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賊此前曾擁立僞帝，而如今僞帝正在荊州，此番曹軍前去恐怕是想和劉琮聯盟，共同對抗朝廷。”
諸葛亮稍加思索後回答道。
孫權此番敗亡得實在是太快了，這種局面別說是曹操了，就連他們都不曾預料到。
沒有孫權在前面爭取時間、抵擋朝廷的兵馬，曹操也就無法及時整合手裡的力量，所以必須要尋找新的盟友。
擁立僞帝的劉琮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雙方都與朝廷爲敵，站在統一戰線。
“但私以爲曹賊可能不只是想聯盟這麼簡單，他此前和孫權聯盟對抗朝廷，卻暗中出兵奪取了江東。”
“所以此番派兵去荊州，有可能表面上是爲了聯盟，暗中存着奪取荊州的心思。”
“曹賊反覆無常，奸詐至極，實乃大敵。”
諸葛亮心中對於曹操還是相當重視的，雖然曹操沒有袁紹那麼強大的實力，但論起性格手段卻勝過袁紹不止一籌。
從這次放棄兗州、豫州二地、奪取江東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曹操的魄力還有奸詐。
毫無疑問，這是個可怕的對手。
無愧於“奸雄”之稱！
司馬懿聽完後不禁皺緊了眉頭，說道：“荊州乃是兵家必爭之要地，若讓曹賊奪了荊州，日後討伐起來必然難上加難。”
“不如向陛下請旨發兵荊州？”
荊州的地理位置堪稱得天獨厚，遠勝過豫州、兗州還有揚州，是必定要拿下的。
諸葛亮搖頭道：“我們剛剛進駐豫州，連這兩州之地都沒有完全掌握，眼下發兵太過於倉促了。”
“而且劉表雖死，勢力不容小覷，若無完全準備，發兵攻打怕是討不到什麼好處。”
“此事還是等返回鄴城後再請陛下定奪吧。”
出兵荊州之事非同小可，至少也得等到將兗州、豫州都掌控在手、百姓安撫完畢後再說。
曹操留下來的爛攤子處理起來可不容易。
司馬懿稍作猶豫，最終點了點頭。
……
荊州，襄陽城。
太守府內。
劉琮仔仔細細看完手中這封從揚州傳來的書信後，臉上露出遲疑之色，隨後將目光投向了書房內的蔡瑁、蒯良等人。
“曹操想與我聯盟，你們覺得我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這封書信，正是曹操寄過來的。
信的內容大致就是僞帝囂狂，漢室傾危在即，所以希望能與他聯手共抗鄴城僞帝，重複大漢榮光。
不過聯盟之事非同小可，他也拿不準主意，所以還是得聽從蔡瑁等人的意見後再做決定。
“當然不能答應！”
話音剛落，龐季便站出來道，表情凝重地說道：“主公不見孫仲謀之下場呼？”
“不久前曹操和孫權聯盟，說好的一同對抗朝廷，結果曹操趁着孫仲謀與朝廷的兵馬作戰之際暗中奪了江東。”
“這種反覆無常、背信棄義的小人，安能與他聯盟？”
曹操背信棄義的行爲太惡劣了，與他聯盟搞不好就從背後給你來一刀。
這誰受得了？
劉先也點頭道：“沒錯，我看曹孟德與我們聯盟是假，想要以此爲藉口奪荊州是真。”
“前段時日曹操的兵馬從豫州進入南陽郡，並且紮根於宛城，可見他定是對荊州起了心思。”
曹仁的兵馬從官渡撤離後，一路進入了南陽郡，然後佔據了宛城。
宛城早在當初曹操討伐張繡之際便已經拿下了，劉表一直沒有派兵奪回來，如今成了曹軍的容身之所。
南陽郡是荊州第一大郡，曹軍入駐南陽郡並且紮根，這讓衆人都感到如芒在背。
七千兵馬，不多但也絕對不少。
劉琮有些不確定地道：“既然如此，那我直接寫信回絕他聯盟的請求？”
“不必回絕。”
蔡瑁忽然開口說道，將衆人目光吸引了過去，“不管曹操有什麼打算，但我們眼下並不好與他鬧得太僵。”
“不妨先答應他，將他給穩住，等到我們結束了益州那邊的戰事後，再想辦法把宛城和南陽郡奪回來。”
