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城哥你好，我是簡玲。”簡玲衝城城伸出手。
她伸手之前，在背後默默把手心的汗液蹭乾淨了。
由於她爸媽非常重視這次相看，吃完中飯就叫她好好打扮。她媽一口氣讓她試了七八套衣服，最後選定她身上這套。
才四點，她爸就讓她堂哥簡衛東開車把她載過來，讓他們在大廳等着跟傳說中的青年藝術家肖明城同志見面。
因爲來得比較早，還是和京大的學神校草，以及被大領導多次稱讚的青年藝術家相看，大大咧咧如簡玲，也不免緊張。
等待蘇漪和城城的一個多小時裡，她喝了整整三搪瓷缸水，跑了五趟廁所，急得身上冒汗。
她當年參加高考都沒這麼緊張！
“你好。”城城在外人面前，總是惜字如金。他輕輕碰了碰簡玲的手，很快將手收回。
簡玲決定回家直到下週期末考試之前，都不洗手！
這隻手被高智商學神握過，肯定傳承了學神的智慧，說不定能幫她不掛科。
蘇漪看向簡衛東，問簡玲：“這位同志是……”
簡衛東恭敬地衝蘇漪鞠躬：“蘇阿姨你好，我是玲玲的堂哥簡衛東。您喊我東子就是。”
“城城，和衛東打個招呼。咱們難得碰面，今晚我請你們吃飯。”蘇漪到現在，還在扯謊。
城城很想戳穿她，怕事後被她和肖義、費老修理，終究忍住了。
“嬸嬸，咱們定的包間號是多少？先進去坐吧。這裡人來人往，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簡玲事到臨頭，突然怯場了，“蘇阿姨，城城哥，我和東子哥已經用過餐，就不打擾你們了。東子哥，咱們該回去了。”
東子、城城和蘇漪：……
城城心想：這姑娘真是畫風清奇。她多半也是被家人逼着來見他，其實心裡並不喜歡這樣的相看，跟他一樣。
他同情又理解地衝簡玲微笑：“慢走。”
簡玲被他這一笑，笑得心中野豬亂躥，心跳快得她擔心自己暈厥過去，忙拉着傻愣愣的堂哥撤退。
不然，她流鼻血了，或者被帥哥帥暈過去，豈不是把老簡家的臉都丟乾淨了。
她自己的臉面倒是無所謂。反正她心態好，不怎麼怕丟臉。
兄妹倆從飯店出來，上車後，簡衛東問簡玲：“二嬸和二叔說讓我和你跟人家吃頓便飯，多聊聊，加深對彼此的瞭解，給男方留下好印象，看能不能把你送進肖家大門。這才一見面，你就喊我撤。究竟是爲什麼？你叫我回去，怎麼跟你爸媽交代？！”
簡玲沒吭聲，她在心裡默默回簡衛東：還能爲什麼？她慫，她怕唄——怕在帥哥面前丟臉。
方纔她光是和城城站近，就緊張得牙齒打架，腿肚子發抖。好在她以頑強的意志控制住自己，這纔沒有失態。
城城對她微笑那會兒，簡玲覺得自己突然好餓，能吃下一整隻烤乳豬。看着城城，她就想流口水。
這種情況，當然是走爲上啦。
她還是要臉的，這些話當然不會和簡衛東說。沒得叫他嘲笑。
她也怕簡衛東出去宣傳她的糗事，讓所有熟人和親戚都知道她的事蹟。
那她還怎麼出門見人！
簡衛東看她不說話，以爲她在用沉默和自己抗議，氣笑了：“玲子，你要是不願意出來相親，早跟你爸媽說啊。”
“咱們都走到這兒，也見上人了，你這時候給我掉鏈子。先別說失約於人失不失禮，就說你這做法吧，真叫人看不起。我們老簡家可沒有像你這樣辦事不牢靠的人……”
簡玲被他念得頭暈，肚子唱起了歌，她煩躁地打斷滔滔不絕的簡衛東：“哥，你能不能閉嘴？”
“我餓了，想吃烤乳豬，你把我載去老楊衚衕，那裡有家專門賣烤乳豬的，味道特別好！”
“你闖了禍，還想吃烤乳豬！跟哥回去吃你爸媽的棒子吧！今兒你辦的這事兒，忒不像樣！得受受教育。”
“人家肖明城是什麼人？那是提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優質好男人！叔嬸好不容易給你求來這次相看的機會。”
“你腦子是有多不清醒，纔會想把它搞砸？縱觀京市，我們這輩人中，有幾個有肖明城優秀？”
