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兵們的潰敗快得讓陶叔盛來不及反應過來,他只能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大羣賊兵讓另一羣不知哪裡出現的士兵追着瘋狂逃竄,完全忘記了什麼接應和攻擊飛馬牧場之主的事,他只能呆呆地看着一羣手持巨大寬刃的強蠻士兵,有如砍瓜殺菜一般屠殺着落後賊兵。
一地都是火,這是賊兵們拋掉的火把,和燃燒的屍體。
一地都是血,這是賊兵們自斷頸噴灑,匯積而成的溪。
“陶三哥,現在怎麼辦?”吳兆汝慌得早亂了手腳,他痛苦地道:“現在我們怎麼辦?怎麼辦?”他的問話代表了一些跟隨他們想幹一番大事想翻身做主人的族人的心聲,那一個個族人都驚惶無比地看着陶叔盛,希望一個頭腦靈活的他馬上想出一個好點子來。
“走,我們馬上走。”陶叔盛絕對不敢回牧場的,他知道,就算現在商秀珣不懷疑,也難免她日後不找到自己的破綻,到時回到牧場她最大,稍微一聲令下,自己的腦袋就得搬家,既然回不去了,那麼幹脆就學似外面的人一般跑路吧,雖然飛馬牧場裡的一切沒有了,可是,最少還有命在。
“走?”吳兆汝過慣了飛馬牧場養尊處優的生活,一下子割捨掉甚是不捨,急道:“我們不回去了?可是場主她不知道的,我們偷偷地回去,也放沒事的。”
“你傻了。”陶叔盛連忙給他一巴掌,打醒他道:“回去之後,你怎麼解釋這邊的事?你怎麼解釋天上那個煙火信號?你怎麼解釋我們將許家的弟子調走的事?你怎麼解釋我們爲什麼不出戰的事?你怎麼解釋我們爲什麼不配合燒屋進入地道禦敵的事?我們必須走,馬上走,一刻也不能再擔擱了!”
“我個人覺得。”一個五短身材的男子自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緩緩地道:“現在走有點遲了。”
“大執事?”所有反叛的士兵一看,黑暗出來的那個人是除了商姓之外最大的大執事樑治,個個都嚇得亡魂俱冒,這一個樑治對商家忠心耿耿,而且極具實力,武功尚在柳宗道那個獨眼蠻牛之上,他的出現,意味着什麼?
懲罰,來自家族中的懲罰。
“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可免一死。”大執事樑治微微嘆氣,道:“你們兩個,我看在同族共事多年的份上,會向場主求情,不過不是給你們求得苟活,而是求一個痛快,你們所做的事,實在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夠!”
“……”吳兆汝還想哀求,可是陶叔盛卻拉他一把,大吼道:“他分明是不安好心,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癡啊?拼了,衝出去!大家若想活命,就跟我們一起衝出去!”
“我就知道。”樑治微哼一聲道:“自從場主對你們開始懷疑,我就該把你們擒下來,可是場主非要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不但心懷不軌密謀叛亂,還白白浪費場主的一番苦心。大家都與四大寇這些賊子拼死拼活的時候,你們這些人卻與四大寇勾結反亂,真是膽大包天,真是枉爲牧場的男兒!兒郎們,給我圍起來,誰敢反抗,格殺勿論!”
他的背後涌出無數牧場的士兵,團團地圍了上來,他們的眼中充滿了憤怒和痛心,銳利如劍,盯得陶姓和吳姓的叛兵全部慚愧地低下了頭。
也不知由誰先扔下了手中的兵刃,接着所有的叛亂士兵都扔掉了手中的兵刃,一個個彷彿抽掉了脊樑骨一般,一個個緩緩跪倒在地上,低着頭,少數人甚至爲了自己一步走錯而失聲痛哭起來。
“小子。”杜伏威拍拍徐子陵的肩膀道:“又一個小美人,老子真是服你了!不說這個,遲些時候老子準備攻打竟陵,你覺得怎麼樣?”
“恭喜。”徐子陵一戴上天魔面具,通常就會出現真實的性情,他淡淡地道:“我覺得如果你不怕樹大招風,讓天下羣雄都嫉妒你近來的發展,不妨一試。”
“廢話就少說了。”杜伏威哼道:“你幫不幫我?”
“沒有錢賺的白乾活別找我。”徐子陵搖搖頭道:“雖然我想幫你,可是你財大氣粗也捨不得在你的牛腳上拔下一條腿毛來付報酬,誰會幫你白忙活?所以,請吃飯好說,如果要我幫忙免開尊口。”
“老子豁出去了,三分之一的所得。”杜伏威肉疼地道:“怎麼樣?是不是對老子的大方有一點改觀了?”
“那我幫你清掉竟陵魔門控制的實力。”徐子陵輕輕地道:“三分之一隻值這麼多。”
“二分之一。”杜伏威這回下血本了。
“說你的要求我聽聽。”徐子陵忽然正眼看了杜伏威一眼,道:“是不是我們的杜總管是什麼特別的難事非要人幫忙不可呢?照我看,你們江淮軍打一個小小的竟陵那是手到擒來的。你這個小氣鬼出那麼多東西只爲了打一個小小的竟陵,這可不是老杜你的性格啊?”
