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晚上男生合唱排練,應思傑將目光牢牢定格在蕭容身上,就像想在他身上戳個洞出來似的。一旁跟着唱歌、順便隨時準備提供後勤服務的大二班長陳放瞧着不對,拉過應思傑到一邊去說話。他本就是個老實人,再加上應思傑在每個星期的合唱中都很配合他的工作,幫忙發牛奶、幫女生們買糖葫蘆什麼的,因此陳放準備友情提醒應思傑兩句。
“我說師兄,你沒事兒盯着蕭師兄看啥呢?他不喜歡別人一直盯着他看的。”
應思傑一聽樂了,忙問:“你說他平時不喜歡被別人盯着看?那一般被盯着看了之後他的反應咋樣?”
陳放皺眉想了會兒,突然恍然大悟地指着自己的眉頭說:“看到沒,就像這樣,眉頭皺得老高!”
“嘿謝了,你真是個好人。”成功從蕭容的鄰居師弟處得到消息,應思傑滿足地回去繼續盯着蕭容看。
蕭容面不改色,處之泰然,像是那灼熱的目光不是投向他一樣。儘管如此,應思傑卻越看越開心。蕭容沒有皺眉,這說明什麼?他在故意掩飾!這不是心虛是什麼?
自信心爆發的應大少在排練結束後哼着小曲,自然而然地跟在蕭容身後準備回宿舍。蕭容察覺到了跟在身後一兩步的人,故意停下腳步立在樹下。應思傑愣了一下,跟着停了步。
蕭容轉身,目不斜視地往回走過應思傑,走回學院門前打開了一輛北京現代的車門。應思傑這纔想起來蕭容是有車的,而且還是自己賺錢買的。於是不折不撓的他快步上前擋住了快要關上的車門,對蕭容說:“載我一程唄!”
蕭容無語。他平時在學校裡幾乎不開車,因爲得到車輛通行證是動用了他父親的勢力,而他討厭爲了特權被印上蕭和兒子的烙印。如果不是因爲要接送合唱團外出演出的孩子,他是不會把車開進學校的。剛纔爲了躲避應思傑而繞回來開車,誰承想那人竟這麼厚臉皮……
蕭容不想被應思傑看出自己的在意和心煩意亂,只點了下頭便示意他上車。應思傑坐上副駕駛座,滿意地看着蕭容慢慢往前開,一邊別有用心地問:“蕭容,你知道悶騷是什麼嗎?”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蕭容直接截住了應思傑的話頭。
“哦……”應思傑長長地答了一聲。他看了眼前面的路,在發現車道寬闊了無行人之後,猛地扳過蕭容的脖子,快速在他的脣上啄了一下。
蕭容大力踩下剎車,睜大了眼呆在駕駛座上,耳朵慢慢被鮮紅所染。惱羞成怒的他直接傾身拉開車門,一腳把應思傑踹了下去,“下車!”
車門關上的剎那,應思傑直視蕭容睜大的黑瞳,揚起嘴角笑道:“不錯,就是你現在這樣。”
蕭容踩下油門,狠狠地抹了把嘴脣,又低聲罵了句“混蛋”,開着車絕塵而去。
黑夜中,應思傑慵懶地抓了抓頭髮,拍拍屁股站起身來,心情頗佳地吹了聲口哨,“嘛,我只是忍不住了……”
連着好幾天,許上和都發現應思傑和蕭容之間有點貓膩。比如每次自己開門讓應思傑進來的時候,蕭容都會一反常態地瞪自己幾眼;再比如蕭容每次寫譜或看書的時候,應思傑都會笑得十分幸【yin】福【dang】地凝視着他。再三肯定之後,許上和終於忍不住了,把應思傑拉到公共廁所裡,低聲問:“你是不是和阿容有什麼?”
“咦,連你都看出來啦?”應思傑傻笑了兩聲。
許上和扶額。這種事多相處幾次就看出來完了好不好?自己又不敢問阿容,只能挑應思傑這種說什麼話都沒關係的“軟柿子”捏了。
“我跟你講,阿容的性格很複雜。我一看就知道,他看上去雖然不討厭你,但也沒有接受你,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尤其是……”許上和咬了咬牙,接着說:“尤其是你要知道,他從初中開始就是一個人生活的。”
這話語中隱含的深意不言而喻。蕭容早就從徐豐雲那裡瞭解到了蕭容的父親蕭和的情況,自然也知道蕭容的家世。
“我明白,我通過一些渠道知道了他的家世。”
許上和長吁一口氣,抖了抖雙手,“那我就放心了。既然你知道他家裡的情況,就該明白他的性格很怪異,你得做好長期奮戰的準備。而且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如果你……你像何曉那傢伙一樣,到時候別怪我不把你當朋友。”
應思傑大力地捶了下許上和的腦袋,大笑道:“那當然,你以爲我應思傑是什麼人?”
