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煙花適合觀賞，小煙花纔好玩。
大煙花畢竟離得太遠，有儀式感卻缺乏參與感。小煙花就不同了，每個人都可以放，然後近距離慢慢欣賞它的綻放、從容的拍照記錄，透過煙花還看得到對方的臉。
最好看的當屬圓柱形的‘火樹銀花’，迸發出滿院的火花，七彩絢麗，劈啪作響。
而在鄭芷藍眼中，一切都是閃動的光影，她藉此想象着它的模樣，認真聽着那些聲響，當聽見身邊的周離或是槐序笑着談論，她也就跟着輕笑。
只是周離記得自己只買了四桶‘火樹銀花’，可不知爲何卻放了一桶又一桶。
其他小煙花也一直玩不完。
鄭芷藍偏愛一種點燃扔地上會轉圈圈的小煙花，平均五毛錢一個，會迸發出七彩亮光，她放了一個就站在旁邊靜靜的看着它燃放發光，等光芒熄滅又放一個。
這可能是她看得最清楚的煙花了。
“真好看。”她說。
“快十點鐘了。”周離說。
“嗯該睡了。”鄭芷藍扔出了最後一個轉子煙花，並看着它出神。
“你還想再玩嗎？”周離有些頭疼，“再放下去槐序要把人家超市搬空了。”
“不玩了。”
“胡說什麼呢？”槐序即使在雜音中也清晰捕捉到了對他不利的話，“我都是每家拿一點的！”
“……”
煙花再美，也有熄冷的時候，院子很快恢復黑暗安靜。隨着大門發出的吱呀酸響，門口的一片光亮也迅速變窄並消失。
互相道了晚安，周離回房，鄭芷藍則拿出錢拜託槐序送到那些被他光顧過的超市中去。
槐序明顯不太情願，他是個慣偷，但也同意了，並且沒要鄭芷藍的錢——他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會在半夜的時候偷偷跑去掃碼支付。
付多少，他沒說。
回房的時候老妖怪還意猶未盡，一個勁對周離說：“明天咱們回雁城是不是還可以放？我覺得那種大煙花死貴死貴的，還沒有小煙花好玩，我們只買小煙花就行了……”
周離沒回答，專心醞釀睡意。
次日，除夕。
鄭芷藍很早就起牀包湯圓了。周離是要早走的，他要回去趕午飯，過年容易堵車，而他畢竟沒有楠哥那麼大的膽子、敢上高速。可他起牀時鄭芷藍已經在燒水了。
“怎麼不叫我？”周離走到竈前。
“我醒得早，習慣了。”鄭芷藍自覺起身爲他讓出位置，“冷嗎？”
“有點，你不坐這烤火嗎？”
“我要下湯圓了。”
醪糟湯圓，一個碗裡兩個荷包蛋，甜度剛剛好，一口下去渾身暖和，驅散清晨的寒意。
吃完後，周離回房收拾了屋子，隨即揹着揹包下樓。
鄭芷藍坐在堂屋等他。
“新年快樂。”她說。
“新年快樂。”周離也說。
“我給你們準備了一罐泡菜，我看你們愛吃。封好了的，不會灑。”因爲一句‘新年快樂’，小姑娘臉上帶上了淡淡的笑意，但說到這又有些不好意思，“我這裡沒什麼好帶的，我想香腸臘肉那些都不算稀奇，你們不要嫌棄。”
“太謝謝了。”周離想了想，“我猜這會成爲我們全家過年這幾天桌上最受歡迎的菜。”
“太謝謝了。”槐序樂呵呵的重複，“我猜我最多吃得上一兩塊，還得偷偷的。”
“騎馬下山吧？大黃會把它帶回來。”小姑娘臉上的笑意又稍稍增多了一分，微不可查。
“不用了，自己下山快些。”
“好。”
鄭芷藍擡起手對他揮了揮。
周離也揮着手，隨即轉身踏出小院。村落房屋交錯，他順着中間彎彎扭扭的溼潤小路，只一個轉角就消失在鄭芷藍視線中。
……
小坪鎮。
居然還有不少人趕集，街道兩旁的商鋪、館子大多也都開着，裡面坐着有人。前幾天老周的話儼然已經一一應現了，可好多人好像還沒反應過來。
冒菜店卻關門了。
周離看向彷彿遭受了重大打擊的槐序，幸災樂禍：“這可怪不得我啊，這是天意！”
槐序不吭聲，生悶氣。
路上果然堵車，特別是沿途的村子，除夕是逢場的，街道本就窄，還有攤位和摩托車佔道。
到雁城已經中午了。
周離換下槐序，將車徑直開回他們家在市中心的另一套房子，卻不光是爲了停車。從昨天開始老周家的其餘三人就已經回到了這套房子，因爲按照姜姨和她前夫的約定，今年祝雙的雙胞胎姐姐會來姜姨這跨年，去年是祝雙過去，他們兩姐弟輪換着來。
這套房子比學校旁邊那套更大，房間也要多一個。
至於祝雙的姐姐……
周離實在不熟悉，平均每兩年只看見她一次，每次最短兩天、最長四五天她就會回錦官，平常都是姜姨帶着祝雙上錦官看她，周離甚至連她叫什麼名字都忘了。
反正不叫祝二、祝兩、祝對、祝貳這類的。
好像有個小名，叫什麼來着……
“咚咚咚。”
咔的一聲，門開了。
姜姨笑容燦爛，對他說：“回來啦，路上堵不堵車？”
“有點。”
“妹妹也在！毛毛，哥哥回來啦！”
隨即有個漂亮小姑娘乖巧的走出來，喊了一聲哥哥，周離也點頭說了句‘你好’，印象中最近些年每年他們都是這樣打的招呼。
周離放下包，從裡面拿出一罐泡菜，說道：“我朋友家的，很好吃，我帶了點回來。”
“泡菜？”
“對。”周離想了想，又認真的補充了句，“真的很好吃，還可以解膩。”
“過年是該吃點泡菜。”
“對。”
“快上桌了，開飯了。”
“嗯。”
往年他們家的年飯都是在酒店解決的，那時姜姨還在上班，廚藝遠沒這麼好，是因爲這兩年周離和祝雙連着上高三，她才辭職在家照顧他們，於是廚藝突飛猛進。
周離覺得在家吃的年飯比在酒店更溫馨些，雖然可能味道欠點。
在他們吃飯的時候，槐序便在這個房子裡亂轉，念念叨叨，什麼這個房子更豪華啦，你的房間裡只有一張牀可怎麼辦啦，小區環境更好啦……
其實周離還是更喜歡那套老房子，那邊更有生活的氣息，也可能是他住得更久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