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宮裡的風向大有變化。大皇子夭折使得傷心的德妃娘娘一病不起,待過了一些時候又傳出賢妃娘娘舊疾發作暴斃的消息,底下位高的妃嬪不免躍躍欲試,猜測這宮權可會分下一部分到自己的手中。卻不想沒過幾日,拿稱病作由頭拒不出門的皇后終於解禁歸來,這宮權自然沒有她肖想的份,該是誰的,還是交回了誰的手中。
可憐德妃汲汲營營,賢妃時與其對抗已是頗爲吃力,沒將皇后的手斬下馬來。如今皇后“死灰復燃”,少有的一些籌劃也統統被打回了原形,竟沒討着幾分好兒。
而皇后重掌宮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皇帝商量着要大封后宮。皇帝當然沒那麼好說話,妃嬪職位越高,俸祿也越高,雖然他不是捨不得這點錢,但如今前方戰事正起,自然是能省則省。但架不住皇后擺事實講道理,一則去年少有封賞;二則鬼節之後死頗多,導致近來宮中氣氛低迷,自危,爲粉飾太平當然要做些讓大家一同歡喜的事,最好是各宮都要照顧到。如此一來,大封便呈必然之勢。
皇帝最後還是同意了。皇后說的理是其中之一,另外,他還要依仗皇后的父兄平定邊疆,將才難得,他想要培養其他來接替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行的。因而便是表面功夫也要做出對皇后很是信任寵愛的樣子,好讓他們專心殺敵平亂,爲國效力。
如此一來,原先看勢頭不對倒向德妃的牆頭草也再次迴歸了皇后的懷抱。而連年不得面見天顏的妃嬪更是感激萬分。
就是皇后手下第一得力的貞貴嬪多年辛苦之後亦終於榮升上了九嬪之一的修儀,雖與碧桃差一線,到底也是個正三品。這讓她更加堅定決心緊跟皇后的步伐,爲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當然,這不過是隨意喊喊的口號,真要她爲皇后去擋刀是不可能的。
這世上肯爲皇后犯傻的恐怕也只有賢妃這一個。
然而此之際大大出乎衆意料的是,珍昭儀和宜貴皆沒有受封。要說珍昭儀受寵如斯,即使皇后想壓下她的風頭皇上也不會樂意纔是。再說宜貴,身爲皇后的嫡親胞妹那是有靠山可倚有後門可走的,怎麼待遇還比不上她們這些小透明?大家思來想去最終覺得這可能是帝后二互相妥協的結果,各退一步,兩邊庇護的都暫且不升。
畢竟去年這二晉升的速度着實讓衆望塵莫及。
實際上,封賞與否全皇帝一念之間。宜貴和珍昭儀的事皇后都是知道的,她將這份名單遞上去就是想試探一下皇帝的態度。沒想到皇帝沉默良久還是承認了這張單子的可行性,讓她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
薛氏,只要皇上與之間逐漸有了裂縫,本宮就能夠慢慢的,將它徹底撕扯開來。到那時候,即使生出了皇子,於本宮扶持的二皇子來說,也不足爲懼。
瑩白玉指間拈着根竹籤子,碧桃簽了一塊蘋果片兒咬嘴裡,神思已然飄向別處去了。
傳出賢妃死訊的前一日晚上,她發現系統附帶的技能點數莫名下降了,她仔細對校後發現“天然帶香”一欄被剝奪了一點,只餘下三點。這還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技能點數還會下降。如果說點數的獲得和皇帝的心悅指數有關,那點數的離失是不是意味着皇帝對她的喜歡程度降低?
她考慮良久,認爲唯一能與這事掛鉤的也只有賢妃的暴斃了。賢妃的死不足爲奇,她謀害大皇子留下那麼大的破綻之時,自己就知道皇帝遲早會將她收拾掉好給德妃和德妃背後的家族一個交代,況且,皇帝對他的大兒子着實有幾分真心的疼愛。但她沒料到,即使自己提早將這事透露給皇帝知曉,賢妃竟還是能臨死前咬了她一口。
她如今想不透的就是這一口到底咬了哪裡,能直接讓皇帝對她的喜歡程度下降。要是把這一手遊戲化,她更擔心這招不止是要害攻擊,興許還會給她加上負面狀態,讓她沒有補救措施的情況下持續失血。就像安上倒刺的鉤,拔出後仍會帶走許多的血值,不可避免。
那可就麻煩了。
“主子?”奉紫又從小膳房弄來一碟切片香蕉,因太醫說近六個月大時須多喝水、多吃水果蔬菜,有助孕婦身體健康,防止染上令頭疼的小病症,她們便對此多有注意。幸而主子原就愛吃水果的,倒不必她們多勸。可是等她這會兒端碟到內室時卻見自家主子咬着半片蘋果發呆,神思不屬。
“嗯?”碧桃眼神漸漸聚焦,看清是奉紫後將那蘋果囫圇吞下,擺擺手,“想點事兒罷了,東西放下吧。”
奉紫給芸縷使了個眼色,芸縷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過她轉而想起別的什麼來,放下笸籮扯了奉紫的衣袖出去。奉紫不解:“不過問主子怎麼了,擺什麼迷魂陣。”
芸縷先回她這一句道:“主子愛出神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想是懷着小主子辛苦些,身子乏力,精神頭不足自然更易發怔了。”外頭飄起了雪珠子,但她顧不上衣衫單薄,只左右顧看後方放心低了聲,又道,“叫出來是想問問,有沒有發現暮雲姐近來不對勁?”