提到益州戰事，衆人面色微僵。
因爲益州那邊的戰事不容樂觀，他們本以爲和劉璋聯手，能夠輕而易舉地將劉備剷除，但劉備的強大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麾下軍隊的裝備十分精良不說，連他那兩個結義兄弟打仗也是超乎尋常的勇猛。
這麼長時間下來，他們非但沒能討到什麼好處，反而還令自己損兵折將。
“我看不如從益州撤兵吧？”
蒯良微微一嘆，開口提議道：“當初我們想以此爲契機進駐益州，但眼下看來這簡直難如登天。”
“就算最後真能把劉備的勢力剷除、順勢佔據巴郡，我們自身的損耗必然也頗大。”
“須知僞帝的兵馬已經將兗州、豫州收復了，下一步有可能打曹操，也有可能發兵荊州，我們不得不防。”
“何況還有來自曹操的威脅？”
局勢變化得實在太快，一下子多出了兩大威脅，他們必須要改變原先的思路和計劃。
劉琮不敢做決定，看向了蔡瑁。
只見蔡瑁皺眉沉思了良久，然後才緩緩說道：“此事我容回去好好想想……不過可以先答應曹操的聯盟。”
“我們對他多加提防就是了。”
孫權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曹操偷取了江東，他們肯定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定會把曹操防備得死死的。
劉琮聞言點頭答應了下來。
衆人很快散去，而蔡瑁從州牧府上離開後並沒有回家，而是一路前往漢獻帝所居住的府邸。
從府上下人口中得知漢獻帝正在花園中玩樂後，他便過去找尋，而還沒走進花園，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陣嬉笑聲。
“妾身在這裡，陛下快來呀~”
“在這在這！陛下又沒抓到，咯咯咯……”
“陛下快來這邊啊~”
……
在花園之中，漢獻帝正蒙着眼睛和五六名美人追逐玩樂，他笨拙的動作引得美人們嬌笑聲不斷。
“抓住你了！”
漢獻帝忽然感覺到自己撞到了什麼，於是一把將其抱住，並笑道：“美人，朕看伱現在還能往哪裡跑……”
他說着摘下了矇眼的紗巾，興致勃勃地就看向自己懷中的美人。
但映入他眼簾的並非是美人那如花似玉的容顏，而是蔡瑁陰那張沉到了極點的面孔。
漢獻帝嚇了一大跳，連忙鬆開蔡瑁，磕磕巴巴道：“愛卿，你、你是何時來的？”
蔡瑁沉默不語，掃了周圍的人一眼。
漢獻帝頓時領會了他的意思，對周邊的衆多美人們道：“你們先退下吧，朕有事要與愛卿商談。”
“是，陛下。”
衆美人紛紛領命退下，偌大的花園裡只剩下蔡瑁和漢獻帝兩人。
蔡瑁冷冷說道：“你在這府上倒是過得舒服，要不要再多給你安排幾個美人？”
漢獻帝聞言尷尬一笑，不敢答話。
他心裡對蔡瑁是十分畏懼的，畢竟他上次親眼看着劉表父子被鴆殺，所以他在蔡瑁面前表現得十分老實。
現在他已經無所謂什麼天子尊嚴不尊嚴了，能好好活下去已經是幸事。
而蔡瑁也沒有繼續嘲諷下去，淡淡說道：“我問你一件事，你如實回答我。”
漢獻帝聽到蔡瑁只是過來問他事情的，心裡頓時鬆了口氣，打起精神道：“何事？愛卿但問無妨，朕定知無不言。”
蔡瑁直接道：“曹操知不知道你僞帝的真實身份？你有沒有在他面前暴露過？”
漢獻帝當初是從許縣逃過來的，此前一直在曹操手中，他想問的就是曹操對漢獻帝的身份瞭解有多少。
聽聞此言，漢獻帝神色有些僵硬。
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什麼叫在曹操面前暴露僞帝身份？
他本來就是真正的天子！
不過漢獻帝也清楚，蔡瑁等人都覺得他是假冒的，假如他回答說自己就是真正的天子，對方必然不會相信。
