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章 馬革裹屍

崔知縣心裡對這位劉校尉其實是很不滿的,這位劉校尉其實也只是火線提拔上來的,跟他一起出的長安,那時也只是個火長。如今兩年不到,升校尉了。

雖說這兩年也是立了些功,襲卑沙,徵流求,討南蠻,但還是升的有些快,若不是通海府新建,這位也不可能升到校尉,領一團人馬。

經驗方面終究是欠缺了一些,要不然這次烏麼蠻也不可能能襲進城來。

“某以爲,烏麼蠻既然都招供說是受和蠻指使,那麼和蠻定正在來的路上,建水駐軍雖近,只怕也是遠水解救近火,我們必須得做好準備,先扛住和蠻的第一波攻擊。劉校尉,對此你有什麼好的對策?”

劉校尉高大魁梧,滿臉大鬍子,關中府兵出身,論勇悍是沒半點問題的。

“明府,今日一戰,我軍大敗烏麼蠻,軍心士氣振奮,雖有些傷亡,但傷亡不多,尤其是我們二百唐軍精銳,幾乎沒傷亡。”

“嗯。”崔知縣點頭,示意他繼續。

“某以爲,眼下做好幾點,便要不懼和蠻,一,讓城外各碉樓守軍回防,每碉駐滿兵馬。”

一碉有十名唐軍,一百名土團,依託碉樓,扼守城外交通要道高地,十分重要,既是耳目,同時也是釘子堡壘,能長期堅守,可牽制敵人,並威脅敵人後背、輜重等,十分重要。

“其二,當堅壁清野,和蠻渡江而來,雖距我不過二百里,但這二百里並不好走,若大舉來犯,糧草輜重仍是大問題,所以我們當堅壁清野,不給其以戰養戰,就地補給的機會。令石坪城外各軍屯、民屯,都遷入附近的屯堡或是直接撤到石坪縣城來,各蠻寨若防禦不足的,也都暫時遷入附近大寨聯防,把所有糧食、牲畜都帶往城堡、大寨之中,不給敵人留下糧草食用。”

“其三,立即發佈緊急戰爭動員令,徵召在編的團練兵到縣城協防,其餘的壯丁也都要立即動員組織起來,統一接受縣中指揮,聯合防禦和蠻。”

······

崔知縣認真的聽着,很快聽出來,劉校尉說的這些,其實都是先前衛公還在都督府裡,就擬定的一些應急預案。

一條條,都是早就定下過的,甚至包括啓動預案之後,誰做什麼,一二三四五等,都有較清楚的條文方案。

劉校尉倒是記的挺清楚的,不過眼下這個時機,這個應急預案,從戰爭動員,到堅壁清野,再到警訊求援,再到防禦反擊等,都有清楚的安排,按着這個走,倒是挺方便的。

反正都是成熟的方案,甚至他們之前也都按衛公的要求,提前演練過幾次的,組織動員起來,都是比較方便。

“還有麼?”崔知縣問。

劉校尉倒也硬氣,“別無他耳,蠻賊來犯,我等軍人唯死戰爾,馬革裹屍,報效國家!”

“好,就憑這一句,石坪交給劉校尉來指揮,某無憂也,從現在起,整個石坪縣的防禦指揮,盡交劉校尉,崔某也悉聽指揮。”

“還是明府坐鎮指揮,我做馬前卒就好。”

“劉校尉就不要推辭了,現在是戰時,當然是由你們武將來指揮,我這個知縣,做好後勤輔助就好,徵發民夫,救治傷殘,供應糧草,煮飯燒水,安撫百姓,這些就交給崔某好了。”

崔知縣很真誠的道,大唐沒那麼多文貴武賤的道道,許多文臣也照樣能騎擅射,武將也會吟詩做賦,文武界限並沒那麼嚴格,出將入相的能臣也多的是。

官員們文武職事經常轉換也是常事,所以大家平時並沒有說什麼瞧不起這樣的事。

大戰來臨,崔知縣更明白要相互團結。

“明府,劉某有個斗膽的請求!”

“劉校尉請說!”

“能否請明府打開府庫,先給昨晚參戰的將士、蠻勇們發筆賞賜,也激勵下士氣?”

