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涼如水,蔡府中,無論丫鬟下人都小心謹慎做着自己分內的事,不敢有半點閃失。
端着茶杯的粉衣丫鬟輕輕敲響了書房的門,在得到一聲低沉的“進來”之後,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書桌後,身着一身常服的蔡京正提筆用着蠅頭小楷在一張紙上飛快書寫着什麼。稍後他完成了自己手頭的事,將毛筆搭在筆架上,微微晾着書桌上未乾的信紙。
丫鬟目不斜視行至跟前,將手中還滾燙的茶杯放在書桌上,躬身行了一禮,彎着腰小碎步退了出去。
在蔡府做事,可以不夠機靈變通,但是有一點至關重要,那就是絕對要管住自己的好奇心,永遠都不要試圖去打探不該自己知道的事。
書房門又被悄無聲息地合上了,蔡京將已經晾乾的信紙摺疊之後捲成卷,塞在細小的竹筒裡。他提過手邊的籠子,打開籠門,一隻潔白的鴿子“咕咕”地探出頭來。
“好寶貝,”蔡京邊將竹筒塞到鴿子腿上綁着的小盒子裡,邊自言自語着走到窗邊,“這次就全靠你了……”
推開窗子,蔡京手一揚,鴿子振翅飛到高空,朝着北方努力飛去,將消息傳遞給遠方的人。
蔡京返回書桌後,總是精光閃爍的雙眼此時滿是戾色。趙靈君,本官這次定要叫你有去無回!
此時的大漠中,趙靈君對即將到來的一切一無所覺,正沉浸在要跟狼魂分別的不捨與惆悵中。
宋金不兩立,她已經迴歸宋國,若不是爲了救治黃慶,恐怕此生都不會再踏足金國一次了。狼魂雖生於狼羣,野性未訓,跟她之間的姐弟情誼卻是真的。以後自己同這位弟弟再無緣相見,這不得不讓趙靈君的離愁別緒更加強烈。
然而他們前進的腳步並未因此而遲滯。無論如何,這裡都是敵國境內,趙靈君三人的腦中總是緊繃着一根弦時刻不敢放鬆,除了吃飯睡覺之外都在爭分奪秒得趕路,晚上睡覺時也一定要留一人在外值守。
狼魂口中說不難過,只是爲了不讓趙靈君更加愧疚罷了。剩下的路程中,他很明顯更加黏着趙靈君,時時刻刻都跟在她身邊不跟分開。二人用狼語交流着,狼魂眼中的濡慕毫不掩飾地顯露出來。
聽不懂狼語的另外二人也只能面面相覷,悶聲跟在趙靈君身邊,止不住地鬱悶。
兩日之後,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沙漠邊緣,偶爾能看到獨立的零散的小村莊,趙靈君知道,狼魂不願顯露於人前,分別的時候終於到了。
矯情的話沒有多說,趙靈君閉了閉眼,重重地擁抱了一下狼族少年,用狼語輕聲說:“狼魂,保重。也許今生我們無緣再相見,可姐姐會一直爲你祈福的。”
狼魂眼神柔和,回答道:“姐姐,狼魂很慶幸能遇到你,今後也會努力地活着,不會讓姐姐失望!”
告別簡短而莊重,並未有眼淚與傷懷。他們都是身上擔負着責任的人,軟弱絕不是她們的選擇。
看着狼魂幾個跳躍之間消失在沙漠的狂風中,趙靈君深吸一口氣,拉回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對劉子朔和獨孤磐說:“我們去村莊裡租借三匹駱駝,爭取今日就離開沙漠吧。”
二人自然頷首同意,他們假扮成金人從村民手裡租了三匹駱駝,騎在駝峰上向沙漠外進發。趙靈君知道,離開沙漠返回宋國的途中才是最兇險的,他們三個免不了要拼上一拼了。
然而就算是趙靈君也沒有想到,他們剛剛行至一處綠洲,準備喝點水稍作休息,一支箭羽便呼嘯着插到趙靈君的腳邊!
“什麼人?!”三人大驚,劉子朔和獨孤磐立馬持劍將趙靈君擋在身前,警惕地環視着四周。
“哈哈哈,靈君,好久不見!”
一聲狂放的笑聲傳來,埋伏在綠洲附近的官兵們也紛紛現出了身形。爲首者騎着一匹高頭大馬,盔甲加身,從隊伍中央緩緩而出。
趙靈君看清他的臉之後忍不住驚呼出聲:“是你?!完顏宗!”
“什麼?”劉子朔臉色大變,“靈君,你說他是金國王子完顏宗?”
被認出來的男人有着屬於異國人的高大身型,眉骨突起,眼窩深邃,看着人的時候眼神暗沉,整個人顯得有些戾氣過重。他衝着靈君笑了一笑,單手一揮,身後的軍隊便一擁而上,準備將三人抓起來。
劉子朔和獨孤磐武功高強,和金國士兵纏鬥起來,然而趙靈君也明白,雙拳難敵四手,縱然他們有蓋世神功,也抵擋不住洶涌而來的金國大軍。
咬着牙看着完顏宗一眼,趙靈君心裡明鏡一般,知道這人一定是衝着自己來的。
看了看苦苦支撐的劉子朔和獨孤磐,趙靈君心下有了決斷。無論如何,都不能三人同時折損在這裡!
趙靈君飛快地將自己一直放在懷裡的沙漠之花塞到了劉子朔所騎駱駝的扣搭裡,然後翻身一躍而上自己的駱駝,衝着劉子朔和獨孤磐說:“他的目標是我,我去把他們引開,你們兩個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放心,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性命之憂!”
來不及和劉子朔二人多解釋自己跟完顏宗之間的淵源,趙靈君簡短地叮囑之後,扭頭騎着駱駝朝着沙漠深處奔去。
“去追!”完顏宗果然轉移了目標,指揮手下人去追趙靈君,自己也騎馬跟上,劉子朔和獨孤磐的壓力驟然減小,然而心中卻如同被烈火炙烤一般焦急萬分:“靈君!”
“走,我們追上去!”
趙靈君的駱駝飛快奔跑,然而身後的追兵還是逐漸逼近。完顏宗張弦拉滿弓,朝着前方駱駝的後腿射出一箭。隨即就看到駱駝猛地跪下,趙靈君也掌握不住平衡摔倒在地上。
“靈君。”完顏宗這才帶了笑意,慢慢騎馬走到趙靈君跟前,吩咐手下將她雙手綁上繩子,一個彎腰將人抱上自己的馬背:“我早就說過,你逃不掉的!”
“來人,後面那兩個,給我解決掉。”完顏宗冷漠地吩咐道。
“是!”一小隊士兵出列轉頭去對付劉子朔二人,趙靈君被完顏宗禁錮在懷裡無法動彈,只能恨恨地說:“完顏宗!不許傷害我的朋友!”
“朋友?”完顏宗似是困擾地皺起眉頭,說:“靈君,爲何你總是有那麼多的朋友?爲什麼不能只看着我一個人呢?”
趙靈君只覺得頭痛欲裂,不由得暗恨當年爲何一時心軟,同這個男人糾纏不清,以至於惹上了一尊煞神!
這二人的孽緣,還要追溯到當年趙靈君在金國爲人質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