簡衛東怒噴了簡玲一臉唾沫，最後冷笑着啓動吉普車：“玲子，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你知道京市有多少人家和妙齡女孩盯着他嗎？”
簡玲點頭：“我當然知道。之前城城哥和他妹妹上報紙後，我們學校的女生在報紙上看到他的照片，都想跟他處對象。”
簡衛東橫她一眼：“知道你還亂來？別跟我說你對人家沒興趣。剛纔肖明城一進飯店，你那目光就沒離開過人家。”
“死丫頭，你就作吧。作飛了肖明城，回去少不得要捱打捱罵。但凡你侄女年紀大一點，今天來和他相看的，就不會是你了。”
簡玲無語。
她在心裡腹謗簡衛東：幸好他不是女的，不然依他對城城哥的欣賞和愛重，倒追人家、死纏爛打這種事兒，也不是幹不出來。
簡玲驕傲地想：還是她有自知之明和節操，不會做出倒追城城的事兒，叫人瞧不起，給老簡家抹黑。
可惜了，那麼那麼帥的城城哥，他爲什麼除了臉長得上好，其他方面也優秀得無人匹敵！
跟天上的月亮一樣明亮，又高不可攀。讓她連倒追的勇氣都提不起來。
他們之間的差距，就好比天和地的距離，根本沒法逾越嘛。
這種感覺，在簡玲見到城城那一刻，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
反正她今天出來赴約，就是想跟城城哥見個面，握個手，沾染一下他的聰明勁兒，回頭參加考試，也能更有底氣和自信。
想到考試，簡玲欲哭無淚。
真不知道世上爲什麼會有這麼不人道的東西存在！
她更沒法想象，城城、心心和蘇漪他們是怎麼做到逢考必奪冠的？
這得多聰明，多博學，心態多好啊？
反正她這種學渣是永遠不可能辦到的。
簡玲胡思亂想到這兒，忽的有些埋怨父母：他們一心想撮合她和城城哥，都不爲她這種學習不行、智商不高的人想想，肖家那種學神家庭，是她能進的嗎？
即便她走運進去了，能跟人有共同話題，待得下來？不會自卑或者抑鬱死嗎？
簡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完全忘記她剛剛乾的那事兒能叫她爸媽氣死。
當然，簡玲爸媽氣死之前，多半要先抽死她這個不上進、不懂事的蠢貨。
且不說被簡衛東送回家的簡玲遭到父母怎樣的炮轟，留在飯店用完餐，往家走的城城和蘇漪，也在聊她。
蘇漪：“城城，你覺得玲子怎麼樣？要不要下次放假，約她出去寫生？或者你們一起看看電影，逛逛商場？”
“嬸嬸。人家明顯不願意和我接觸，您別亂點鴛鴦譜呀。”
“我瞧她明明對你挺有好感。而且你費叔也說了，他們一家都特別喜歡你。今天這相看，就是他安排的。他不至於騙我們。”
城城道：“那怎麼解釋我們一來，她馬上就走？真對我上心，難道不該坐下跟我多交流？”
“或許她是害羞。”蘇漪在城城背上拍了一下：“別跟我扯些有的沒的。老實回答我，你覺得她怎麼樣？想不想和她多見見？”
“我們又不熟，我怎麼知道她這人如何？不過，後面那個問題，我倒是可以肯定地答覆你。——不想。”
“嬸，我是真不想和不熟的女同志見面，更不想同她們處對象。這樣相看無聊得很，又浪費我創作的時間。有那個功夫，不如多練兩張字，畫一幅畫。”
蘇漪：“……好吧。我以後不安排你跟人相親了。你想怎樣便怎樣吧。”
“謝謝嬸嬸！我就知道，你最通情達理，最疼我，人也最好！”
直播間的觀衆看到開心地拍蘇漪馬屁的城城，不禁會心一笑。
‘主播之前對城城的判斷沒錯。他真的還沒有開竅。’
‘好想抱走這隻撒嬌城！太萌啦！’
‘我想變成主播，擁抱甜城！’
‘今天城城這個相親對象，還蠻可愛的。就是不知道她爲什麼見到城城和主播，馬上就拉着堂哥走了？’
‘我覺得可能是害羞。’
‘也許她已經有了心上人，擰不過家裡人，出來見城城。又不想和他有過多接觸，這纔打完照面便撤？’
‘我怎麼感覺是妹子膽怯了？興許她覺得我們城城太優秀，配不上他。這才果斷退走，免得徒增心傷。’
……
‘真是猜什麼的都有。@主播，麻煩主播切換一下觀看模式，我想看看簡玲爲什麼走得那麼急。感覺今天找不到答案，我都睡不着了。’
‘同求。在下也是十分好奇。’