和許上和分開之後,應思傑回到自己的宿舍,開始完整地思考接下來要做的一切。蕭容之所以會變得像現在這樣生人勿近,很大程度上是因爲他的母親在他11歲的時候跳樓身亡,而他的父親在那之後沒多久就另結新歡。蕭容本就是個倔強的人,似乎和他的父親之間有什麼累積的矛盾,一旦爆發出來之後,他便不願和他父親住在一起,硬是單獨住進母親生前留下的房子裡,自己讀完了初中和高中。
哎,這樣的性格真是讓人……又愛又痛啊。孤獨是一樣很可怕的東西,應思傑雖然沒有蕭容那樣痛苦的經歷,但他身處在沒有人理解的大院裡,同樣覺得孤獨。所以,他絕不會讓彼此再孤獨了。
離大合唱的比賽日期越來越近,排練加到了隔日一次,住在北京的學生也都沒什麼時間回家了。儘管大家怨聲四起,可一看到蕭容那果決認真的樣子,所有的怨氣都被吞回了肚子裡。他們是苦是累,可人家蕭師兄放棄了在外面日進斗金的機會,專心輔導他們唱歌,誰更吃虧再清楚不過了。應思傑可沒想這麼多,能每天看到蕭容他就再開心不過了。
好不容易碰到比賽前的一個週六可以休息,大多北京學生都迫不及待地回家了。對於蕭容來說,回不回家都沒什麼所謂,反正家裡沒有等着的人。不過這次他得回家去拿以前高中譜的一些舊譜子,看看有沒有合唱團下個月演出能用的。
母親留下來的舊房子在朝陽區一棟公寓的最頂層,30層高的大樓,透過臥室裡的落地窗可以看見車水馬龍的繁華景緻、日壇公園的蔥鬱林木和滿目璀璨的霓虹彩燈。蕭容最討厭這樣的風景,所以他的房間裡總是拉着厚厚的深棕色曳地窗簾,一絲陽光都透不進去。
回到家的時候已是傍晚,蕭容打開門時發現防盜門外延伸出來的地毯彷彿有被什麼碾壓的痕跡。他警惕地打開門,發現迎接自己的仍是一片灰暗,便在心裡嘲笑了一下自己的錯覺,關門進屋。
這套房是縱深式的設計,蕭容的臥室在最盡頭。他把鑰匙扔在門廊鞋櫃上,直接進了臥室。他本來是沒準備待多久的,可在找牀底下箱子裡的譜子時,頭一捱到牀就忍不住想睡覺。
於是蕭容索性躺在牀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只看見放在牀頭櫃的鬧鐘亮起表示整點,拿起來一看,已是半夜三點了。本想今晚就趕回去的,看來是不可能了,晚上都沒有吃什麼東西……蕭容摸了摸肚子,煩躁地抓抓頭髮,跑到廚房裡打開冰箱,毫無意外的空無一物。想起公寓樓下有一家seven eleven,蕭容打開門廊的燈,一邊開防盜門一邊去抓鞋櫃上的鑰匙。可門剛一被打開,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就向後倒在了蕭容的腿上。
“噢!”一聲痛呼,應思傑摸着被磕到地上的頭,齜牙咧嘴地直起身來,將將對上蕭容墨黑的眼眸。
“嗨~”
這種輕鬆至極的打招呼模式是怎麼回事?蕭容無語地一把將應思傑從地上拉起來,指了指他臉上的一點穢跡,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應思傑側頭對着門邊的鏡子擦去臉上的污點,笑嘻嘻地說:“來找你玩!”
考慮到應思傑的身份,知道自己住在哪裡並不算難事……“那這個時間又是怎麼回事?”
被問及這一點,應思傑立刻就嘰裡呱啦地說開了:“說多了都是淚啊!我還以爲你沒回來呢!我今天下午三點上完課就過來了,一直沒見你回來……”
應思傑那兩眼淚汪汪的賣萌行爲讓蕭容警覺地退後了一步,“可我是六點多的時候回來的,沒見你在。”
應思傑一拍腦袋,不好意思地說:“哦……我那個時候應該是去買東西吃了。你先讓我進去吧?”
這傢伙真是得寸進尺。蕭容側身讓應思傑進門,自己則趿了雙涼拖鞋走出門外。應思傑急忙跟上去,門在後面應聲而關。
“喂喂蕭容,你去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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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便利店買東西吃……你就這樣出來了?”蕭容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着應思傑,後者覺得背後一陣涼意竄上,咂咂嘴問:“怎麼了?”
蕭容的臉可謂一瞬間冰凍三尺,他恨恨地看着應思傑,一字一句地說:“我沒帶鑰匙。”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