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層樓。
鏤空雕刻的木板做成一個屋子。
外面有擋風，點點燭光從裡面射出。
兩邊擺放雕花木椅，中間是一條紅木案。
古色古香在房間之中坐着四個人。
一名身穿黑袍，透過斗篷縫隙，隱隱可看出此人面目蒼白，眼眶黑深，年紀倒是看不出來。
此人手中握着一個紫金香爐。
青煙嫋嫋，而不外散。
縈繞其身，形成各種花鳥人物，栩栩如生，很是有趣。
陸謙明顯感覺到黑袍人身上有強烈血腥氣，不知手上多少人命。
另一個白髮蒼蒼，衣着華麗，一身鑲金黃色道袍。
還有一位身穿短裙、風韻猶存的女子；以及抱着劍匣的青年男子。
裡面的人或古怪，或精明，或豔麗刺人，或鋒芒畢露。
幾人之中沒有一個凡人。
不過想想也是，凡人怎麼可能來這裡。
與之相比，陸謙不顯山露水的樣子，反而在衆人之中顯得極爲普通。
其餘幾人只是看了一眼，便低下頭做自己的事情。
反倒是那位穿着浮誇的老頭，對陸謙比較感興趣。
“在下陶朱先生，閣下貴姓？”陶朱先生笑道。
“魚龍。”陸謙淡淡吐出兩個字。
陸謙冷漠的態度，陶朱先生不以爲意，自顧自說道：“看閣下面生，不知在哪個堂口？或是何處高門出身？”
聽到幾個不熟悉的名詞，陸謙眼神微微一凝，隨即作出一副不願回答的樣子。
“嘿嘿，閣下第一次來吧。”
老頭極其擅長察言觀色，一眼看出陸謙對這方面不熟悉。
“那老道就跟閣下講解一下，鄙人開了一家牙行，閣下若是有什麼需求，還請多多照顧。”
陶朱先生遞過來黑色牌子，上面寫着奇貨兩個大字。
“好。”陸謙把牌子收下。
怪不得這老頭能說會道，原來是開牙行的。
牙行可提供介紹交易，提供倉儲……自己人生地不熟，確實需要這方面的業務。
“萬象島魚龍混雜，散修齊聚；但非一片混亂，島上各有八城，各城不是一盤散沙，而是有各大堂口和家族劃分地盤管理。”
陶朱先生清了清嗓子，再次補充道：“不管去哪個城，一定清楚路數，避免得罪地頭蛇；所以老道這個牙行，嘿嘿，道友可以關注一下。”
說罷，擠眉弄眼的看着陸謙，不像道士，反正像個市井商人。
“原來如此，多謝閣下指教。”陸謙說道。
散修匯聚的地方，也不像正經門派一樣隱藏於世外，扶持下屬勢力收集資源。
比較混亂，也比較市井一點。
這老頭應該沒有惡意，或許真的只是想做生意。
當然，謹慎一點沒錯。
兩人談話的同時，其餘三人根本不關注這邊。
船隻平穩的行駛，艄公偶爾進來看一下，彙報一下情況。
五個時辰過去。
太陽高高掛起，金色陽光順着窗戶縫隙射入，形成一道煙塵光柱，給裡面帶來微微暖意。
經過一天的交流，也算是相互熟悉了。
玩煙的男子叫做煙鬼，女子叫百花，持劍俠客名叫符劍。
名字一看都是假的，不過也只是個稱呼，畢竟是同船旅客，沒有交情。
轟隆！
這時，船隻劇烈晃動，茶杯水盆花瓶紛紛落地，噼裡啪啦一陣響聲。
“怎麼回事？”
衆人對望了一眼，走出船艙之外。
船隻周圍的黑霧水氣，不知爲什麼消散一空。
白茫茫的水面浮現，船隻停了下來，水面寬闊無垠，船隻猶如一片葉子，在水上隨着巨浪飄來飄去。
船上的衆人左倒右晃，若不是都有功力在身，恐怕早被甩出去了。
陶朱先生連忙跑到朱鬣那邊，問道：“老修行，這是怎麼回事？”
朱鬣呆呆站立在船頭，眼睜睜望着水面，眼神中有一絲驚恐，後背冷汗淋漓。
衆人都很疑惑，前面也沒看出來什麼。
看到老頭這個樣子，衆人心中打起了萬分警惕。
