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南凌墨雪的表情都變得非常精彩。
猜得到這貨活了很久，可沒想到如此多姿多彩。
說好了一路苦修殺伐凌厲的呢？
但細細想來也對，每隔一段時間到人間住個幾年，對他來說大概也就跟伸個懶腰差不多，也算遊歷紅塵而觀世情的一環吧？
凌天南想着就有些羨慕，低嘆道：“人慾求仙，求的本就是這樣的長生意吧……曾經有人提出，冰凍軀體，幾百年後解凍再看世界，差不多也是爲了這種感覺，然而那還是距離真正的仙人差距太遠。”
凌墨雪點頭。
縱酒行歌，遊戲紅塵起落；馮虛御風，俯瞰人世長河。
初識時的夏歸玄，那愉悅怪的臭模樣就有此意，想拍戲就拍戲，想玩遊戲就玩遊戲……只是現在越發入戲，開始認真做什麼的時候，那種意反倒越來越淡了。
嗯，有我一份，凌墨雪想着想着，臉又開始紅。
夏歸玄道：“因此元首一直以來支持的是仙道修行的方向，故而支持墨雪，暗中投資天道教？”
“不錯。”凌天南頷首道：“劉知遠想用改造人拉我上車，我一直若即若離，表現過興趣，卻始終沒來真的。你……嗯小夏，可知爲什麼？”
夏歸玄確實不在意他喊小夏，倒是對他的想法有些興趣：“因爲覺得那不是仙，更近於妖麼？”
凌天南怔了怔，哈哈笑道：“還真有點，我欲長生，求的是仙家意，而不是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那是長生還是受罪，天知道。”
夏歸玄笑道：“理應如此。”
凌天南道：“當然另外也有顧慮，就是我不能確定這改造過程中是否會被植入一些我不想要的東西，從此受制於人。從後來軍方清洗前元帥的人，大致可以看出，確實有控制和洗腦的植入，當年的謹慎沒錯。還是正經修行仙法，雖然慢，卻是正途啊……墨雪如今的狀態，我很滿意。”
夏歸玄和凌墨雪對視一眼，其實凌墨雪這也是受制於人呢，還受得非常離譜……咳，當然這個就不要告訴爺爺了。
夏歸玄問道：“大部分人類更信奉的是用科技手段加上自身的鍛鍊，以基因進化來實現延壽和戰力提升，這條路也比常規修行快。大夏將士普遍都有三四級，若以四級對應暉陽，那以修仙來說，沒有大幾百年很難成。”
凌天南點點頭：“曾經我也信奉此路，但最終證明兩個極限。一則自從人類提出基因進化起，最強者只到六級，數百年來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死於當年炸死朧幽的事變中同歸，另一位就是嶽歸鴻老將軍。也就是說，前面三四級，速度比神裔快，但從五級起，就瞬間稀有下去，沒多少人能達成。焱無月百年五級，已經是震驚天下的天賦，別人如何複製？”
夏歸玄道：“幾百年兩個六級……無相？不少了。”
凌天南搖頭道：“這個六級表面對應神裔無相，實際上有很明顯的差距，在神念靈魂方面甚至連乾元都比不了，在長壽方面更是令人失望。而且隨着年齡老邁，還會退步……嶽將軍如今真要和墨雪或者焱無月對抗的話，輸的多半是他。人類的這種進化，終究還是需要配合戰衣或機甲，進化反而是爲了能更好地發揮戰衣與機甲的作用，只是個操作者。”
頓了一下，又笑道：“哦對了，有些異能類的進化，看似可以與仙法相比，實際由於缺失精神鍛鍊之法，真正實用起來只能欺負普通人，真上了戰場還不如隨身攜帶的一些裝備有用。軍校光是建立異能培訓體系和數據庫，都花了好幾代人的心力，最終證明不堪一擊。”
這一點夏歸玄的觀察也早已明確，基因進化與仙道修行並不是一掛的，反倒更近於體修。