所以在沉吟片刻後，他才一臉鄭重地說道：“曹愛卿一直都相信朕是真龍天子，待朕也恭敬有加。”
“其實當初真正挾持朕逃出許縣的乃是董承，他見到鄴城僞帝勢大，所以起了歹念，想把朕挾持過去向僞帝邀功。”
“而曹愛卿則是真正的大漢忠臣，一直都在和鄴城僞帝對抗，爲了光復大漢而努力。”
漢獻帝依然沒有說自己是僞帝。
他只不過婉轉地回答了一下，稱曹操一直相信他是真龍天子，看似回答了，實則又沒有回答。
而這也是他最後的倔強。
至於後面那番話確實是發自他內心，因爲在僞帝沒有出現之前，曹操的確對他恭敬有加，最多最多隻算是個權臣而已。
即便僞帝出現，曹操也始終相信他是真的，只是後來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後才被矇騙。
但漢獻帝能夠理解曹操。
畢竟連董承、伏完、楊彪這些與他日日相伴的近臣都信了那僞帝，又何況是曹操呢？
“曹孟德？大漢忠臣？”
蔡瑁聞言一愣，很顯然漢獻帝的這個回答令他始料未及，臉上不禁閃過一絲怪異之色。
這兩個詞怎麼聽怎麼突兀。
漢獻帝用力點頭道：“沒錯！曹愛卿從始至終都信賴朕，他的忠心比之皇伯都不遑多讓！”
提到劉表，漢獻帝心中有些悲傷。
劉表是在這亂世之中爲數不多的還對他好的人了，可惜父子二人都被蔡瑁所鴆殺。
蔡瑁聞言深深皺眉，自言自語道：“曹孟德竟不知這是假天子……莫非他信中所言擁立天子對抗鄴城僞帝乃是真心話？”
“曹孟德真的對大漢忠心耿耿？”
他這次之所以來問漢獻帝這件事，就是想驗證曹操說擁立天子對抗鄴城僞帝這話是真是假。
如果在明知襄陽城這天子是假的情況下，還說要對抗鄴城僞帝，那純粹就是拿這件事當藉口，實則另有所圖。
但沒想到曹操並不知這是僞帝。
“曹愛卿來信了？”
漢獻帝聽到蔡瑁所言後，眼睛頓時一亮，激動地問道：“曹愛卿是不是打算來迎朕回去？！”
這個消息讓漢獻帝高興極了。
他在襄陽城這邊可謂是日日夜夜擔心受怕，做夢都想回到曹操身邊，從此以後不再離開。
見到漢獻帝如此激動的模樣，蔡瑁對他剛剛所言更信了幾分，然後淡淡說道：“鄴城天子揮師南下討賊，曹孟德丟了兗州、豫州，如今龜縮在江東一帶，據長江而守。”
“不久前他寫了封信過來，稱想與我們聯合對抗天子……哼，你的演技倒是真好，竟將他騙到了現在。”
“他若得知你是僞帝，恐怕早就投了那真天子，又怎麼會一直抵抗到現在？”
曹操一直在和朝廷做對抗。
他始終想不通其中的緣由。
他們擁立僞帝是需要這個名分而已，畢竟劉表、劉琮都是正統的漢室血脈，只要有“天子禪位”的名義就能登基稱帝。
而曹操沒有擁立僞帝的理由。
若是爲了稱帝，連袁術那樣的袁氏嫡系子弟都失敗了，曹操宦官之後的家世背景就更不可能了。
若是因爲擁立過僞帝而害怕獲罪，只要自稱自己分辨不出真假，相信天子也不會過多追究。
好在今天他總算得知了答案。
曹操竟然是對漢室忠心耿耿的忠臣，做這些全是因爲相信這個僞帝是真正的天子！
“可笑，可憐。”
蔡瑁心中不禁生出一絲譏諷。
曹操生性奸詐，卻沒想到竟會被一個僞帝所騙，對抗真正的天子，只能說造化弄人。
漢獻帝興奮不已，語氣激動地道：“孟德實乃忠臣！愛卿你完全可以信任他，與他聯手共同對抗鄴城僞帝！”
蔡瑁聞言冷冷瞥了他一眼，說道：“我如何行事，需要你來指手畫腳？你能騙得過曹孟德，可騙不過我！”
“別忘了你纔是真正的僞帝！”
說完這句話後，蔡瑁轉身大步離去，根本懶得再看漢獻帝一眼。
漢獻帝臉色有些難看，最終嘆息一聲，將目光投向天際。
“司空，朕何時才能與你相見啊。”
“朕想你了。”
……
與此同時，冀州魏郡。
張遼押送着孫權以及衆多俘虜，終於抵達了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