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綺要嫁給瘸腿的馬車伕?
消息傳來,不說木蘭她們這些當丫鬟的心有慼慼焉,就是珍兒想到那個如花似玉的丫鬟,都有些可惜。
那瘸腿的馬車伕倒不是說不好,他駕車很好,又會養馬,是趙家的家生子,從小也算是得了倚重。工錢跟賞錢都不少,說起來比一般小廝還能掙錢,外人說起來也很羨慕。可是自從他有一回從馬上摔下來摔斷了腿以後,脾氣就變的很暴躁了,之前就經常打媳婦。前一個媳婦就是受不了他的毒打跟人跑了,就是這樣一個人楊婉琳竟然捨得把自己的貼身丫鬟嫁過去,她爲的什麼?
這話珍兒在問,綠綺也在問。
“小姐,小姐,綠綺知道錯了,綠綺以後都聽小姐的,求小姐不要把我嫁人,求求你了。”綠綺邊哭邊磕頭,她已經求了一炷香的功夫了,可是楊婉琳一點兒心軟的意思都沒有。
冷冷的看她一眼,楊婉琳莞爾一笑,“怎麼,我們嬌貴的綠綺身子好了?我以爲你生病了還要再躺躺,不能來謝恩了呢,看來是對這親事滿意了,這麼急匆匆的跑來了。”
綠蘿捂着嘴笑道:“綠綺這是心裡歡喜,人這一高興可不是什麼病都好了麼。嘻嘻,綠綺可是我們姐妹裡面最先出嫁的,小姐可不能虧了,怎麼說也得給份體面的嫁妝纔是。”
楊婉琳毫不生氣綠蘿說這麼逾矩的話,跟着點頭道:“這話說的在理,你們怎麼說也是伺候了我這麼些年的,我是個心善的人,不會虧待你們的。”
綠蘿歡喜的謝恩,推了推傻愣在原地的綠綺道:“還不快謝謝小姐,這麼良善的主子可是真的找不到了。”
綠綺扯了扯嘴角,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連哭都沒有力氣。
綠綺失魂落魄的出了門,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她很想哭,可是卻哭不出來。
“綠綺姐姐就要出嫁了,主子恩典,這幾天就不用姐姐伺候了。你們兩個去照顧綠綺姐姐,可別犯了忌諱,這成親前定親男女可是不能見面的。”綠蘿嬌笑着指着門前的兩個小丫鬟去看顧綠綺。一是看守好綠綺,二來也是爲了防止她想不開。
綠綺從這一天開始就被關在了屋子裡,連出門都不能,衣食住行都有兩個小丫鬟照顧着,她就跟一個廢人一樣。連嫁衣都不用自己動針線繡。
“好姐姐。你去幫我通報一聲。我就是想問綠綺姐姐幾句話,拜託你了好姐姐。”靜安對着守門的丫鬟又求又塞東西的,那小丫鬟嚇的直哭都不敢應聲。
“靜安你別爲難我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表小姐脾氣不好。這幾天她天天在屋子裡罵人砸東西,我們都不敢往她跟前湊。”小丫鬟苦着臉道。
靜安的臉皺成一團,“我也不是要見表小姐,你直接讓綠綺姐姐來見我就成。”
小丫鬟連連擺手,“不行的,小姐說綠綺姐姐就要成親了,再出來不好看,讓她在房裡休息,等着成親呢。”
靜安又磨了好一會兒。小丫鬟就是不答應,最後看了一眼依香院,失落的回去了。
靜思把他的心思看的透透的,嘆了口氣道:“算了,你們有緣無份。早些忘了吧。”
靜安看了他一眼,張張嘴跟着長嘆一聲,回房去了。
靜思看着他失落的背影,搖搖頭出門了。
這事雖然在趙府引起了廣泛關注,不過卻並沒有人發表意見。主子給下人婚配本就是常事,不管配給什麼樣的人,那都是主子的恩典,下人除了感恩戴德,也沒什麼能力反抗。再則,這是楊婉琳的貼身丫鬟,配了趙家一個趕車的車伕,怎麼說也是趙家賺了,楊氏又親自發話了,就更不會有人說什麼了。
新年的腳步一天天臨近,好不容易趙家在老宅過個新年,要忙活的東西很多,趙暘銘跟趙山長光是外面應酬就忙不過來,常常是早上兩人出門,到了晚上才醉醺醺的回來。珍兒在家裡也沒閒着,趙山長拿了楊氏管家的權利交給珍兒,讓她操持過年的一應事宜。她要熟悉趙家的大小管事,安排沒人的差事,查看歷年送禮來往慣例,準備今年送禮的事宜,大大小小的事,千頭萬緒,她一個頭兩個大。好在有簡月娘在旁協助,珍兒頭一次操辦這事纔沒出問題。
臘月初十是綠綺出嫁的日子,暖閣是內院,不能作爲出嫁的地方,她在前兩天就搬到後面一處空着的房子裡暫住了,楊婉琳還央求楊氏派了一個婆子一個丫鬟伺候她。
搬走那天,楊婉琳給了兩廂嫁妝,聽說都是實打實的嫁妝,光是好布料都有七八匹,還有一匣子首飾,平時綠綺攢的那些東西楊婉琳也讓她帶走了。看到她嫁妝這麼豐厚,之前說楊婉琳心狠的人也慢慢轉了口風,一個給下人這麼多嫁妝的主子,也算是仁厚了。
珍兒對綠綺的印象不深,只是記得有幾回看到她跟靜安在園子裡說話,這兩天看到靜安無精打采的樣子,想着也是個可憐人兒,也給添了妝。
“少奶奶,綠綺出嫁派人送了信兒來,說請我們幾個去聚聚。”木蓮給珍兒梳好頭說道。
珍兒挑首飾的手一頓,好奇的問道:“你們平時有來往嗎?”
