡,卻無異於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震的他腦袋出現了那麼幾秒鐘的空白。主任這是什麼意思?
他剛完善出來的肝病治療,爲什麼要問自己有沒有興趣看?
咕咚!
一口唾液快速的劃過發乾的喉嚨。
自己剛纔還在羨慕唐金漢,沒想到這樣的好事就這麼快而隨意的落到自己的頭上。
而杜衡此時等不到小白醫生的回答,便輕輕笑了一下說道,“也對,肝病的治療,不管是中醫還是現代醫學,其實發展的都非常不錯,學它也確實沒有什麼競爭力。
不過我看你對癌症的治療也很有興趣,而我這段時間也把我對癌症的治療做了一些完善,雖然不是很成熟,但是也能拿得出手了。
要不你還是學癌症的治療吧?”
啊~~~~?!!!
驚喜需要這麼不要錢的往下砸嗎?
小白醫生腦袋再次空白,除了兩條腿機械般的跟着杜衡往前走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作爲。
恰好此時電梯來了,杜衡也不再說什麼,邁步走了進去,唐金漢兩人緊隨其後。
到了電梯裡,唐金漢悄悄的瞥了一眼小白醫生,嘴角忍不住的掛起了一絲的弧度。
自己剛纔感受過的情緒,他在小白醫生的身上也嗅到了。
很快,電梯到了診室的樓層,而小白醫生也徹底的回過了神。
他想和杜衡說自己的想法,但是這時候的杜衡卻好像忘了剛纔的事情,自顧自的開始忙碌門診的事情,把小白醫生急的要冒火,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好在他還有理智,該他做的工作還能順利的完成。
直到看到第一位患者進來之後,他的焦躁的心緒也逐漸的安穩了下來,開始有條不紊的幫着杜衡接診。
而此時的唐金漢,就像是個木頭樁子一樣,甚至是個非常礙事的木頭樁子,被小白醫生撥的轉來轉去。
而忙碌起來的他卻不曾注意,杜衡在看向他的時候,嘴角多了一些笑容。
“這幾天感覺有沒有好點?”門診的最後,杜衡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父子。
沒錯,那個萎縮性胃炎的學生父親來複診了。
學生父親兩手放在大腿上憨厚的笑着,笑容裡帶着一絲的靦腆。
而那位學生則是稍顯激動的站在他父親的背後,兩隻手輕輕的扶着他父親的肩頭,“杜老師,我爸從前天開始胃疼的就不那麼厲害了,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已經沒有了反胃打嗝的情況。”
杜衡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臉上一直帶着微笑看着他們父子兩,表現的特別的鎮定。
一直等到學生說完之後,杜衡這才慢吞吞的說道,“有效果就要繼續保持下去。
但是呢你們不能放鬆警惕,因爲你爸爸這個情況,用這種辦法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去根的,你們得做好長期堅持的準備。”
“杜老師你放心,我已經和我媽說了,我爸回去之後,她會時時刻刻監督我爸爸的,不該吃的一口不吃,該禁止的習慣堅決改正。”
“就應該這樣。”杜衡捎帶認真的看着父子二人說道,“你爸爸這個病,很大程度上是因爲不良的生活習慣和飲食習慣造成的,所以該改正的,一定要毫不留情的予以糾正。”
說完這些,杜衡臉上的認真神色緩緩消失,轉而以一副輕鬆的語氣說道,“在首都的這幾天呢,考慮到你們的實際情況,所以只讓你們每餐吃兩瓣大蒜。
現在要回去了,那這個方法就得改一改了。”
學生還是那副激動開心的樣子,在杜衡說完之後,只是一個勁兒的點頭,他現在是不管杜衡說什麼都會照做。
但是他的父親臉上,笑容慢慢的僵硬,隨即笑容中帶着一絲的擔心問道,“要開藥啊?”
看到學生父親臉上漸變的表情,杜衡立馬就明白他這是害怕花錢了。
但是杜衡卻並沒有生氣,他知道西北的農村家庭是個什麼收入,他同樣也能理解一個父親對於錢的重視程度。
因此杜衡的視線變得柔和了起來,並緩緩的轉到了學生父親的身上,並捎帶寬慰的說道,“是要換方法,但不開藥。”
不開藥啊。。。學生的父親臉上多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但也透漏着些許的尷尬和狼狽。
杜衡裝作視而不見,還是那副輕鬆的笑容緩緩說道,“這次回去之後呢,找瓶高度酒,但不能是工業酒精。實在不行就花個一百多塊錢買一瓶,然後把大蒜泡進去,每天晚飯的時候吃一顆。
記着啊,一天只能一顆,而且必須得和飯一起吃下去,要不然會加重病情的。
大哥,你看這樣的方法行不行?”
“行,太行了。”學生的爸爸笑了。
按照他偷偷了解的情況來說,要花幾千幾萬的事情,現在只需要一百來塊錢就能搞定,而且病還能真的好,他有什麼不行的。
最終,父子二人歡歡喜喜的走了。
而等到兩人離開之後,小白醫生卻皺着眉頭問道,“主任,大蒜真的能治療萎縮性胃炎?”
杜衡慢悠悠的拿起了茶杯,看着外面已經空蕩蕩的過道,很是愜意的吸溜了一口已經變涼的茶水。
“記住了,這個法子只能治療他這種寒溼型的萎縮性胃炎,泡酒更是如此。”杜衡品味着口腔中的苦澀,緩緩地說道,“酒能生糟粕之氣,而糟粕之氣又是溼熱之氣,所以用酒泡的大蒜給溼熱的病人用,那治病的良藥立馬就會變成殺人的毒藥。
記住了,用藥無定式,但一定要對症下藥。”
杜衡說話的間隙,也放下了手裡的茶杯,然後似笑非笑的看着小白醫生說道,“我之前就說過,萎縮性胃炎是胃癌的前兆,所以要治療萎縮性胃炎,也可以當做是治療胃癌來治療。
那麼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我今天的治療用藥,和我之前治療的那幾例癌症,有沒有相似之處?”
小白醫生停下了手裡的活計,眼神也變得渙散起來,他開始回想杜衡之前那幾例癌症病例,但想來想去,好像沒有任何的收穫。
不過這時候,一直在杜衡身後的當木樁唐金漢,卻非常羨慕的看着小白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