“河伯使者來了，這下完蛋了，今天不應該是他的出行時間……”朱鬣喃喃自語。
“河伯使者！”
除了陸謙以外，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
“碰到河伯使者，必定需要祭血食，否則船毀人亡。”
老道見到陸謙不懂，所以向他解釋。
轟隆！
水面炸開，百丈巨浪。
船隻差點翻倒過來，朱鬣也不知道唸了什麼口訣，才穩住船隻。
這時，衆人不由被眼前的事物吸引。
西邊水上有人，乘白馬，白衣玄冠，從十二白衣童子。
眼如星辰，面如白玉。
馳馬水上，如飛如風。
馬跡所及，水至其處。所之之地，雨水滂沱。
《神異經》注云：神河有神童乘白馬，晝出，天下大水；暮則歸河。
男子樣貌俊俏，嘴角帶着淡淡的笑容，氣質儒雅，距離衆人不到十里。
完全不像一個吃人的惡魔。
白馬速度飛快，恐怕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要過來。
要麼主動送上人給他吃，要麼等着被吃。
“這樣吧，我們投票，選出一個人犧牲，否則大家都得死。”
這時，煙鬼忽然開口，聲音沙啞，陰冷的眼神掃過衆人。
首先，朱鬣肯定是不能作爲祭品。
沒有朱鬣開船，衆人也分不清方向。
那隻能由四人當中選擇。
煙鬼說出這個提議，陸謙和老道都沒有說話，似乎不想冒這個風險。
符劍抱着劍匣在一旁，眼露殺氣，好像在說誰選就和誰拼命。
風韻猶存的百花少婦，眼波流轉，媚眼動人，嬌笑道：“我覺得道友這個提議不錯，河伯使者至少是道基級別的老妖怪，咱們這幫小蝦米打不過。”
把目光掃過衆人，經過陸謙身上時，微微頓了一下，隨後與煙鬼對上目光。
兩個人似乎達成了什麼協議，一起看向陸謙。
陶朱先生後退了半步，離陸謙遠了一些。
符劍沒有說話，反正不是選自己就行。
煙鬼身上的青煙劇烈翻騰，聲音沙啞：“我選……”
譁！
忽然，陸謙動了，身影之快，連早有防備的兩個人都反應不過來。
噗嗤！
蒼白的手從百花背後穿出，手上沾滿鮮血，手掌握着一顆跳動的心臟。
“嗬嗬……”百花沒有當場死亡，口中發出不明所以的聲音，眼神充滿了驚恐。
一顆臉上長滿暗黃色魚鱗斑紋，紫發金瞳的腦袋從女人的背後探了出來。
陸謙的下巴靠在百花柔嫩的肩膀上，輕聲對着百花，又像對着衆人說道：“誰告訴你……我很好欺負的？”
陶朱先生瞳孔微縮，心中震驚。
符劍收起高傲目光，眼神中帶着一絲忌憚。
“你！”煙鬼感覺自己受到羞辱，青煙嫋嫋，化爲一條蛟龍。
“別別，別傷了和氣，現在不是有祭品了！都是誤會。”
陶朱先生連忙站出來打圓場，轉頭對着陸謙說道：“都是這個賤人搞的鬼，道友殺的好！”
陸謙笑了笑，眼神緊緊盯着煙鬼。
危機當頭，煙鬼還是服從大局，收起了神通：“都是誤會，對不住了。”
對方是煉體修士，若是在狹窄環境中起衝突，恐怕打不過對方。
陸謙這才恢復原形，把女子心臟放回原位。
其實他是想兩人都殺，但沒有把握一擊必殺。
嘩啦！
水聲響起，衆人把百花還未涼透的身軀丟向船外。
白衣玄冠，樣貌俊俏的男子騎馬而來，接住空中的屍體。
忽然張開嘴巴，撕開女子的喉嚨，咕咚咕咚喝着鮮血。
一身仙氣頓時消失一空，像是吃人野獸。
陸謙若有所思，這個應該是某種妖怪，身上感應不到一絲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