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的事啊，太多了，很多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你就說那些你印象比較深刻的事。”
“我想想。”
楊昊擡頭仰望天上一顆顆閃亮的星星，目光逐漸深邃。
“我爸年輕的時候很喜歡賭博，完全不管家裡的任何事。我還記得，那會兒我還沒讀書，家裡養着一羣鴨子，河裡漲了大水，鴨子不知道被洪水衝到了哪裡。我媽很着急，拿着一根杆子，在河邊跑上跑下，不停的扒拉河邊的草叢，想要尋找那羣鴨子是不是躲在那裡，但怎麼都找不到。”
“原來叔叔是這樣的人啊，嘻嘻，今天看不出來呢。”
“對，今天就一直覺得叔叔好像蠻好說話，又很感性。”
“我那會兒就問我媽：‘爸爸去哪了？’我媽沒有迴應我，只是很生氣的拿着杆子跑到街旁的一戶人家，裡面有很多人在賭博，我爸也在裡面。”
楊昊說着，還指了指寨子不遠處的那條河，劉紫嫣和紀曉雨都沒有打擾楊昊，楊昊說的這種經歷，根本不存在於她們的童年裡。
她們的童年，充滿的是學校和補習班。她們不是在去學校的路上，就是在去補習班的路上。
楊昊說的事，對於她們來說，像是在聽上世紀的故事一般。
“我媽去扯我爸，說家裡的鴨子都不知道被洪水衝去哪裡了，你還在這裡賭。我爸卻根本不在乎，他吼着說那些鴨子值幾個錢。我媽直接被氣哭，哭喊着說你不管，那我也不管了。”
“那會兒叔叔真是過分。”
“對呀，怎麼能這樣。”
“我爸應該是覺得我媽去賭場裡鬧，讓他有些丟面子，也不好意思再在裡面賭，跟着我媽出賭博場。在路上他們還一直吵架，我不知道說什麼，跟在他們身後，覺得很委屈，我暗自決定以後我一定不能賭。不過後來我好像食言了，好在我不會沉迷。”
“我腦海裡能想象到昊哥那時候的樣子，昊哥肯定很難受。”
“後面呢？”紀曉雨杵着下巴。
“後來我弟也慢慢的長大，我和我弟到了該去讀書的年紀，我家卻家徒四壁，連我和我弟去報名的學費都沒有，於是他先是自己去外面一次，賺了一點錢，終於是讓我們家走上正軌。再之後，就長年在外。我媽爲了補貼家用，也幾乎都是在外奔波，一般都是一個星期左右才能回一次家。”
“那昊哥你小時候和誰住呀？那會兒你才七八歲吧？”
“對呀。”
“跟我爺爺奶奶啊，我們家原本在那邊，因爲一些事，再加上我爸媽他們長年在外，爲了爺爺奶奶照顧我和我弟方便一點，後面我爸媽直接在爺爺奶奶家旁邊起一座房子。我家旁邊，原來就是我爺爺奶奶的房子，前兩年才拆掉。”
楊昊指了指河對面那一片房子，他家的老房子在那邊。
“怪不得昊哥你和爺爺奶奶關係這麼好，我都沒見過我的爺爺奶奶，他們就不在了。”
“我聽我爸媽說，我爺爺奶奶是在我一兩歲的時候相繼去世的。但我的印象裡，根本就沒有任何關於他們的回憶。最多半夢半醒的時候，腦海裡模模糊糊的有一個老人形象晃來晃去。”
劉紫嫣和紀曉雨被說得也忽然想到自己的爺爺奶奶，只不過她們都沒有關於自己爺爺奶奶的印象。
“三年級之前我家在那邊，我周圍鄰居家的小夥伴們都很勤快，我們每天都會去山上砍柴。因爲太小，雖然能砍柴，但扛不動太多的柴。於是我們就先花個好幾天時間去一個地方，砍很多的柴，把它們堆在一個地方。後面我們就每天早上，趁着太陽還沒出來，趕緊去山上搬那些柴下來。那會兒家裡很多平時生活燒的柴火，都是我和我弟去砍的。”
“別人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以前總覺得是騙我，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是真的。”
劉紫嫣忽然很心疼自己眼前這個大男孩，怪不得他總是不喜歡錶達，原來從小就不得不負擔起家裡的一些事。
“是啊，三年級之前，我們應該還在跟爸爸媽媽撒嬌，讓他們給我們買玩具呢。”
“就是因爲誰也不想自己家裡的孩子小時候經歷與我一般，所以現在纔會有那麼多人努力一輩子，就爲了搬到城裡。”
劉紫嫣和紀曉雨不知如何反駁，事實便是如此。
“三年級之後，我家就搬到了這邊。到了這邊，我又遇到了一羣小夥伴。這邊的小夥伴，要比那邊的老實一些，不過也要懶一些。這邊的小夥伴他們得放牛，我小學三年級到六年級，每個週末都會跟他們去放牛，晚上回來時，就揹着柴火回來。”
“昊哥你放牛，追得上牛嗎？”
“牛那麼大隻，爲什麼家裡的大人會放心你們一羣小學生去放？不危險嗎？”
紀曉雨前兩年看到過黃牛、水牛，真的很大，它們又都有尖尖的角，她真的害怕牛忽然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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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覺那麼大隻的牛對着人衝過來，就算是成年人也吃不消吧？這裡的人怎麼敢讓小學生去放牛啊？
“我們這裡以前主要養的是黃牛，黃牛大部分的性子，都是比較溫順的。我小時候有次去放牛，還騎過一頭牛。”
“昊哥你吹牛！你以爲我們真的沒見過黃牛嗎？成年的黃牛那麼大，你怎麼騎得上去！”
劉紫嫣皺了皺小鼻子，哼了哼。
“方法總比困難多呀，不然要我們的腦子做什麼？！我們牽牛到田埂上，我們站在田埂上騎上去。”
“咦？！那牛的脾氣真的有這麼好嗎？”
“有的，牛應該是農村養的家畜裡最通人性的了。我奶奶經常跟我說，她們以前負責養村裡的一隻大黃牛。它的角非常的長、非常的尖，我奶奶她們家的牛棚很窄。每次我奶奶去給它開門，它都會很主動的把頭轉過去，免得頭上的角劃到我奶奶。但後來它不小心摔斷腿了，那個年代，黃牛不能幹活是不可能養着的。我奶奶去看它的時候，它或許也知道自己要死了。看着我奶奶，流了很多眼淚。因爲那頭牛，我奶奶之後再沒有再養牛。”
“原來牛這麼通人性啊！那頭牛好可憐。嗚嗚……”感性的劉紫嫣聽楊昊說要這件事，竟然嗚嗚的哭泣。
“我真的沒想到，看着它們高高大大的，還有蹄子和尖角，我一直覺得它們很可怕。那麼通人性的牛竟然被殺了，好可憐。”
“就是因爲太通人性，也會有自己的小脾氣。有次我就是因爲坐着一頭黃牛太久了，它故意不走大路，挑顛簸的小路走，想要把我抖下來。我就一直趴着沒掉下來，它最後竟然特意跑到一處下面全是草的地方，跳來跳去，把我抖下來爲止。臨走之前，還轉頭看了我一眼，哞叫一聲……”
“額，哈哈……”
“哈哈……昊哥你竟然經歷過這種事……”
原本淚眼朦朧的兩個美女，聽完楊昊的話，破涕爲笑。
楊昊回想那會兒的事，也是無奈苦笑，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