奉紫仰天見白雪紛紛,正想着要不要回去,低頭時見她一臉鄭重,不由斂眉思量起來:“怎麼說?”
“也不知是不是多心,”芸縷頓了頓,道,“因是暮雲姐一力提拔起來的,關於她的話便不好多說。但主子瞧得上,有些事既被看眼裡就不能不多嘴了。總要有個防範纔是。”
奉紫一驚,身子不自覺靠近她,即便低聲也有熱氣兒出口:“發現什麼了?”語氣中不自覺帶了緊張。若是無關緊要,芸縷頭一個就和主子說了,哪會尋了她來商量主意。暮雲要真做了什麼,芸縷確實該避嫌,但要是爲着這一樁反還好些,怕只怕是與主子有關的。
“瞧着,暮雲姐常對着主子發愣。尤其、尤其是腰間,瞥去的次數越來越多。心裡就不安的很。”她躊躇着一一道來。
奉紫眉擰的更緊了:“許是她掛心小主子的安危罷,生怕主子有個磕碰……”
“瞧着不像,”芸縷即刻打斷,另補充一句,“眼神不像。”
做奴才奴婢的最要學的是察言觀色,而宮裡歷練出來的芸縷又比宅門繡閣裡久待的她們要拿手的多。她說不像,十有□是真的不像。
奉紫不禁問:“那覺得她是什麼樣的眼光?”
芸縷回想道:“很古怪,也說不真切。雖不像是擔心,但要說是算計謀害,卻又算不上。”
奉紫聽後沉吟片刻:“主子眼下正懷有身孕,咱們萬事都要謹慎。既發現了這一宗,咱們就不能糊里糊塗的放過去,倘若往後真出了事只怕後悔莫及。”她見芸縷點頭,接着道:“爲今之計,咱們須先攔着她。衣裳、食物一類有宋嬤嬤倒不必多愁,但凡她近了主子的身,咱們就要警惕起來。即便是瞎想污衊了她呢,只等小主子出世再和她道歉便是了。”
芸縷贊同:“奉紫姐說的很是,會繼續注意的。”
其實要說奉紫的這些意思,何嘗不是芸縷的意思。只是她到底是比她們後來的,這些主意奉紫可以拿,初曉可以提,她卻只能引着別的思路去想到這一點,再順勢答應下來。雖辛苦些,比起沒有用武之地的從前,如今主子的賞識更讓她感激萬分。主子身邊的宮和睦團結,一致護主對外,就是她的心願了。
她呵了口熱氣手心,和與她同做這動作的奉紫相視一笑,接着安慰道:“也許就是多想了。”
奉紫搓了搓手,笑過之後點頭:“過一會子再去和初曉提這事兒。”分明還是記了心上。
芸縷沒再多說。
大門外響起的傳唱聲也沒機會再讓她多說,只聽高聲尖銳:“皇上駕到——”
二連忙回屋準備服侍主子接駕。
碧桃捧着肚子上前替進門的皇帝拍去肩上的零星雪花,因只是進院這一晌功夫落下的,撫兩下也就盡去了。但她見皇帝滿面倦怠之色,不由問:“皇上這是怎麼了?”
皇帝出口的嗓音先是沙啞,咳了咳才繼續道:“大概是凍着了。”他嘴脣蒼白而乾裂,頰邊隱有潮紅色,碧桃見狀果是信了。
她蹙眉責怪旁邊的趙忠信道:“將近小寒,天只有越來越冷的,怎麼好讓皇上穿薄了。可見是們疏忽,伺候不周。”
除了皇后,也只有她一個后妃敢斥責皇帝的近身內侍。偏趙忠信沒半句反駁,只連連應喏,態度恭謹。儘管這是皇上交代下來的事,他們不敢不從。
她適可而止的停下問責,讓扶了皇上入裡屋,自己則挺着肚子鎮定自若的支使一干宮做活,她讓奉紫去捧熱茶、讓初曉去端熱水、讓芸香再去櫃子裡去嶄新的幹巾,還有讓趙忠信派去請太醫來開藥方。然後,更是細心吩咐了膳房煮上瘦肉粥,且要多擱一勺鹽,一則免得空腹喝藥傷身,二則有利散熱發汗。
她站牀邊指揮若定,不時低頭小心的撫過肚子,平日略顯俏皮的月牙兒眉彎此刻平添幾許婉然。偶爾也會輕聲詢問皇帝的情況,看上去那樣溫柔細緻,讓受到關懷的他不禁失了神。
這是她少有的一面。
可是賢妃的聲音亦猶如魔音徘徊他耳邊“不妒不恨不怨,自從容”。他的視線再次轉到她身上——自從容。有些話聽到了,縱然反駁的再堅定,亦不自覺入了心。
他薄薄的脣不由抿起。
碧桃看見了,她親自取來盛水的杯子喂到他嘴邊,體貼道:“皇上可是覺得嘴脣乾的難受?來,多喝些水會好些。”
皇帝看了看她,垂眼就着她的手喝下一口。
不過是平淡無味的白開水,不知爲何,他竟喝出一點茶的苦味。大概是這杯子原先盛過茶吧,他這樣解釋。
→本來還有更多,有個小姑娘在旁邊不停和我說話,沒辦法了。
總之……我先去吃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