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說的我感激涕零,講真,雖說我有個來頭不小的家世,可老爺子自從我七歲那年離家後便音訊全無,恐怕早早就忘記了還有我這個孫子,更談不上對我有什麼提攜。
至於二叔,他倒是在我的修行道路上充當了一把領路人的角色,可惜時間太短,也來不及指導詳細。
因此修行路上,一直是我獨自一人摸爬打拼,抱着祖傳的兩本破書,卻總有些啃不透、嚼不爛的地方。
正因爲如此,我一直很羨慕陳玄一這種擁有正經傳承的傢伙,今天能夠得到滄海真人的點撥,足夠讓我一輩子都受益無窮了。
我當着滄海真人的面,將那木匣拆開,取出一粒蠶豆大小的金丹,湊到眼前細細觀摩。這金丹質量很重,看着雖小,但是入手卻沉甸甸的,很有質感。
雖說我從未學過如何煉丹,但也清楚,丹鼎之道需要諸多重金屬來融合,這玩意就如同搞化學實驗一般,需要經過不少道工序方能淬鍊提純,練的不好,裡面的重金屬含量超標,據說會對身體產生極大地副作用
——我這人並不怎麼了解歷史,但卻聽說,明代有好幾個皇帝都是因爲濫用金丹,才導致過早夭折。
這麼一想,我有些遲疑了。
見我把玩着金丹,卻並不肯服用,滄海真人似乎猜到什麼,晗笑說,“這丹藥是我早年間,利用一顆龍蟒妖丹提煉而成,對你只有好處,並無副作用。”
人家堂堂的老君閣掌教,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拿,自然是不會誆我,我聽話,便將那金丹塞進口中,顧不上咀嚼,一口嚥了下去。
此丹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在我腹中盪漾着,徐徐滲入四肢百骸,我打了個飽嗝,感覺通體舒暢,忍不住伸了個懶腰,站起了活動下筋骨,然而除了感覺四肢百骸中有些微暖,卻並未覺察出身體與往日有何不同。
我詫異,很不解地盯着雙手,看了半天。
滄海真人則問我在看什麼?
我撓撓頭,說這麼貴重的丹藥,怎麼吃下去了,一點反應也沒有?
滄海真人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說你要什麼反應?霞光萬丈、三花聚頂?那都是虛的,這洗精伐髓的效果,必須通過時間來沉澱,一點一滴的積累與改造,方能成功,哪有憑藉一枚金丹,就馬上脫胎換骨的?
我老臉一紅,捂着後腦勺訕笑起來,說自己是山裡的豬,習慣了糙糠,吃不了精飼料,倒是讓真人見笑了。
滄海真人開懷一笑,笑得急了,牽扯內傷發作,引得一陣咳嗽,我趕緊替他端來茶杯,他接過茶水,輕抿了一口,然後拍了拍胸口,把氣息順下去,又恢復了之前的病容,靠在臥榻上喘氣。
見他如此難受,我這心裡也不好過,便咬牙切齒道,“魔教這幫雜碎,行事沒有一點顧忌,居然用上了下毒這樣的卑劣手段,真是令人不恥。”
滄海真人卻擺擺手,慰然一嘆,搖頭說這些因果,都是我年輕時欠下的債,倒也不怪不得旁人。
說着,他眉毛一聳,露出幾分唏噓之色,引得我八卦之心大起,小心翼翼地詢問道,“真人,我倒是聽旁人說了許多你和樸鎮山的恩怨,不知是否詳實……”
他嘆息了一陣,倒是沒有否認,點頭說大部分都是真的。我頓時失聲道,“那怎麼說來,這位狂刀樸鎮山,豈不是你名義上的老丈人……”
話說一半,我自知失言,趕緊閉上嘴。滄海真人倒是沒介意我的孟浪,很坦然地點頭,說是。我十分不解道,問他既然是翁婿,怎麼會鬧成這樣?
他臉色有些發苦,似乎回憶起了一些過往,搖頭,只是嘆氣,說昔人已乘黃鶴去,當年的是是非非,沒必要再深究了。
見他一臉蹉跎的樣子,老態盡顯,我這做晚輩的,自然不好繼續追問,於是點頭,正要告辭,滄海真人卻叫住我,指了指我胸口的引妖牌,說此物倒是特別,看起來像是出自我徒兒的手筆,能否借我一觀?
我急忙點頭,小心翼翼地摘下引妖牌,雙手奉上,說真人好眼力,這引妖牌,的確是陳玄一替我製作的。
他“嗯”了一聲,眯着眼睛,細細打量,隨即又把頭擡起來,似笑非笑說,“小友機緣不淺吶。”
我苦笑道,“真人您就別取笑我了,這小丫頭之所以跟隨我,也是被迫無奈,她的本體法相被人破除,修爲大損,又處在渡劫的關鍵時期,只能暫時躲在引妖牌內,我想了許多辦法,還是無法幫她渡過這一劫。”
滄海真人點點頭,說此乃天劫,必須依靠她自身的機緣來渡,旁人雖然有心,但不得其法,卻是愛莫能助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追問道,“對了真人,陳玄一說過,要幫這妮子煉製九轉紫金丹,其中缺了一味藥材,是五百年以上修爲的大妖妖丹,不知老君閣內是否能找到?”
滄海真人皺眉想了想,隨即說,“妖丹實屬稀奇,我這裡也沒有,這樣吧,等此事過去,我再替你打探一下,青城山上倒有不少愛好收藏的同僚,也許他們有……”
正說着,房間外面的走廊卻傳來幾道匆匆的腳步聲,有人拍打房間大門,不停地喊道,“師父,不好了,又出事了……”
我們只好停止交談,滄海真人咳嗽一聲,說外面誰在敲門,出什麼事了?進來說話吧。大門立刻被人推開,我看見李凌宇和幾個身穿藍色道袍的二代弟子,匆匆擠入了房間,全都擺出一副憂慮的樣子,顫着音說,“出事的地方是無量洞,小師妹她……她失蹤了。”
什麼?
我和滄海真人臉色同時大變,後者更是掙扎着要爬起來,可惜重患在身,沒等爬起便再次跌了回去,幾個二代弟子見了,急匆匆地跑上來扶着他,一臉關切地喊道,“師父、師父……您沒事吧?”
滄海真人打斷了徒兒們的關切,一臉詫異道,“究竟出了什麼事,小玉怎麼失蹤了?”
李凌宇一臉惶恐,結結巴巴地說自己不知道,這消息是陳玄一剛纔用符紙傳信傳來的。
說着,他從道袍中摸出一張黃符紙,遞到滄海真人時面前,我伸長脖子去看,見那黃符紙上寫着彎彎扭扭的一段話,分明是陳玄一在倉促間,用手指頭沾着血書寫的,
“無量洞被毀,師妹失蹤了,我要下山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