木蓮也是一臉疑惑:“就是沒有來往才奇怪,她爲什麼請我們去?咱們跟那個表小姐可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平時見了面也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她看不慣咱們,咱們還瞧不上她了,路上遇見了也是遠遠避開的,按說跟綠綺也沒什麼來往,她突然提出要請我們去,還挺讓人納悶的。”
珍兒挑了支步搖插好,左右看了看挺好,這才笑道:“她現在要嫁到咱們府裡,估計是想跟你們搞好關係,以後見了面也好說話。她既然專門請了,你們有空就去一趟,怎麼說都是一個府裡的。”
木蓮點頭應是,又把披風給珍兒披上,這才道:“那今兒我跟木香兩個去吧,她嘴皮子利索,到時候要是真的吵起來了,咱們也不吃虧。”
珍兒點了點她的額頭,叮囑道:“不吃虧可以,但也不能鬧的太過了,這怎麼說也是綠綺一輩子的大事,你們要是給她搞砸了,她鐵定會恨你們一輩子。”
木蓮吐吐舌頭,“少奶奶放心吧,我們有分寸。”
珍兒又囑咐簡月娘看着她們幾個一些,這才帶着木蘭、木筆出門。自從上次陪着趙老夫人去參加了洗三宴,她這些日子就一直在赴宴,各個名頭十足,她連推都推不了,每次去了也沒幾個相熟的,都是裝雕像去了。
綠綺暫住的屋子裡也擺了三桌,都是些粗使婆子、灑掃丫頭之類的,幾個主子身邊的大丫鬟、二等丫鬟來的很少,木蓮、木香一進去就受到所有人的矚目。
綠綺看到她們倆來也愣住了,還是旁邊一個丫鬟推了推她,她才反應過來,忙起身讓座。
被人這麼看着,就是大大咧咧的木蓮也有些放不開手腳,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道:“這是我們姐妹幾個送的添妝禮,還望綠綺姐姐莫嫌棄。”說着解釋道:“木蘭、木筆她們跟少奶奶出門了,今兒不能來,臨走的時候還一再叮囑我要代她們向綠綺姐姐道賀。”
綠綺紅着眼睛道謝,坐在主位的忙騰開空,讓木蓮、木香坐,她倆自然要推讓一番,最後還是被人硬壓在主位上。
綠綺端起酒杯,“今兒謝謝各位來送我,這份情誼我綠綺記住了,以後大家有事儘管開口,我綠綺能做到一定萬死莫辭。”說完一口把酒給喝了。
丫鬟婆子都跟着叫好,端起酒也喝了。
本來以爲會孤零零、冷清清的出嫁,沒想到最後還有人會來送自己,特別是少奶奶身邊的貼身丫鬟也來了,這無疑給了自己莫大的榮耀,綠綺被酒嗆了一下,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綠綺嫁的什麼人大家都知道,心裡也爲她惋惜,幾個小丫鬟也跟着紅了眼睛。
一個粗使婆子揉了把眼睛,道:“哭什麼,哭什麼,這大喜的日子有啥好哭。託生在誰的肚子裡咱們不能選,嫁什麼樣的人咱們做下人的也只能聽天由命,可這日子怎麼過,過成什麼樣兒,這可是咱們自己決定的,只要有心,就肯定能把日子過好。”
滿屋子的人聽了這話都沉默了。
過了片刻,木蓮一拍桌子,“這話說的好,可不就是這個理,日子是人過出來的。來,我要跟這位媽媽喝一杯,這話說的太對了。”
那婆子受寵若驚,忙端了酒跟木蓮碰杯,丫鬟們回過神,也跟着過來要敬酒,氣氛一下子好起來,就連綠綺臉上也有了笑容。
珍兒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今兒去赴宴的是芙蕖的一個世家,聽說跟趙家是世交。珍兒在一次宴會上跟那家的少夫人說了會兒話,兩人竟然一見如故,今兒趙暘銘也去了,也被留下下來,夫妻倆吃了晚飯纔回來。
趙暘銘喝醉了酒,走路都歪歪斜斜的,珍兒一個人扶不住他,可他還不要別人扶,夫妻倆歪歪扭扭的走在園子裡。一個不小心趙暘銘就向旁邊歪去,珍兒被他帶的也往旁邊歪,好在靜思反應快扶住趙暘銘了,要不然兩人都得摔到地上不可。
珍兒藉着簡月娘的手站起身,眼前一晃像是看到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沒等她看清,趙暘銘又纏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