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死了一個官員的事情雖然不是小事,但也就這麼過去了,至少一直躲藏着的楚瀾州和月無雙幸運的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兩人在山中住了一陣子之後,便又往更遠一些的地方去。
艱苦自然不用說,但總也熬了下來,葉落花開,年復一年,兩人也無處可去,山林中也能活,集市裡打打零工也有口飯吃,日子便這麼過去。
而楚瀾州註定不是個甘於平凡的人,不知是殺過人的原因,還是天生如此,他骨子裡有種常人沒有的狠戾,不如人時能忍人所不能忍,只要有機會,心狠手辣也不是常人能夠想象。年紀越大,這種狠辣越是隱藏不住,叫月無雙經常有些擔心,可擔心之後,又覺得只能如此。
他們倆一直以兄妹相稱,不知道的人都以爲他們是真正的親兄妹,而楚瀾州無論在外怎麼狠,沾了多少血,回到家中後,面對月無雙的表情都一樣溫和。而月無雙即使能聞到那洗也洗不去的血腥味,也從未對他懷疑過半分。
日子就這麼過去,楚瀾州年紀雖然不大,但在當地竟然也混的小有名聲,若是不出意外,他以爲自己會一直這麼活下去,成爲一個人人懼怕的混混頭子,直到有一日死在其中。
一直到一日,靠山的村莊被一陣毫無預兆的洪水沖垮,楚瀾州那時不在家中,聽到聲音不對便忙往家裡跑。
他家中沒有什麼值錢的,但月無雙在。
人便是如此,越是心狠手辣的人,在將自己的一切良心軟弱都放在腳下踩成了碎渣之後,便會更加的懷念那些求而不得,像是心頭那一點白月光一般的柔軟。
月無雙就是楚瀾州心中那一點,誰也不能褻瀆,誰也不能取代的柔軟。他在外面拼殺的越狠,做的事情越冷血,就越需要用這一點溫柔來撫慰自己,只有那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恍惚之間又是個人了。楚瀾州經常在夜裡看着黑暗想,若月無雙不在了,他可能會變成一個真正的魔鬼。
可就在楚瀾州撥足狂奔往回跑的時候,突然落下了幾個黑衣人,一色的裝扮,冷厲沉靜,和小鎮子上的混混完全不同。
楚瀾州心中咯噔了一下,他第一個反應是,涼州城的殺人案案發了。
小鎮子上的混混是些什麼人楚瀾州心裡有數,別說那些混混,就算是鎮子上的衙役,一個個懶懶散散的,就算是給換上一身衣服也裝不出這樣的氣勢。
可要說這是因爲當年那個馬大人死了的案子從涼州城來抓他的,這又有些說不過去。
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五年多了,時間長的楚瀾州都快要忘了。馬大人雖然是個大人,但在涼州城也不過是爾爾,沒有這麼重的分量。怎麼可能讓朝廷堅持不懈的追殺了那麼長時間,必有蹊蹺。
不過楚瀾州雖然沒見過什麼大場面,可卻生來比別人鎮定,雖然心裡現在一點底都沒有,但只是略驚了一下,面子上竟然撐住了,半點驚慌失措的樣子都沒有露出來。
楚瀾州沉下臉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攔我的路?”
這一刻,黑衣人恍惚以爲他其實什麼都知道,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他們的身份。
但那恍惚只是一瞬,事實上他又怎麼可能知道。但黑衣人還是客客氣氣的道:“我家爺請公子去一趟。”
誰家也誰家公子,楚瀾州那一瞬間想到了自己母親過世前跟自己說的話,也不知怎麼的就暴躁起來。
難道那些不是自己母親的一廂情願,難道自己那未曾謀面的父親真的是一個有身份地位的人。那爲什麼要拋下他們母子不聞不問,而逼的她母親,含辛茹苦的將他拉扯到八歲,再也撐不下去了。留下短短的幾句話,跳了河。
如今還來做什麼?就算是天皇老子,楚瀾州也不想在搭理他。
但楚瀾州的腦子不是一片漿糊,他知道無論那人是誰,派出了這麼一隊人來找自己,那麼一定是呀將自己帶回去的。不可能是他說不去就不去的。
於是楚瀾州立刻道:“可以,但要先救人。”
“救人?”幾個黑衣人都一愣:“救什麼人?”
“山洪。”楚瀾州暴躁道:“沒看見山洪來了,那邊是有人家的,我家就在那邊。”
黑衣人皺了眉:“公子……還有家人?”
“我有個妹妹,難道你們沒調查出來?”楚瀾州也不知怎麼陰森森的:“雖然不是親妹妹,但比親妹妹還親,我要先去救她,旁的事情好說。”
黑衣人顯然被楚瀾州的直白弄的很被動,頓了頓才道:“山洪是大事,官府會組織人手施救的。公子不必擔心。”
“官府的人要什麼時候纔來,靠他們撈屍還是救人?”楚瀾州是真的一點耐心都沒有了,直接便衝了過去,手也摸上了腰上的刀。
官府辦事那效率他在清楚不過了,是能救人,也不會坐視不理,但這會兒怕是連消息都不知道呢。等他們再得到消息,再組織人手過來,黃花菜都涼了。
去他什麼位高權重的爹,在他需要的時候在那裡,現在楚瀾州心中除了月無雙之外,再沒有半個活人。
但楚瀾州畢竟力量有限,武功也只是胡亂學的,哪裡是幾個黑衣人的對手,一把便被抓住。
楚瀾州掙了掙發現自己絕對沒有可能從他手裡掙脫,當下便道:“費那麼大勁來找我,不想帶回去一具屍體吧?”
大約是楚瀾州的身份真的很不一般,又或者他超出這個年紀的冷靜和認真叫人實在不能不當真,黑衣人放開他,往後退了一步:“屬下不敢。”
這一聲屬下不敢,讓楚瀾州心裡豁然開朗,地位高低裡現。他不用知道他們是誰,只要知道他們現在怕他,不敢傷他,這就夠了。
楚瀾州於是好不心虛的指揮道:“立刻,馬上,去前面的興源村救人。我妹妹叫葉兒,是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女孩子。”
楚瀾州深深的吸了口氣:“不管我是什麼身份,以後是什麼身份,誰救了我妹妹,日後必有重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