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下里,孫氏在竈下燒火,毛氏脖子上搭着汗巾,熱火朝天的炒着菜,一邊說着閒話。
“大伯孃,二伯孃。”珍兒跟虎子進了庖下,一起叫道。
毛氏擡頭,抽了脖子上的汗巾抹了把汗,笑着道:“是珍兒跟虎子啊,吃了沒?晚上在伯孃這兒吃啊。”
“伯孃,我們吃了。”珍兒道,“今兒頭一天割麥子,我們來看看白薇姐跟白芷姐怎麼樣。”。
毛氏一聽笑的更歡了,就連孫氏臉上的笑的明亮了些,“她們倆在屋裡呢,你們去找她們。”
“哎,那伯孃,你們忙。”跟毛氏孫氏招呼了一聲,珍兒帶着虎子往東廂走去。
看着珍兒小小年紀,卻沉穩的身影,毛氏不自覺的道:“這珍兒可真不像是個農家的小孩子。”
孫氏不在意的點點頭,道:“確實不像,不說她說話做事,就是那禮儀規矩,我看着跟那城裡的大家小姐們也不差啥,就是謹小慎微了些。”孫氏長年跟着蔣氏在成立的貴婦圈中行走,即使沒跟人說上話,可也是遠遠看着那些人的行爲舉止,跟珍兒這可差不了。
毛氏心中一凜,想到珍兒跟知縣家小姐相熟的話,暗暗思索着,莫不是真的吧。
庖下里關於自個的討論,珍兒是不知道的,她這會兒正笑的歡的。
珍兒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葉白薇坐在牀邊的椅子上繡着被面,而葉白芷毫無形象的趴在躺在牀上,聽見掀簾子的聲音,一個激靈就站了起來,還抻了抻衣裳,臉上一派溫柔恬靜的表情,一個忍不住就笑開了。
“你個死丫頭,笑什麼,還不來給我捏捏肩。”葉白芷沒形象的翻了個白眼,揉着痠疼的肩膀道。
葉白薇舉了舉手。做了個要打她的動作。臉上的表情卻還是一派柔和,甚至帶着點笑意,“再沒形象,我可就跟二嬸說了。”
葉白芷不怕天不怕地,連她老爹發火都不怕,可是她娘兩眼一紅,淚眼婆娑的看着她。她就頭皮發麻完全沒法子了。葉宅的人也都知道她娘是她的軟肋,拿孫氏說事,絕對拿得住葉白芷。
葉白芷一聽這話,屁股還沒坐穩,就立馬一個挺直站了起來,然後小心翼翼的輕輕落座。
這下不光珍兒。就連虎子跟葉白薇都止不住笑了。虎子小小年紀還知道打趣她:“白芷姐是母老虎,怕伯孃。”
葉白芷被這樣打趣,臉一紅,就要追着虎子大。虎子跟她鬧慣了,一點兒也不怕她,一邊跑還一邊衝她做鬼臉。
葉白芷更不甘心了,提了裙子就準備追着虎子打,被葉白薇一手拉住。“你怎麼還這麼有精力啊?在地裡曬了一天。你不累麼?”
葉白芷一聽,歇了氣。怏怏不樂的坐了回去,苦着臉道:“怎麼不累?你看我的手,都紅了,這裡還磨破泡了呢。你看我的臉,刺疼刺疼的,我娘說都破皮了。”她伸伸手有指指臉,一點一點的展示自個又多麼悽慘。
齊珍兒看她曬的有些脫皮的臉也有些驚訝,道:“怎麼曬成這樣了?不是有草帽嗎?”難道是太嬌生慣養,皮膚太嫩?珍兒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大。她是從小幹活的,這點子太陽對她來說沒什麼,對葉白芷跟葉白薇這樣沒下過地的人來說,可就是個大麻煩了。
葉白薇苦惱的道:“我也不知道,晌午看着就成這個樣了,大伯孃說沒什麼,就是沒曬過太陽,皮膚不適應。你看,白薇姐臉上也是這個樣子。”
葉白薇臉上確實也有些脫皮,不過看着比葉白芷還好些,“我剛剛看伯孃她們做飯的淘米水還沒倒,要不我端來你們洗洗臉,或許好些。”
葉白薇跟葉白芷都聽的一喜,不過還是有些懷疑,“淘米水能洗臉?”
