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綿綿,青山白霧繚繞。
一夥商隊在西南羣山泥濘山道中艱難前行,數十名鏢師環繞前後,手持利刃警惕觀望四周。
這是來自秦州的商隊。
秦州已是大燕西部邊境,再往西是一望無際茫茫大沼澤,環境詭異,瘴氣瀰漫,別說人族,就連妖獸也難以生存,因此並無邊軍駐紮。
那片沼澤便是西荒外圍。
傳聞大楚之時,國境甚至延伸入西荒,並且修有邊關堡壘,但也因這片沼澤難以通行,所以最早失陷,隨後大魏便放棄了西進。
但這沼澤亦有不少寶物,如特殊的水生靈草、陰沉古木、妖獸化石等,而幷州則擅於煉礦,兩地往返,利潤頗豐。
商隊之中,兩名老者正在閒聊。
“這條道雖說艱險,卻省去大半路程,聽聞那新城正在修建,今後也有個休憩之所…”
“聽說那邪道們鬧得厲害?”
“怕什麼,有永安王老虎和屠蘇公子兩頭堵着,什麼玩意兒也過不…”
“有動靜!”
鏢師統領眼神一凜,打斷二人談話,伸手一揮,鏢師們頓時拔出長劍,架起弓弩,將商隊護住。
而那鏢師統領,則死死盯着後方,一聲口哨,衣衫大袖中竄出數十條斑斕毒蛇,嗖嗖嗖沒入兩側草叢。
敢出來走鏢,都有兩手陰人技巧。
很快,遠處傳來馬蹄聲。
只見三人身着鎧甲,身下戰馬四蹄奔跑間,竟有煙雲生成,在崎嶇山路上奔騰縱躍,如履平地。
“是龍豐府軍,還有屠蘇公子!”
商隊和鏢師們同時鬆了口氣,讓過一旁,微微拱手。
他們行走四方,當然認得各地頭面人物。
屠蘇子明面色陰沉,對着商隊衆人微微點頭,便策馬而過,很快沒了蹤影。
商隊衆人面面相覷。
“屠蘇公子去永安做什麼?”
“看樣子,好像出了事…”
……
夜幕降臨時,屠蘇子明終於來到永安軍營,王玄自然親自迎接,二人也沒過多客套,便來到軍帳之中。
“坎元山中有大妖盤踞!”
屠蘇子明臉色難看,“我本欲學王兄建立前哨軍堡,誰知當晚便有一處地炁竅穴被破,上好的險地無法佈陣。”
“礦場那邊已經停工,我令工匠們躲在了永安前哨軍堡中。”
“那些妖物也是可恨,只是派高手搗亂,我設下軍陣埋伏,每次都被躲過,稍微放鬆便又來襲擾…”
說罷,狠狠一拍桌子,“真氣煞我也!”
“竟有此事?”
王玄眉頭微皺,情報得來只是一句話,聽屠蘇子明細說,方纔感覺到其中艱險。
“屠蘇兄莫急。”
王玄深深吸了口氣,命人將特意繪製的坎元山脈超大地圖拿來攤開,“都在哪些地方受到襲擊,與我一一細說。”
屠蘇子明將門世家,自然熟知地形,將遇襲與埋伏地點一一指出,並且細述經過。
王玄聽完後,眼睛微眯沉聲道:“看來,我們的對手不簡單,應該是通曉兵法之輩。”
“坎元山脈乃天星局,谷谷相連,易於隱藏,險阻難行爲圮地。我可以往,彼可以來,爲交地。道路不通,可以寡敵衆,又爲圍地。”
“兵家九地佔了其三,能選擇合適戰術,選擇時機恰到好處,絕非一般人!”
屠蘇子明眼神微冷,“王兄的意思是,這些妖物有人相助?”
“王某也不確定。”
王玄搖頭道:“府軍開荒,這些山中老妖必不肯引頸就戮,那些個化形老妖才智卓絕,有些也曾藏匿於市井,學會兵法也不奇怪。”
“而且這次,暗中操控異仙道,在大燕各處同時作祟,城中山區兩地動手,若想組織這麼大的行動,難度可想而知。”
屠蘇子明冷哼道:“他們又不敢衝擊軍陣,無非是冢中枯骨,難不成能拖垮府軍?”
王玄沒有說話,皺眉看着地圖。
劉夫子點評他兵家美玉,幷州王贊他是大將之材,但二人都不知道,王玄結合兩世經歷,大局觀之強悍早超出常人。
“這些妖物已不能以尋常邪祟視之,攻擊只是手段,目的才更爲重要,此番行動皆是一個‘拖’字,拖着府軍開荒進度。”
“用拖字訣,是爲消耗府軍財力人力?”
“不…應該是爲了變數,只是這變數又在何方?“是南晉…不對!”
忽然,他心有所悟,望向神都方向。
屠蘇子明愕然道:“王兄,你在看什麼?”
王玄深深吸了口氣,“屠蘇兄,旅途勞累,在下安排你休息一番,此事沒那麼簡單,當從長計議。”
屠蘇子明也不是傻子,深深看了王玄一眼,拱手道:“就依王兄之意。”
說罷,帶着手下在莫雲霄帶領下離開軍營,來到城中一處宅院住下。
屠蘇子明走後,王玄當即揮毫潑墨,寫下一封密信,隨後交給莫懷閒,沉聲道:“十萬火急,立刻傳給幷州王。”
莫懷閒見王玄神色,便知事關重大,立刻匆匆而去。
王玄看着帳外明月,微微搖頭。
他幾乎已經斷定,山中妖物聯盟,必然與那潛藏人族的勢力有關。
妖物拖着府軍開荒,無非是爲自身爭命,而這計劃若要成功,除非發生一場大變。
這是一盤大局。
毫無疑問,神都纔是真正戰場,只有那邊沒事,才能專心對付妖物。
若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
站位皇族的好處,其中之一便是情報傳遞,莫懷閒拿着密信找到長史林九。
林九看完後嚇得渾身冷汗,不敢怠慢,立刻寫在符紙之上落入銅盆點燃,青煙藉着香火之力升騰而起。
與此同時,密信也匆匆轉道幷州王手中,他看完後愣了半天,隨即啞然失笑,交給旁邊儒袍老者。
“李兄,看看這封信。”
儒袍老者接過後掃了幾眼,隨即哈哈大笑,“居山中可見天下時,困於井中可知星月鬥轉,非大將之材,乃帥材也!”
幷州王也微微一笑,隨即望向神都,眼中滿是殺意,“佈下此番大局,就看這神都大鬼,能不能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