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昊天上帝者,蓋元氣廣大則稱昊天,遠視蒼蒼即稱蒼天,天地所尊,莫過於帝。
從出山,到如今,楊帆海聽說過各種關於昊天大帝的傳說,直到今日,終於是得以見到自己這個舅舅的真容。
如果說蚩尤的是霸氣,公孫軒轅的是王氣,那昊天大帝就絕對是所謂的帝氣。所謂帝者,億萬無一。昊天大帝身上就有種帝者之氣,令人見之就欲跪拜行禮之感。
五官剛毅,眸光銳利,讓人有種在他面前無所遁形之感,恨不能問什麼就答什麼。
楊帆海在大量昊天大帝的時候,對方也是在打量他,好一會後,才嘴角含笑的點頭說道:“不錯,不錯。九州大軍億萬,唯有你一人能攻入天門,這乃常人所不能及,好樣的。”
“天帝!”許帆心中哀痛,不願意聽他如此說。
昊天大帝擡手搖了搖:“你不用多說,若是不願意聽可以出去。”
“我……”許帆嘀咕一聲,低着頭也不說了。
“不過百餘年的時間,就能成就如此修爲,天降良才啊!”昊天大帝嘆息,頗爲感慨:“若是讓你娘知道,定然萬分高興。”
“我娘呢,你把她關在哪裡了?”楊帆海沉聲問道,他力氣已經到了盡頭,近乎支撐不住。可他咬緊牙關,就是不願意在這個人面前跪倒。
昊天大帝輕笑一聲:“說不上關,只是軟禁,我把他們軟禁在了太山。違背天條,罪大惡極,我只能如此保她。我這個妹妹啊,向來善良,顧忌他人感受,可這麼多年了,獨獨不顧忌我的感受,總是喜歡跟我對着幹。以後再沒有我這個哥哥管着她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很高興。”
楊帆海張口欲言,可喉嚨中好像卡住了什麼,根本就說不出話來。猛然間,體內傳來崩裂之感,神魂劇痛,終於是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昊天大帝站起身來,一步步對着他走來,輕聲說着:“這次徵天,你是什麼身份?”
“徵天將軍!”楊帆海憋着一口氣,說出了這四個字。
“徵天將軍啊,不錯,不錯!”昊天大帝走到了他面前,又是問道:“見過你姐姐了吧?”
楊帆海微微點頭,他已經開始意識模糊,說不出一個字來,大口喘氣,胸口一起一伏。油盡燈枯,他知道自己已經要死了。
“你姐姐跟你孃的性格很像,很善良。以後有機會的話,幫我照顧你姐姐。”
昊天大帝說話間,翻手拿出一個木盒,打開之後,裡面是一顆金色的丹藥。打開的瞬間,一股奇香充斥在了凌霄殿中。
那種香味難以形容,彷彿充滿了生命的力量,莫說他人了,便是楊帆海這將死之人也感覺體內產生了絲絲熱量,令神識又清醒了幾分。
“這……這是……”許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莫非是……九……九轉金丹!”
九轉金丹乃是修行界衆所周知的逆天神藥,傳說只要不死,就能救活,不管什麼程度的傷,哪怕神魂破碎,只吊着一口氣。
這神藥需要九種先天靈根方能煉製,昔日道祖就曾爲了這丹藥窮搜天上地下。莫說有好幾味藥材在極爲危險難以進入之地,自道祖之後就有幾種先天靈根斷絕,從此世間不可能再有九轉金丹。
如果這真是九轉金丹,縱然昊天大帝已經元神盡散,也能完全恢復。
昊天大帝點了點頭:“我昔日曾去過魔界,有幸見到魔祖。天下已經只有兩顆九轉金丹,乃是昔日鳳凰族煉製,不過被魔祖給奪走。魔祖與我相談甚歡,因而送了一顆給我。”
“聖人算計,想借寒冰蟾蜍耗盡我生機,卻不曾知道我有此物,根本無懼,可惜……人算終究不如天算啊!”
說話間,將九轉金丹拿出,朝楊帆海口中塞去。
“天帝!”許帆驚呼一聲,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九轉金丹何等珍貴,眼下只有一顆,若救了楊帆海,昊天大帝必死無疑。
昊天大帝擡頭瞪了他一眼,積威所在,硬生生的讓許帆呆在了原地,無法上前。
九轉金丹入口即化,放倒嘴上的瞬間,已經化作一股藥汁流入了楊帆海肚腹之中。傳說中的逆天神藥,效果恐怖,身上傷勢以看得見的速度在恢復,幾個呼吸的時間,楊帆海的氣息就已經恢復巔峰,甚至還在一步步增強,只逼仙王境界,不多時竟是直接突破。
楊帆海本就早已到了亞聖大圓滿境界,只差臨門一腳。不過這一個境界不是簡單就能突破的,所以一直卡住無法更進一步。如今得這九轉金丹相助,瞬間打通阻礙,得以突破。
依稀之間,已經能感覺到天劫的氣息逼來,越來越近,天劫已經在醞釀。
楊帆海身上再無不適之感,唯有心中好像卡着一個滿是尖刺的金屬球,令他感覺極爲痛苦。站起身來,看着昊天大帝大聲問道:“爲什麼!”
