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婿倆拉拉扯扯地從林場商店出來,趙有財用力扯着周建軍手腕,而周建軍身子向內折,屁股向後撅,將自己重心往下墜,試圖與趙有財抗衡。
這時,二食堂廚師蕭禮軍來商店買菸,看到這一幕不禁笑道:“這爺倆,幹哈吶?”
“啊,哈哈。”見有人來了,趙有財、周建軍停止了拉扯,倆人並肩站在一起,趙有財衝蕭禮軍一擺手,笑道:“玩兒呢。”
“呵呵。”蕭禮軍聞言一笑,道:“這爺倆感情真好。”
“那你看!”趙有財驕傲地一仰脖,道:“這麼好姑爺子,還說啥了?”
趙有財吹噓的時候,周建軍就在一旁配合着微笑。
“行。”蕭禮軍笑道:“那你們爺倆玩兒吧。”
說着,蕭禮軍經過二人身旁,向商店門前走去。
趙有財笑着衝蕭禮軍背影一揮手,眼看着蕭禮軍拽門往商店裡走,趙有財臉上笑容瞬間消失。
周建軍也是如此,可他剛往旁邊一躥,就被趙有財一把按住。
“爸!”周建軍道:“你可別坑我了!”
“你這孩子,咋說話呢?”趙有財不太高興地說:“爸咋坑你了?”
當着自己老丈人,周建軍告狀道:“我上禮拜上家去,春兒看我空手,那傢伙給我好頓呲。”
“嗯?”趙有財一怔,皺眉問道:“你就跟她說唄,你要買東西來着,完了錢讓我給用了,讓她別跟你媽、小軍說就行。”
周建軍咔吧下眼睛沒吭聲,那天他跟着趙有財進家門,正好是趙軍帶回青老虎的當天。趙有財看青老虎,第一印象感覺這狗不行,然後他趙有財偷着告訴周建軍,說要把狗退了,管周建軍借的五十塊錢也會退給他。
周建軍當時有了眯錢的小心思,便在趙春面前死咬着沒鬆口。
沒成想,第二天趙有財又看青老虎不錯,又不退錢了,搞得周建軍兩頭都沒討着好處。
這種跟媳婦藏錢的事,周建軍還沒法跟趙有財說。
見他不吭聲,趙有財看向周建軍衣兜,道:“建軍吶,你兜有錢,你先給爸拿着,完了爸這幾天上山抓着野豬買了,連上回買狗那五十,我都給你拿回去。”
“爸呀!”周建軍苦着臉道:“咱爺倆提錢都外道了,這錢吧……要是閒錢,我孝敬你都行。但春兒上回告訴我了,讓我再到家得時候,給你、給媽、給我倆妹妹都買點吃的。這我要把錢給你了,晚上再空手上家去,春兒還得跟我急眼。”
“能嗎?”在趙有財心中,他大閨女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那是絕對的賢妻良母。
聽趙有財質疑自己,周建軍嘴角一扯,道:“還能嗎?爸呀,上次我上家去,是我媽想春兒她們娘倆,讓我接她們回家。這春兒看我沒拿東西一不樂意,說啥也不跟我走。”
“啊……”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的趙有財,當即大手一揮,大包大攬道:“你早說呀,我要知道,我讓她跟你回去就完了唄!”
“爸,這……”周建軍還有些遲疑,卻被趙有財打斷,只聽趙有財說:“別這、那的了,我大閨女跟我最好,一小前兒都我摟她睡覺,那最聽我的。”
說到此處,趙有財擡手摸了自己耳朵一下,才繼續說道:“天天她睡覺,都得摸着我耳垂兒,要不都不幹吶。”
周建軍知道趙春是個孝順閨女,當即喜道:“爸你早說呀,你要早說,我上次是不都領她回去了?”
“明天回去也一樣。”趙有財說着,眼睛往周建軍棉襖衣兜上掃了一眼,問道:“你兜有多少錢吶?”
周建軍也不含糊,當即從兜裡掏出五十塊錢,然後查出三張遞給趙有財說:“爸,這錢你拿着。”
趙有財接過三十塊錢,眼睛卻瞟向周建軍手裡那二十,明知故問道:“你那是多少啊?”
周建軍拿錢的手往後一縮,愁眉苦臉地對趙有財說:“爸呀,我上家去了,高低得買點啥呀?不多買,少買點還不行麼?”