崔知縣哈哈大笑,“這又算什麼請求,自然是要的,當賞,重賞,昨夜有功的要賞,就算有功勞的也有苦勞,一樣要賞。”

府庫裡的錢帛這個時候拿來賞賜,確實能激勵士氣人心,若是這時還捨不得,萬一被蠻賊攻破城,到時還不是便宜了蠻子。

·······

廣州。

上次一別,已有年餘。

之前秦琅入廣州,殺的人頭滾滾,曾經號稱廣州地下之王的白眉鷹王被秦琅碎剮,其橫行於嶺南的鷹巢刺客組織也被連根拔起,而其行走明面的光明教,也被取締。

當初那些勾結鷹巢,以光明教會爲幌子聯合一起的胡人海商,那囂張氣焰也被徹底打下去了。

再回廣州,發現這裡在短暫的胡人退去後,重又遍地皆是胡商。只是這一次,胡人的態度明顯不一樣了,在之前,胡商把廣州當成自己的大本營,甚至十分囂張,一些大胡商,甚至都不把廣州府放在眼裡。

更發生過不少次胡商派手下護衛直接殺到衙門大堂上去的惡性事件。

可是現在,胡人依然紛涌而來,可每個胡人都已經不再是高人一等了。他們入港前,要經過嚴格檢查登記,常住的要辦居住證,暫住的要辦暫住證,過關還要過所、路引。

買賣更不用說了,得嚴格依法納稅,敢有半點偷稅漏稅行爲,那是要嚴厲處罰的。

上岸的胡商,禁止擁有武器,不說長矛硬弩這些,就是普通的佩刀佩劍獵弓這些,也是嚴格禁止的。

連匕首都屬於違禁之物。

胡商在家拿刀子吃肉這允許,可你如果帶出門,就不行。

就連商人的護衛,都得要登記備案,且一樣不許帶武器,只准帶一根短棒護身。

經過這一年多的整治後,廣州天清雲淡,再沒有過去那種烏煙瘴氣的樣子了。

“這些胡商還真沒骨氣,不是說不來了嗎?”張超看着那滿碼頭的胡船胡商,鄙夷的道。

“誰會跟錢過不去,就算我大唐嚴加規範貿易,可遠洋貿易自古以來就是最賺錢的買賣,你不來他也會來的,你可知道這廣州的這些胡商,來自多少國家?以前最裡勢力最強的胡商就是波斯胡商、天竺胡商、大食胡商,此外還有許多其它胡商,近的有林邑人,扶南人,真臘人,獅子國等,遠的還有法蘭克、哥特、埃及等等,總之在海上跑東西貿易的胡人海商,不說萬國,百國總是不止的,所以說啊,就算最強的那幾個胡商不來,那麼馬上會有其它的胡商過來搶奪他們留下的空缺的。”

天竺商人一度很強大的原因,就在於他們曾經長期把持着從東方到地中海之間的貿易,香料、白糖甚至是中原來的絲綢等。

後來阿拉伯商人興起,又是因爲東羅馬帝國與波斯薩珊這兩大帝國的百年戰爭,使的商路堵塞,於是阿拉伯半島上的商人,開闢了一條沙漠中的綠洲商路,這條商路直達地中海,因此阿拉伯商人十分興盛。

波斯薩珊與東羅馬之間的長期戰爭,其實也是由於波斯長期扼住了通往地中海的貿易,他們壟斷了絲綢、香料等許多重要的商品,並以此向羅馬等西方商人徵收重稅,貨物加高價,羅馬人不滿,於是百年戰爭不斷。

對於中古世紀的國家來說,外貿其實是有巨利可圖的,誰能壟斷貿易路線,掌握這些貿易商貨,誰就能夠擁有充足的財稅,誰自然也就能強人一等。

中原在先秦時代,中原的夏商周等王朝,就一直在與南方的百越貿易往來,當時的南方不僅有象牙犀齒珊瑚珍珠晶石金銀等好東西,也有許多更南面地區所產的香料等諸多好東西。

到秦一統天下後,發大軍三徵嶺南,除了要開疆拓土,其實也是要奪取南方的貿易之利,要向更南面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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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漢魏兩晉南北朝,北方中原有絲綢之路,南方則有海上貿易,兩大貿易都對國家朝政起着舉足輕重的作用。

