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部族終於來人了。帶隊的還是烏鴉。這次,他只領了十個精壯的部族勇士。除了帶來一些小件的手工用品,他基本上算是空手。
再踏入小河部族的領地,烏鴉內心裡不得勁兒。畢竟,上次來,他是代表黑水感謝神勇的,拿了許多東西來,受到的禮遇也是最高的規格。可是這次,黑水卻讓他完成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任務。
烏鴉本不想來。神勇救了他自己的命不說,還促成了大河部族和蠻人的和解,是他們族人的大恩人。不過,他畢竟是黑水的親信。從感情上,他還是要和黑水靠得近些。讓一個人永遠記住別人的好處確實很難。
“大恩不言謝。”因爲謝謝兩字太輕,不足以報達恩德。只有用相應的行動,比如說,以命還命纔可以報答。這是君子所爲。而在有些人心裡,恩德還不清的時候,最好的辦法是不用還,這種情況比如,恩人死了。
烏鴉就是抱着這種複雜的心理,坐在賓館中,等待着神勇的接見。
王勇來了,身邊陪着的是冰花,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我以爲,你這次會把女姜安安全全的送回來。上次你來的時候,我可是把女姜放心的交給你。”王勇開門見山的問道。
“女姜夫人即將臨產,考慮到她和她即將出生的孩子的安全,所以,黑水大酋長只好把她先留在自己那裡,好生的照管。黑水酋長說了,如果神勇思念女姜夫人,大可以來我們部族,我們一定會以最高的禮遇對待你。”
烏鴉的回話隱含着兩條信息。一個是將女姜留下的目的——想讓神勇親自去大河部族。一個是暗中提醒神勇,不要太過分噢,你的老婆孩子在我手裡。
“是嗎?那麼你這次來,黑水究竟有什麼目的?”王勇上下打量着烏鴉,彷彿已經猜透了他的心理。
既然神勇已經這樣問,烏鴉也不再藏掖。原始部族的人本來就不擅長辭令和心計,“鹹土。商隊的胡木說,神勇換走了他帶來的大部分鹹土。這些鹹土本來是我們部族一年的需要。現在,全都存在神勇這裡了。小河部族的人用不了這些鹹土,多餘的鹹土,我們可以用東西換回去。另外,冬季和蠻人打了一場戰爭,我們部族的人手也是奇缺。現在天暖了,我也想把留在這裡的部族人也一同帶回去。”
“要人,要鹽。黑水這是徹底的想和自己翻臉。”王勇臉色一沉。自己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有鹹的出現,果真讓大河部族不再信奉自己。黑水以爲自己抱上了渤海國這條又黑又粗的大腿,現在已經不拿自己當回事了。何況,他還有人質在自己手裡,不怕那個假託神意的神勇不就範。
“哈哈,黑水酋長果真像狼一樣,善於忘恩負義,以怨報德。你回去告訴黑水大酋長,對待朋友,我自有對待朋友的辦法,對付狼,我也有對付狼的手段。鹹土,我神勇買回來,自有我的用處。黑水如果真的需要鹹土,可以再向商隊買。至於你上次帶來的人,我可以交給你帶回去。不過,如果他們本心就想留在這裡,那就不能怪我了。”
“神勇難道就不顧及女姜和她腹中將要出世的孩子嗎?”沒有達到要挾的目的,烏鴉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
“威脅我?如果黑水敢對女姜不利,休怪我降下神火,踏平他的部族。”王勇的氣勢陡然一漲,四散的威壓讓烏鴉不禁縮起了身子。
夜,出奇的安靜。小河部族的人,似乎因爲勞頓睏乏,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就連箭樓上巡邏的兩個警衛,此時也縮起身子,靠在樓柱一角,動也不動。
一行人悄悄的從賓館中溜了出來。手裡拿着藏在行李中的武器,直奔城寨的大門。
“快,快,打開大門,放我們的人進來。”烏鴉面帶驚喜,他急切的低聲命令着手下的十名漢子,抽出寬厚的門栓,將沉重的城門挪開了一條縫隙。
明明知道神勇不會那麼容易給他們鹹土,黑水早已做好了兩手準備。烏鴉之所以借談判之名進了城寨,就是爲了留在這裡,與埋伏在城外樹林裡的戰士裡應外合。一舉擒拿住神勇。
鹹土本來就應該是他黑水的,還用再拿東西換嗎?