蘇漪依了觀衆們的要求，她自己也很好奇，投放腦電波進直播間，同觀衆們一起盯着簡玲瞅。
他們看向簡玲時，她剛被簡媽媽用掃把打了一下，簡爸爸罰她跪在客廳，不讓她吃飯，說是什麼時候她願意說了，再給她東西吃。
‘天哪！這還是親爹親媽嗎？好可怕！’
‘簡玲妹紙真勇敢，被這麼訓也不哭。換成我，都要哭死了。’
‘簡媽媽、簡爸爸太過分了，怎麼能這麼對她！簡玲已經是成年人，他們還拿對五歲頑童的那套對她。這太不尊重人了！’
‘同情簡玲！她爸媽太壞了。’
……
城城在前面走着走着，沒聽到蘇漪的腳步聲，他轉頭問她：“嬸嬸，你怎麼不走了？”
蘇漪隨口瞎諏：“我本來給簡玲帶了禮物，她走得急，忘了給她。接下來我會很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和她再見上面。現在時間還早，要不你陪我去簡家走一趟？”
蘇漪想着，她畢竟人到中年，這些年都沒怎麼鍛鍊身手，比不上從前能抽能打。去簡家還是帶上城城比較好，萬一雙方起衝突，動上手，她也有個幫襯。
城城不知道蘇漪的想法，不然一定會說她想太多。
“好吧。我送你。”城城心想，就當消消食。
蘇漪急着去解救簡玲，走得很快，城城搞不懂她爲什麼送個禮物要走那麼快，他問蘇漪，蘇漪也不回他。
城城總覺得蘇漪去簡家，肯定不是隻給簡玲送禮物這麼簡單，具體是爲什麼，還需要觀察。
等他們趕去簡家，簡玲忍無可忍地和她爸媽吵架。
她家在二樓，蘇漪和城城在樓底，便聽到她氣憤地吼道：“……我爲什麼要走？不走留下做什麼？難道你們以爲人家能看上我？”
“城城哥比我優秀百倍不止，喜歡他、追求他的女生中，比我漂亮、比我聰明、比我家境好的大有人在。人家就算眼瞎了，也不會看上我。”
“我死乞白賴地留下來，和人談不上話，也是自討沒趣。既然這樣，我爲什麼不走？留下來等人家請我走嗎？”
“爸媽，你們也不想想，城城哥他們一家都是高級文化分子，我連大學都沒考上，人家能看上我？”
簡媽媽中氣十足地嚷：“你都沒和人說上話，怎麼知道你們沒話說？人家城城願意出來見你，可見對你也有兩分心思。你爲什麼不把握好這個我們好不容易給你求來的機會？！你要氣死我們嗎？”
簡玲的聲音也不低：“人家那是礙於禮貌，被你們纏煩了，這纔不得不出來走個過場。媽，爸，你們以前不是教我，咱們做人得有自知之明……”
簡爸爸惱得砸了個茶杯：“閉嘴！你這個不肖女！我路都給你鋪好了，你居然拆我的臺。”
“城城那麼好的女婿人選，被你錯過，你以爲你還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對象？你這個無知忤逆的蠢貨，你要氣死我才甘心？”
“啊，月梅，我心口疼，你快給我拿藥！”簡爸爸說着說着，人就捂着心口慢慢倒了下去。
把簡玲和她媽嚇得六神無主。
蘇漪和城城本來站在簡家門口，猶豫着要不要敲門，提醒他們整個家屬院的人都在樓下聽他們吵架，讓他們小聲點，別叫外人看笑話。
結果聽到簡爸爸喊心口疼，很快沒了聲音，後來便只聽到簡玲和簡媽媽驚恐的尖叫。
倆人敲門，沒人應，城城讓蘇漪站一邊，用力撞開門，進去把簡爸爸背在背上，送他去最近的醫院治療。
蘇漪則叮囑簡媽媽把錢和戶口本帶上，再讓簡玲給簡爸爸收拾一些換洗衣服和其他生活用品，然後帶着他們去醫院找城城。
他們去時，簡爸爸已經被送進手術室。簡媽媽又憂又慌，坐在手術室外面的過道上哭。
簡玲整個人恐慌又悔恨，她不該頂撞父母，跟她爸吵架。不然，他也不會被氣成這樣。這要動手術，她爸都那個年紀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問題，要是她爸……
簡玲忽然眼前一黑，她沒站穩，倒向了蘇漪。
蘇漪扶住了她，看她和簡媽媽魂兒都被嚇沒了，嘆口氣，把她交給城城，“你陪着她們。我去繳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