“老子手下有不少兵蛋,一直是害羣之馬,可是偏偏又是老子出身時就跟着老子起兵的,現在他們持老資格,到處遺禍,到處殺人放火,姦淫劫掠,老子很頭疼。”杜伏威忽然如此道。
“你想我幹什麼?”徐子陵馬上醒悟過來,驚道:“老杜你想我做大惡人,幫你幹掉那幫害羣之馬?啊老杜你想做好孩子,想洗腳上田了是不是?你自己不好下手,想借我的手除掉那幫害羣之馬?你想我揹負天大的惡名?哼哼,小小竟陵二分之一的財產就讓我背這麼大一個黑鍋?你是李太白的弟弟李太黑啊?”
“什麼大惡人?大錯特錯!”杜伏威哈哈大笑道:“老子是讓你做一回大英雄!你這個小子不是長得人模狗樣的嗎?正好,等老子去攻竟陵,你扮大英雄,就去幫他們守城,然後老子就讓那幫流氓拼命往上衝,將他們全部趕上城牆。再後面就是你這個小子的事了,最好讓他們全部戰死沙場,也不枉他們一個士兵的身份!還能讓老子念一下他們的舊情!你小子明白老子的意思了沒有?”
“完全明白。”徐子陵搖了搖頭道:“你是舒服了,可是我呢?跟你打一仗,那麼天下人的視線都在我這個所謂的大英雄身上了,你以爲我是劉德華啊?不對,你以爲我是革離啊?四處幫人守城?你舒舒服服得了竟陵,可是我卻屁也沒得,還出了名,讓天下注目,我就算再傻,也還沒有傻到這種地步!”
“你出個名正好。”杜伏威勸道:“老縮頭縮腦的,像個小王八,做人這樣一點兒也不好玩!聽老杜說兩句,就當是幫老杜一把,近來我這邊發展得太順利了些,李密啊沈法興啊李子通啊那幫傢伙眼睛都赤紅赤紅的了,你幫我一把,小小挫折一下江淮軍的銳氣,消消他們的紅眼,也順順他們的胃氣!”
“好啊。”徐子陵哼道:“原來你要把李密他們的眼光轉到我的身上,哎老杜,我以前怎麼就不知道你還會玩政略啊?這一手禍水東流很不錯嘛!”
“其實老子的優點很多。”杜伏威得意洋洋地道:“只是你這個小子對老子有偏見,不瞭解我罷了!”
“我沒空。”徐子陵指了一下商秀珣,哼道:“我喜歡的小美人還沒有追到手呢!”
“這有什麼,我有空啊!”杜伏威伸手一拍徐子陵的肩膀,大笑道:“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就什麼時候進攻,這總可以了吧?”
杜伏威說完,也不等徐子陵拒絕,又大步走上去看了兩眼商秀珣,忽然怪笑道:“小姑娘雖然好像長得黑了一點,不過看起來倒也不差。哎小姑娘,這個小子身邊的小美人多得是,你可以抓緊時間啊!你要不多用點心思,他都要讓別人搶走了!不是老杜我不提醒你啊,你們飛馬牧場雖然有幾匹馬,可是比起那個東溟小公主兵器世家也不怎麼樣,就算比起瓦崗寨偷偷拉了一大幫人馬的小姑娘,你也沒有什麼什麼優勢,你可以看他緊一點啊,那個小子可是很搶手的!不過這個老杜不說,想必你也知道。”
“大總管。”商秀珣一聽,忽然笑了,道:“不知那個兵器世家的東溟小公主有沒有賣多少兵器給大總管呢?大總管這麼好心提點本場主,是想本場主賣給些戰馬給江淮軍吧?”
“現在的小姑娘就是聰明。”杜伏威打個哈哈道:“雖然老杜是有點那個心思,不過賣不賣只在於小姑娘你一句話,老杜可不會強求,老杜要贏那個小子,絕對會憑實力,不會用什麼下作的手段,也不會用大勢來壓他,否則他一個小混混,豈會是我這個老混混的對手!”
“大總管好氣魄。”商秀珣大加誇獎,又微微一笑,道:“不過關於賣馬,本場主的意見跟那個東溟小公主一樣好了,她肯賣你兵器,那本場主也賣些戰馬給你,如果她不肯,那本場主也不好意思了。”
“有你這句話,老杜就放心多了。”杜伏威哈哈大笑道:“現在的小姑娘都很聰明啊!也不枉費老杜的一番口水。你放心,雖然東溟小公主現在還不肯賣兵器給我,可是已經讓我三天兩天就送點小禮物,快感動得差不多了,想必很快就會賣兵器我老杜了。”
“不知大總管會不會偶爾也送點小禮物給本場主呢?”商秀珣微笑地問。
“老杜豈會少了你的?”杜伏威大笑,他回身指着徐子陵大笑道:“老子現在花點小錢,換得大勢,到時這個小子就會大出血地來哭求我的,想想那天,老子現在真是連心都給笑翻了,哈哈,不行,老子得留點回去慢慢樂,小子,走了!”
“媽的。”徐子陵看着這一個大袖飄飄一路狂笑而去的傢伙,哼道:“這個傢伙勝而不驕,能屈能伸,明明形勢大好,還能居安思危,倒有點做大事的樣子。”
“可惜他只有一個人。”商秀珣忽然小小聲地附和着應道:“他身邊沒人幫他,一個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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