更別說,除了朝廷,其實國內國外的貿易,一直都掌握在那些世家門閥的手裡,一直是搞壟斷經營的。

貿易的本質,其實就是買東賣西,互通有無,正因爲這種特質,所以說利潤極高,畢竟人無我有,是賣方市場。

大唐有太多胡商們沒有卻又想要的東西,絲綢、瓷器、茶葉,這三大傳統商貨,再加上近年新興的白糖、玻璃,以及紙、酒等,更別說大量擁有先進工藝的商貨了。

總的來說,中原在經歷了短暫的隋亂之後,再次一統,更加強盛,龐大的人口基數,也使的中原的工商更加的繁榮,不管是出口規模,還是進口需求,都是驚人的市場。

一個大唐的市場,就能頂的上整個西方了,固此,哪個胡商能甘願放棄這樣大的市場?

廣州的蕃坊依然還在,而且比以往更加熱鬧了,甚至去年還又特擴建了一圈,規劃出了幾個新的坊區,以容納更多的胡商。

佛山打造的鐵鎮,更是帶動着廣州港進一步的繁榮起來,現在廣州佛山鎮的鐵器也成了廣州港出口熱銷商品,佛山鐵鍋又號廣鍋,是如今大唐對銷量最大且最精良的鐵器。

“如今佛山鎮從事冶鐵行業的工人不下兩三萬,一年產值就達數百萬貫錢,我們佛山鎮的冶鐵行還細分有鍋行、鐵竈行、炒鐵行、鐵線行、鐵鎖行、農具行、釘行等等,多達十八行,而鍋行是各行之首,也是我們佛山鎮如今的拳頭支柱產業······”

前來迎接的一衆廣州官員中,一名官員有些自豪的介紹起佛山的鐵業來,因爲佛山鐵業近年的興起,所以廣州府特新設佛山縣,以加強對整個佛山鐵業的支持。

這個當初秦琅一手規劃,聯動嶺南各方豪強,再引入中原勳戚世家,強強打造出來的佛山鎮冶鐵業,本就是出手不凡,很快橫空出世,依託廣州這個外貿大港,再吞下嶺南的諸鐵礦產,利用珠江水系和海上航運之利,再借着武安鴻基這個巨大石炭場的支持,佛山冶鐵業那是一日千里的。

這才兩年不到,產業工人都達到近三萬人,鐵行業更有了十八行。

其中鐵鍋成爲最有名的龍頭產業,其產銷量巨大,工藝先進,技術成熟,更別說產量巨大。

佛山冶鐵的興旺,也對原材料的需求進一步大增,促進了嶺南東西鐵礦業的開採,大量的生鐵流入佛山,甚至許多北方的鐵料也開始成船成船的南運,這又催生了把生鐵炒成熟鐵的炒鐵行業。

佛山冶鐵興起,以鍋爲主打產品,依託廣州港大量外銷,促進了廣州港的繁榮,而同時,這麼大的一個巨大冶鐵鎮的興起,也促使了嶺南鐵礦開採、加工產業的提升,另一方面也給秦家鴻基煤炭帶動了銷量,同時也爲珠江水運,南海航運等又添興旺。

反過來,秦家主導的嶺南製糖業,也開始大量訂製質量更優價格更便宜的特大佛山鐵鍋來煮糖,這也提升了秦家制糖產業的水平和產量。

而許多絲織行業也立馬聞風而動,也跟着跑來佛山訂製秦家一樣的特大鐵鍋回去煮繭。

從無到有,佛山從一個漁村,很快成了如今擁有幾萬產業工人的鐵鎮,就這幾萬聚攏起來的產業工人,也使的相隔不遠的廣州港消費等大增,更加熱鬧了。

“我們佛山現在鐵製品的種類日益繁多,不過鐵鍋依然是最主要的產品,我們現在已經擁有上百個品種型號的鐵鍋在生產銷售,銷量極好,天下皆知廣鐵廣鍋物美價廉,每天都有無數的商人在佛山的各個鐵廠排着隊等貨呢,都是揮着幾大錢莊銀行的銀票搶貨······”

“今年,還沒到年底,可截至現在,佛山僅鐵鍋行各廠,就已經銷了六十多萬貫錢了······”

鍋做爲日用品,本身需求量大,尤其是如今鐵鍋興起,陶鍋換鐵鍋的更新換代正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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