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今幫他擦了擦淚，許三多自己也抹了把臉。
繼續沉默了一會兒，許三多開始極力介紹自己：“就，就初中畢業那會兒，老師說我學的特別紮實，是真學。成才初中畢業那會兒，根本就不好好溫課，他初中那會兒淨打我小抄。”
史今忍不住笑了，以他這個年紀去看，許三多還是太過稚嫩了。
“其實，我膽根本就不小，成才那時候光在墳地裡嚇唬我，”
“墳地？”
“對，我根本就不害怕，有時候看着害怕，其實我那是裝的，要不然他光沒完沒了嚇唬我。”
史今笑了，許三多也跟着笑了。
“我不是不敢看殺豬，就是我看完殺豬吧，看完之後，我心裡邊就，我心裡邊可那個，就是，就是……”
史今替他回答了，“不……不忍心？”
許三多點了點頭，“嗯。”
史今笑着拉他坐下來，“來，你坐着，你老戳着幹啥玩意兒？”
他牽着許三多的手，給予這位樸實的小兄弟鼓勵和關懷，“我現在就發現你有好多優點，人好，心善，見不得別人受苦，見不得豬受苦，是不是？”
許三多老實憨憨地繼續笑，“其實，其實我還是想上學。”
“咋？”
“書裡邊有好多可有意思的事，真的！可是我爹說，讀書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史今臉上的笑容又淡了淡，“你爹說的？”
許三多點頭：“嗯。”
“那我就知道你爹他們是咋想的了，幾年兵役，復原回家，弄好了找個工作，安排在縣城裡，還不是在你們這山裡邊，這就叫走出去了。”
“嗯，你也是這麼想的？”許三多問。
史今笑了笑，“咱兩啊，是半斤對八兩。
你看，我在家排行老四，一吃飯呢，我家給我個大碗，比你這個碗大多了，插倆筷子，我哥呢，動不動就罵我，你瞅你瘦的那個樣，傻呵的你，給你個豬食槽再給你個攪料棍，你一邊給我長膘去！”
這話一說，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
“啥玩意兒，你說，哈哈！哎呀，我能唸完這個初中啊，那是靠抗揍抗出來的。每買個作業本，都得拿一頓笤帚疙瘩來換。”回憶往昔，史今也有點感嘆。
許三多跟他的經歷，不可謂不象，所以他能理解，非常能理解。
許三多道：“我二哥叫那個，叫老竹筍炒肉。”
“可不咋地，你們這稱竹子嘛，我們那兒有啥，就剩笤帚疙瘩了。”
“哈哈！”兩人又是笑了起來。
許三多問：“那你上高中了沒有？”
史今道：“不當兵了嘛，我爸反正現在是不再打我了，歲數大了，好絮叨，動不動就愛說，哎呀，老四，是咱老許家最有出息的啦！”
“真的？”
史今點了點頭。
許三多看着凳子上擺放着的軍裝軍帽，心裡升起了一股嚮往。
史今也看到了，連忙遮了遮，解釋道：“哎，許三多，不是，我不是說咱那個不捱打就當兵，當兵就爲了不捱打，不是……”
許三多問：“我能不能像你這樣。”
史今道：“你，你不能像我這樣……不是，我不是我有多好啊，我肯定不算什麼好兵，我沒當兵的時候比你還……我不是說你傻，我是說……”
許三多臉上的笑容有點兒暗淡。
史今說着說着，自己都抓耳撓腮不知道怎麼說了，“我就是說啊，你不是像你爹說的那樣的，你將來能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你不一定非得走這條路。咱不能說因爲不想捱打這個原因就當兵是吧？”
史今又道：“當然這也算是個客觀原因了，你是個好人，許三多，但是好人就不一定能當上好兵，你說你非得當這個兵你圖啥玩意兒？
不是，我跟你說這些呢，我徵兵的時候絕對不帶跟你說的，因爲咱們這個家訪工作已經結束了，你，你不適合當這個兵的，這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許三多有點兒哽咽，“我，這，我……”
外頭的人聽着聽着，忽然許三多的父親跑進來，大喊：“龜兒子，跑！跑給解放軍看看！”
許三多還愣着，他爹就直接拿着板凳上前要揍他，許三多立馬飛快的跑了起來。
那速度就如風馳電掣，唰唰唰的！
他爹還在那兒笑着跟史今說，“你看，你看，你看跑的快不快！”
許三多拼命跑着，跑着，彷彿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支撐着他跑下去。
他爹跟史今說：“嘿嘿，你看，兩分鐘以後還能回來呢！”
史今無奈道：“老前輩，快是快，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啊，啥，啥？”許三多的父親弄不明白了。
村長在那說：“快，快！當了兵啊跑的更加快，逃開命啊，跑的那就更快！”
許三多的父親跟村長就槓了起來，“你胡說啥呢，我兒那是衝鋒打仗跑的快！”
“老前輩！”史今道，“我們現在都是機械化衝擊了！”
許三多的父親拉着史今不給他走，拼命說這龜兒子的好話，打彈弓打得準啊，抗揍啊，殼硬啊，上樹也快。
剛好這時許三多回來了，他爹就要他立刻去上樹。
“你讓他上樹我就走！”史今急道。
話一出口他又解釋了，“不是，老前輩啊，我們注重的是素質教育，是教育！”
“教育啊，教育有！”他爹趕緊對許三多道，“快把教育拿出來給解放軍同志看看。”
許三多還沒反應過來，他爹就給他小聲道：“條兒！”
許三多明白了，拿出了放在口袋裡的條子遞給他爸，他爸說幾個字，許三多就給他翻譯成英文，給一個歷史關鍵詞，許三多就給背出時間和經過。
史今見此，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許三多同志，中國人民解放軍，能讓你有什麼特殊想法嗎？”
“特殊想法，就是那個……”他又背出英文了。
史今對此也有點頭疼，他要的不是英文，是想法，想法啊！
他們明白了，他爹催着他：“想法，想法，快背啊！”
“想法……我給跑忘了！”關鍵時刻，許三多自己也給急忘了。
他剛剛纔背過的！
看着史今要走，許三多急着道：“萬有引力是牛頓說的，愛因斯坦是相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