他不明白這是爲什麼,這是生與死的抉擇,對方是尊貴的九天大帝,而自己不過是一人族將軍。若說親情所在,可畢竟彼此並沒有見過太多,這親情自然是有限的。
直到此時此刻,他還是無法理解,對方爲什麼要放棄求生的機會,轉而讓給自己。
昊天大帝回頭轉身,一步步朝凌霄寶座走去,口中輕聲說道:“你不用感激我,雖然我一直關心你,但我們之間的感情畢竟有限。我救你,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我自己。”
“若有一天你娘問我:大哥,我的兒子呢!”
“我不敢想象,到了那一天我該怎麼回答她。爲了救自己,而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外甥死在眼前,喪盡天倫啊!我爲天庭之主,豈能自己帶這樣的頭。”
此時的昊天大帝儘管說話不曾斷斷續續,但能聽到他中氣不足,是強行將話說完整。元神破碎,消耗的乾乾淨淨,一點全無。若是他人早已死絕,饒是天帝之修爲,也只能堅持這麼些時間,根本無法發生奇蹟。
“天帝!”許帆哽咽,跪在了地上,雙手緊握,渾身顫抖,無法抑制住心中苦痛。
昊天大帝終於走到了凌霄寶座前,一手扶着,慢慢轉過身坐下,挪動了好一會才終於坐好。
再看着許帆說道:“許帆啊,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昔日的道祖紫宵殿講道時,竟是第一個穿過周天星斗大陣到了紫宵殿中,進而得道祖垂青,賜予氣運,終於成了這天庭之主。”
“其次便是遇到了你,結交了你這個兄弟。我很難想象,若沒有你這個兄弟,我這些年該如何過來。其實我不喜歡你叫我天帝,更喜歡你叫我大哥。”
“大哥!”許帆痛哭:“大哥,究竟是誰,是誰背叛了我們。”
“那已經不重要了!”昊天大帝輕聲說道:“是我疏忽了,有些人身上還揹着其他,怪不得他。他能死戰到現在,已經是給我們之間一個交代了。”
擡手,拿出一塊玉符,想要以真氣送到楊帆海面前,卻發現已經做不到,只能看着那玉符掉落,從臺階上一直滾到了楊帆海面前。
“離開這裡後,拿着這塊玉符去找東華,他知道太山在哪,可以讓他去幫你放你娘出來。天庭都不在了,也沒有再關她的理由了……”
突然一陣咳嗽打斷了他的說話,氣息一頓,臉色更是一萎,已經到了盡頭。
眼神變得茫然,擡頭看着天空,輕聲問道:“楊帆海,你知道一個軍人最大的悲哀是什麼嗎?”
“沒有死在本該戰死的戰場上!”楊帆海毫不猶豫的答道,這是昔日白澤說的,他覺得很有道理。
昊天大帝卻是搖頭:“錯了,最大的悲哀是傾盡所有的力量,卻是沒有找到真正的敵人,甚至被敵人所用。那不是軍人,而是個蠢貨。”
“外甥啊,這場戰爭,我們都輸了。沒有了天庭,有些人將再無顧忌。你好好的守着你要守護的東西,再看看這天下將會變成怎樣。”
“大哥!”許帆淚流滿面,不斷搖頭:“爲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沒有爲什麼,事關天下權柄,無非你死我活!”昊天大帝淡淡的說道:“我是道祖親封天帝,絕不可能對任何人妥協,哪怕是聖人,哪怕粉身碎骨。”
“可惜啊,若過了今日,再給我五百年時間,我定可讓聖人永遠都只能當聖人,再也不能插手這天下之事,可惜啊!”
“許帆,不要把我身死的事情傳出去,天庭失主,恐怕又會引起一輪天地震盪,戰亂四起。瞞不過永遠,但能多平靜幾年就多平靜幾年吧!”
“楊帆海,這麼多年了,一直關注你,卻是不曾見過你,想了很多年了,能叫我一聲舅舅嗎?”
楊帆海雙拳緊握,無法遏制心中激動,終於是大喊一聲:“舅舅!”
昊天大帝點頭,仰天輕嘆:“我昊天一生無怨,只恨未能完成道祖所託。肅清宇內,重整天地。”
“聖人,大盜啊!”
一聲長呼,猶如利刃在喉,不吐不快。最終力氣耗盡,頭顱一低,氣息消散。
一代天帝,就此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