人類的研究也只得半途，遠遠未夠班。基因戰士實際也就是個厲害些的凡人罷了，與真正修行到騰雲暉陽的修士相比，差距很大。
此前焱無月的所謂五級，夏歸玄都覺得不如騰雲呢。當然現在焱無月已經改爲天地火靈的修行法，開始不一樣了。
他想了想，又問：“但是這還是科技未達頂點的結果，一旦再有科技突破，或許還能改善？”
凌天南嘆了口氣道：“這便是其二，科技的發展也是需要漫長的時間，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是見不到能突破到九級的路了。”
凌墨雪在旁邊聽得感覺有趣……好像是仙道的代表夏歸玄還挺支持人類基因進化之路的，反而是人類元首“叛變”了科學。
因爲等不及。
甚至不可信……誰知道基因科技能不能發展到那一步？說不定根本就不行呢？
反倒是神裔那邊，確定可以有無相，無相理論上就已經永生了，狐王商照夜魂淵活生生的例子擺在那裡，是可見的。即使不要無相，哪怕是個騰雲暉陽，也有幾百上千年的壽算，不比這個連影子都不見的基因進化值得期待？
可惜的是，凌天南開始得太晚了。也缺少真正願意在仙道上指點他的名師——當初的天道教主從朧幽到商照夜都是不懷好意的，誰肯真正指點你道途？就靠自己歷年來收集的功法，都不知道哪個合適自己，東練練西練練，最終一事無成。
是的，他連仙道入門的鳳初期都沒達成，可以說一腔期待都在孫女身上了。
自從發現蒼龍父神就在身邊，想見一面的迫切可想而知。
夏歸玄有些玩味地道：“元首之意……莫非想拜我爲師？”
凌天南哈哈一笑，居然開了個玩笑：“我不想喊孫女做師孃。”
“啐。”凌墨雪啐了一口，臉紅紅地道：“你平時一臉官僚樣，板着臉口口聲聲講政治，也會說這種老不修的話！”
“哈哈，李白都能說仙人摸摸頭，我爲什麼不能開些玩笑？無非是對方是誰罷了。”凌天南笑了一陣，低聲嘆道：“我不拜師，只是想談個交換。”
夏歸玄安靜地看着他。
凌天南道：“種種跡象表明，你如今並不是在遊戲紅塵，而是在捏合這個星球。或者索性說，從大勢上，現在蒼龍星也需要一個統一的聲音，人類與神裔想要合併爲一國，暫時做不到，也沒有必要。但人類內部，需要體制變化，目前的軍政分離體制是早晚會被打破的。”
凌墨雪的神色也嚴肅下來，這是說到核心問題了。
凌天南慢慢道：“原本公孫玖掌握的只是銀河艦隊，而海陸空登陸作戰軍是在其他派系手中，元首能做制衡和掣肘的正在這裡。而劉知遠之變，來得太過突然，我只來得及爭取到元首的位置，卻沒來得及插手軍方佈局，導致三軍副帥落在焱無月手裡……”
夏歸玄道：“這就意味着，大夏沒有人能制衡公孫玖？”
凌天南慢慢道：“暫時有。軍隊內部山頭林立，他資歷尚淺，很難如臂使指。即使是銀河艦隊或是嶽歸鴻這類公忠體國的老將，也遵的是元帥命，而不是遵從公孫之意，他需要一步一步的清洗和整合，而這個過程裡，我必須是他的掣肘，一定會施加他不願見的影響力，和背後的統籌佈局。”
他頓了頓，又笑道：“莫說我不顧大局只顧自己那點權力云云……只要是個人，都不會願意自己從一國最高元首的位置反而拱手讓位，向一個黃毛小子俯首稱臣，連個掙扎都不做的。”
夏歸玄笑了笑：“可以理解。但你既然會跟我說這些，說明不是那麼不可退讓？”
“當然，我真頑固，你殺我可未必眨眼。”凌天南擺擺手，阻止了凌墨雪想說什麼的意思，笑道：“便是沒有墨雪的緣故，單論公孫玖可未必聽話，小夏若偏心於他，爲他殺我，可沒什麼道理。反而是可以聽一聽我的條件，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