“用不啊!”趙有財上前一步,從周建軍手裡奪過那二十塊錢,跟剛纔的三十合在一起往兜裡一揣,然後對周建軍說:“到時候爸一堆兒就給你。”
“那行吧……”周建軍有些遲疑,但富貴險中求,等到了老丈人家,把老丈人借錢的事跟媳婦一彙報,今天這五十是保不住了,但上次那五十,老丈人要是還給自己,不就落自己兜了麼?
想到此處,周建軍便不再糾結,只囑咐趙有財說:“爸,那到時候你可得幫我說話,讓春兒明天跟我回家。”
“那肯定得呀!”趙有財一口答應下來,然後反過來叮囑周建軍道:“就是咋的呢?我擱你手拿錢的事,你跟春兒說是說,但不行她別跟旁人說。”
“啊!”周建軍點頭,趙有財繼續囑咐他說:“像你媽、小軍,都不能讓春兒跟他們說。”
“你放心吧,爸。”周建軍笑道:“這我還能不明白嗎?”
趙有財聞言,心裡踏實了些,他看了看周建軍,感覺這個姑爺比兒子都貼心。於是,趙有財當即表態道:“建軍吶,過一陣子爸好起來了,爸虧待不了你。”
“啊?”周建軍一愣,不知道趙有財這話從何說起。
“行了。”感覺自己把話說到位了,該囑咐的也囑咐完了,趙有財對周建軍一揮手,道:“那你回後勤吧,我回食堂了。”
“那爸,我走了哈!”
翁婿倆分道揚鑣,趙有財一邊往食堂走,一邊在心裡算賬。
在張利福手裡借了七十五,在自己姑爺這裡拿了五十,這就是一百二十五,還差七十五塊錢。
“這錢得管誰借呢?”趙有財有些犯愁,此時的他覺得心累,自己苦心打拼、努力奮鬥,到最後毛幹爪淨,小金庫被掏光不說,這咋還欠一P眼子饑荒呢?
不過一想到那張豹子皮,趙有財心裡頓時又充滿了鬥志。
和趙有財一樣充滿鬥志的還有解孫氏,此時的她一手提着一隻大鵝,小跑着經過江家院帳。
這小老太太手上有勁,六七斤的大公鵝被她掐着脖子,扇翅膀、蹬鵝爪都掙脫不開。
“媽!給我一個!”就在這時,解臣迎面跑來,他到解孫氏跟前,雙手掐住一隻大鵝的兩隻翅膀,緊接着就將其交於一手。
在空出一隻手後,解臣一手抓鵝,一手伸進棉襖兜裡,掏出個紙包遞向解孫氏。
“這啥玩意啊?”解孫氏只看一眼就反應過來,她手往外一扒拉,道:“我不要!”
“媽!”解臣又把紙包往解孫氏兜裡塞,道:“你不作,她們該讓咱倆回去了。”
“回去就回去唄。”解孫氏眼珠一轉,裝作不在意地說:“那還能咋的?” 解孫氏此話一出,解臣不由得一愣。
解孫氏瞥瞭解臣一眼,道:“你要不想回去,你就想招。還讓你老孃吃藥?你咋不吃呢?”
解孫氏來永安這一個月,不光學會了劈柴、燒火、認表、熘乾糧,她也學尖了。像這種得罪閨女、兒媳婦的事兒,自己纔不能幹呢。反正自己不想招,他解小二也得想辦法留下。
解臣被他媽整無語了,他知道自己要是拿耗子藥嚇唬嫂子,非但沒有用,還得挨大嘴巴子。
但該說不說,解臣是被他媽拿捏住了,他不想回去就得想辦法。
這時候,劉蘭英、解華正在屋裡坐着,倆人拿着抹布幫老太太擦櫃子、擦裡層玻璃呢。
忽然,解華透過窗戶看到院外有人,她再仔細一看,回頭喊劉蘭英道:“嫂子,媽回來了,她跟小臣一人提拎個大鵝呢。”
“我說咋去這麼半天呢。”劉蘭英湊過來,也往窗外看了一眼。
而這時,解華提起解臣,對劉蘭英說:“嫂子,我跟你說,肯定是小二杵咕媽擱這頭買的房子。”
天地良心,這可冤枉解臣了,這房子是解孫氏力主要買的,當時解臣反對都不管用。
“買就買了。”劉蘭英道:“等你大哥下山,讓他張羅給那房子賣了,哪怕咱搭倆錢兒也行。”
就在姑嫂倆議論時,解臣、解孫氏已進了房門。
“拿盆、拿盆。”解孫氏一進屋就催解臣拿盆接鵝血。
“媽!”劉蘭英從屋裡出來,對解孫氏說:“你快給那玩意放下吧,一會兒我整。”
劉蘭英剛嫁到解家的時候,作爲新媳婦,她並不是什麼家務活都能上手。