毒計!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烏鴉原樣執行了黑水大酋長的計策。只不過,他沒有想到,城裡的防衛是這樣的鬆弛。箭樓上,兩個門崗被弓箭射中,甚至連哼都沒哼一聲,就翻到在地。現在,只要放外面的人進來,他便可以在這個城中爲所欲爲了。
來了。進城的道路上,黑壓壓一片人。十名手下散開戰鬥隊形,守在大門兩側,防止小河部族的人發現後反攻,烏鴉則站在大門口擺着手,招呼着自己族中的戰士。
人羣快速跑動的聲音,連帶着兵器撞擊聲,在黑夜裡傳出很遠。這次,黑水派來了足有一百多精銳,這些人中,很多都是在小河部族培訓過的勇士,其他的人,也都經過弓箭使用的訓練。黑水相信,即便對上同等數量的蠻人,這些人也有贏的把握。何況,從烏鴉那裡得知,神勇的城寨中,至多有四十男丁。這其中,還包含一半兒以上爲神勇服勞役的江姓族人。
老虎博兔,尚用全力。黑水求的是萬無一失。因爲他知道,神勇和蠻人同樣交好,而那些蠻人,一定信服他如同信服神靈。要是讓神勇跑到蠻人那裡,再想抓可就不容易。打好了如意算盤,這個大酋長甚至已經在心中想象,當有鹹公子再來的時候,自己把五花大綁的神勇推到他的面前,有鹹該是怎樣的眼放異彩,誇獎他的能力了!
“怎麼少了這麼些人?”烏鴉有些納悶,戰士並沒有盡數全來。一個小統領氣急敗壞的跑到他身前,報告說,“在樹林中潛伏的時候,有一部分戰士聲稱不願意攻打神勇的營地。引得部隊內部發生了內訌,他帶人擊殺了其中兩個,剩下的,都跑到林子裡去了。
“他媽的,一羣執迷不悟的傢伙。等回去,非得逐個抓起來,剝了他們的皮。”烏鴉氣得直罵。不過,他不得不承認,神勇在部族裡,還真是深得人心。
“等將神勇活捉了,打破了這些人心中的神話,看他們還敢不服從命令!”兵貴精不貴多,烏鴉看來的人足有七八十個,加上自己手下帶的十個人,也有近百人,對付神勇應該是足夠了。事不宜遲,小河部族的人應該有所察覺,幾個木屋內,都亮起了燈火,間或有男女的驚叫聲。於是烏鴉一聲令下,讓他們向城寨內發起了衝鋒。
“衝,抓住神勇!搶回鹹土!”一些人跟着烏鴉從城門衝了進去。還有一些,按着戰前的戰術安排,散開在城牆腳下,準備翻牆而過,快速控制全局。
嗯?怎麼回事?烏鴉正帶領着一部分部下往神勇的小屋方向衝,忽然覺得腳下一空,連同跟隨着他衝鋒的十幾個戰士,身子一矮,盡數跌進了一個深近三米的大坑中去。黑暗中,這些人,人撞人,人砸人,都摔得如同豬玀一樣連連慘叫。而且,一股股嗆人的“煙霧”騰起,讓人睜不開眼睛,喘不上氣,烏鴉由於跑在最前面,摔得最慘,身上,還摞了兩三個摔懵了的士兵。
跟在後面的,發現跑在前面的同伴忽然不見了。嚇得大叫。“有埋伏!”於是開始回身往城外跑。沒想到又是呼隆隆一陣響,又是一個陷坑出現,前面的人落下去,後面的看不清情況,撒不住腳,連帶着又推下去好幾個。
這時,小河部族院內的乾柴堆忽然被點燃。幾座澆了松油的篝火堆照亮了整個營寨內部。
神勇披着獸皮做的戰甲,手裡拿着長弓,腰裡挎着砍刀,猶如戰神一樣站在場中。
“射!”隨着他一聲號令,如蝗的箭矢嗖嗖的飛過,射向這些來犯的敵人。又有幾個大河部族的戰士被射倒在地,手捂傷口連聲悲號。
“找掩護,回射!”大河部族的戰士們也不示弱,畢竟經歷了和蠻人的戰鬥,他們都算是老兵,最初的慌亂過後,他們都散開到營寨中,在自己隊長的指揮下,依託着樹木,房屋,用手中的弓箭回射,有些人試圖退出城寨,可是寨門已經被密集的箭矢封鎖。誰敢先踏出去,指定會先遭受精準的打擊。
“啊!”
“唔!”
“唉呀——”尚未衝進城寨的人也不好過。營寨中發生了激戰,他們急着要進來援助。他們都是一個氏族的兄弟,很多人都是血親。這種血濃於水的感情,讓他們在遭遇挫折和危險的時候,更加容易凝聚在一起。若不是這樣的精誠團結,他們也抵不住強大的蠻人的進攻。
可是,當他們翻牆進來後,第一個感覺就是腳疼。圍牆下面密佈的木釘,在他們毫不設防之時,將他們落地的光腳掌,倒翻的沒有戰甲掩護的身體穿透。另外,還有幾條大狼狗,彷彿也要湊一湊熱鬧般,從暗處撲了上來,將試圖掙扎着爬起的戰士,撲翻在地,狠命撕咬。
“射!”
“射!”隨着一聲聲令下,弓箭的嘶嘶聲如同毒蛇吐信,不時有人中箭翻到在地。戰鬥進入膠合狀態,大河部族的人和小河部族的人互有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