當然能,她可是洗過好多回了。前世她又黑又瘦,穿了小廝衣裳完全看不出一點兒女氣,她能被齊四少爺選爲小廝,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後來還是饒婆子看她年紀一點點大了,才教了她一些保養之道,這用淘米水洗臉就是其中之一。
“我是聽人家說的,淘米水洗臉好。我想着淘米水看着很乾淨,反正也都是用的井水,想來應該也沒什麼事。”珍兒道。
葉白芷跟葉白薇都覺得是這個理,不過葉白薇心裡隱隱還有些不放心,想到自個過不了多久就要出閣了,可不能在這個當兒把臉毀了,想着問問她娘,主動道:“珍兒、虎子坐,你們在這兒陪陪白芷說話,我去把淘米水端來。”
葉白薇一出門口,見簾子落下了,葉白芷一把拉過珍兒,臉上神秘兮兮的道:“珍兒,我有個事問你。”珍兒用眼神示意她問,得到示意,葉白芷把珍兒拉的更近了,也不顧虎子好奇的瞅着她,左右瞄了瞄,用耳語道:“你說我要用銀子怎麼辦?”
她聲音太小,珍兒一時沒反應過來,葉白芷煩躁的重複一遍:“銀子。”
銀子,珍兒恍然,還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呢,“你要用就找爺爺要唄。”
葉白芷聽到就像找到依靠一般,不過還是澀着牙,道:“這不好吧,哪兒能銀子才放過去就要的,爺爺不得說我不放心他啊。”
“那你是不放心爺爺嗎?”
“不是不是,”葉白芷連連搖頭,好像怕人懷疑她似的,忙道,“我怎麼會懷疑爺爺呢,自從回到鄉下就數爺爺跟大伯一家對我們最好了,沒給我們使臉色不說,還把我爹手裡的錢拿來買了地,知道我們娘仨都不會做飯,還好心的讓我們搭夥,只讓我們交米糧,還教我們怎麼過生活。”說着嘆口氣道:“這日子雖然過的苦些,可我過的比以前快樂,我娘也比以前輕鬆些。”
珍兒聽的感同身受,不想話題這麼沉重,問道:“你要銀子幹嘛?”
珍兒聲音有些大,葉白芷震了一下道:“死丫頭,你那麼大聲幹嘛?”又賊頭賊腦的往旁邊屋子看了看,道:“這不是還有半個月就端午節了麼,今年藺秀才要來送節禮,我娘說這就得商量納徵了。白薇姐轉眼就要十八歲了,都說她年前肯定得出嫁,我想着給她打兩樣首飾填個妝。”
珍兒一聽,是這個事,她這段時間忙活的都快把這事給忘了。毛氏跟葉白薇對自個這麼好,這添妝的事是不能少,“這是好事,你有這個心爺爺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多想?你就把事給爺爺說,他鐵定給你錢。”珍兒道:“到時候叫上我,我也給白薇姐添妝。”
葉白芷一聽也樂了,她一個添妝還想着太出頭了呢,這回有珍兒,她也不怕別人說酸話了。
“行,到時候讓爺爺給咱保密,等白薇姐出嫁好好給她贊個臉面。”鄉下人家添妝都是一些布頭鞋面一類的,手頭有些餘錢還親近的纔會打個銀簪子或是鎏金簪子,這也還是少數,葉白芷跟珍兒都想給葉白薇打個重些的,讓她在婆家臉面上也好看些。
兩人商量好了,都覺得能用自個的錢給葉白薇添妝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葉白薇端着盆淘米水進來就看到他們兩人神神秘秘的笑着,知道葉白芷神神叨叨的,也沒在意招呼她洗了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