有一次,有人送給解忠一隻雞,是用編筐裝來的。
當時只有婆媳倆在家,劉蘭英的意思是等解忠回來,讓解忠殺雞。但解孫氏嘴急,提議婆媳倆動手,早點殺雞就能早些吃肉。
剛進門不久,劉蘭英不敢跟婆婆對着幹,然後劉蘭英端盆接血,解孫氏一手掐着雞的兩隻翅膀,將其按在菜板上,另一隻手則手起刀落。
解孫氏想的是一刀斬下雞頭,可她只控制了雞翅膀,那雞頭還能動彈呢。
這一刀下去,雞頭帶着脖子往旁一挑。
解孫氏這一刀不能說是落空,砍破了雞脖子上的血管,但沒能把雞頭完全砍掉。
當血管被破開的一瞬間,一股雞血呲瞭解孫氏一臉,再加上雞在害怕的時候猛烈掙扎、蹬腿,一下子就從解孫氏手中掙脫了。
雞往前一躥,正落在劉蘭英端着準備接雞血的盆上。
隨着盆落地的“嘡啷啷”聲響,那雞脖子呲血,躥入瞭解家東屋,翅膀一撲騰就上了炕。
然後,那雞一邊呲血,一邊在炕上轉圈跑。
等婆媳倆壯着膽子將雞拿下,解家炕蓆上已都是雞血。
十來年過去了,如今的劉蘭英殺雞宰鵝都沒問題,但她看解孫氏的眼光還停留在十幾年前。
正所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解孫氏在這方面的成長,可以說是靠鵝命堆出來的。在熟練地收割了兩隻大鵝的性命後,解孫氏將兩隻鵝先後在熱水中滾了一遍,然後四人圍着大盆開始褪鵝毛。
大鵝褪毛比雞褪毛難多了,尤其是腹背上的小絨毛,得一點點往下摘。
趁着摘毛的工夫,劉蘭英舊事重提,對解臣道:“小臣,你跟媽那東西都收拾好了吧?”
“嫂子。”解臣擡頭道:“咱等一天再走唄。”
“你聽不明白話呀?”沒等劉蘭英答話,解華就沒好氣地說:“你姐夫明天還上班呢。”
“那你跟我姐夫,你倆先回去唄。”解臣道:“我也有車,我們明天再走。”
“那是幹啥呀?”劉蘭英斬釘截鐵地道:“下午一堆兒走。”
“嫂子。”解臣心裡發憷,但爲了能留下,便硬着頭皮對劉蘭英說:“我大哥山上草料啥的差不多了,明後天就得下山。這我開車走了,我大哥咋整啊?”
“這……”劉蘭英聞言,不禁有些遲疑。旁邊的解孫氏見狀,笑着看了解臣一眼。
解孫氏知道自己老兒子撒謊呢,解忠楞場的草料,是託馮金貴在靠山屯弄的,不用解忠下山張羅,到日子了,靠山屯就給他往楞場送。
所以等解忠下山,那說不上啥時候呢。
“小二啊!”解華狐疑地看了解臣一眼,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假的?”
“那還能有假嗎?”解臣目光往旁一掃,見解孫氏一副準備坐享其成的樣子,當即對劉蘭英說:“嫂子要不這麼地,你今天下午,你領着媽跟我姐夫他們先回去。完了我呢,等明後天跟我大哥一起回去。”
解孫氏:“……”
“這……”劉蘭英與解華對視一眼,劉蘭英有些遲疑道:“好像也行哈。”
“嫂子,你別讓小二給你糊弄了。”解華拆自己弟弟臺,那真叫一個毫不留情,她指着解臣道:“到時候這小子不回去,咋整啊?”
“那不能吧?他還得跟你大哥回去拉東西呢。”劉蘭英看了解臣一眼,見解臣連連點頭,劉蘭英轉向解華道:“華呀,下午咱先給媽領回去。”
這時候的解孫氏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她慌亂之中,空出來的隻手伸向瞭解臣。在碰觸解臣後,解孫氏這隻手往裡連招了兩下。
“嗯?”解臣瞪眼看着解孫氏,笑道:“媽,要剪子?鵝毛沒收拾乾淨呢,開啥膛啊?”
解孫氏:“……”
今天又按摩鍼灸肩膀去了,我這先來一章,完了我吃口飯再寫一章,大概十點左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