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夜來立於大地之上
在夜來的注視下，顧解霜緩緩閉上了眼睛。
周圍的夜幕逐漸濃郁，那種被邪神注視的感覺緩緩從顧解霜的腦海之中消失，彷彿自己已經脫離了紫虛湖附近的危險環境，而進入到了一方安謐的夜色之中。
那就好好睡一覺吧。
夜來的目光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而既然夜來在這裡……那麼老闆應該也知道外面的事了。
老闆知道了，那事情就可以……解決了吧？
反正，老闆肯定有辦法。
呼……
大腦不再疼痛，身體也很快便放鬆了下來，她的呼吸逐漸平緩，已經進入了安睡之中。
夜來又將目光看向顧解霜身後的棋兒。
現在的女孩還維持着蜃龍化的狀態，但是已經從天上掉到了地面，半跪在地上，眼中虹光流轉，但是從她緊皺的眉頭來看，現在的狀態應該很不好受。
夜來緩緩低下頭顱，靠近女孩，輕輕道：
“放鬆吧，已經沒事了。”
他看出了棋兒現在處在什麼狀態。
【牧原】是十分誇張的能力，只要張開時龍威範圍內目標足夠多，那麼理論上就可以編織出無限的幻境。
而如此強大的能力，自然也隱藏着極大的風險。
蜃龍的禁卡化十分完美，幾乎杜絕了一切隱患，但並不意味着絕對的安全，就像現在——
接近無限的幻境層數給【牧原】帶來了巨大的慣性，那些幻境在瘋狂地自我衍生，在這樣龐大的基數之下，單憑棋兒自己的意志，已經很難遏止了。
幻境的數量一直在增加，這份慣性也會越來越大。
棋兒現在畢竟還太年輕了，無論心神還是意志都稍顯稚嫩，現在這種狀態下，假如沒有外力干預，恐怕女孩一輩子都沒辦法取消這些幻境，自己要一輩子沉溺在牧原之中。
直到某一天，那些交織的幻境趨近於牢不可破，形成類似、乃至於超過蜃境牧原的幻境世界！
剛纔，邪神注視重新出世的瞬間，幻境的能力已經被極大程度削弱了，但是幻境層數卻沒有被打破多少，反而因爲棋兒自己的意志被邪神注視干擾、無心控制，而演變得更快了。
不過，如今夜來就在此地，這種危險自然無需擔心。
柔軟的【夜幕】圍繞着女孩，夜來悄然改變着自己能力的性質，緩緩將女孩整個從層層幻境之中“剝離”出來。
【夜幕】也類似於一方異空間，在夜來的控制下，可以做到用這種方式將幻境整個容納進夜幕之中，從而做到隔離開女孩與幻境之間的關係，這樣，幻境失去了【龍威】的支持，很快就會自己散去。
外力分隔幻境與主人的過程並不容易，但是夜來的能力控制十分精妙且溫柔，所以女孩並沒有感受到什麼痛苦，只覺得腦子裡那沉甸甸的東西一點一點被拿開了，身體也變得輕飄飄了起來。
當然，這也和女孩並沒有反抗夜來的能力有關——女孩自然是認得夜來的能力波動的。
喀啦啦……
在破碎鏡面之中穿行的蜃龍幻形緩緩融入夜色，所有鏡面在漸濃的黑暗之中消融，似乎與夜幕中遙遠的星光融爲了一體。
在所有的幻境都被夜幕吞噬之後，棋兒也緩緩趴在了地上，沉睡了過去。
夜來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但很快就恢復了沉凝與嚴肅。
他安頓好兩人之後，便緩緩轉過身，悄然縮起的龍瞳注視向前方。
在剛纔這段時間之中，戰場上的形勢已經再一次變化。
那隻衝破湖面冰層的荒獸確實已經被顧解霜處理掉了……能看得出，那隻荒獸的生命力非常頑強，被顧解霜一劍砍爆之後殘肢撒了一地，但是每一塊殘肢都在不斷顫抖、蠕動，似乎還擁有着強大的生命力。
它們似乎想要重新凝聚起身體，但是顧解霜那一劍也不單單隻有那一瞬間的爆發——
無數寒霜彷彿沒有源頭一樣在所有的肢體內部生成，不斷將它們凍住，而有些生命力頑強的部分也在不斷掙扎着破碎冰層，如此往復，卻是冰霜的力量佔據了上風，越來越多的肢體被凍住……總之肯定是沒有重新癒合回去的可能了。
但是，那隻荒獸讓許多原本被顧解霜凍起來的禁卡師墜入了冰湖之中，他們之中有些當場被荒獸的身體碾碎、力量也被吸收，但是有些卻依靠着禁卡師的能力活了下來……此刻正在拖着血肉模糊的身體一個個爬出冰層。
他們現在的樣子已經五花八門——經歷過幻境、邪神暴怒注視與巨大荒獸的三重碾壓過後，所有禁卡師的精神狀態都已經被壓迫到了極限，進而全部進入了禁卡失控的狀態之中。
那些本來就危險的禁卡毫不客氣地異化了它們原本主人的身體，各種猙獰的變異讓人看着就毛骨悚然。
而在那之後，無頭段載也在到處衝撞，首當其衝的就是被控制住的凌峨。
第二次被邪神注視，凌峨顯然有經驗了不少，但也只是好了一點點而已，現在在無頭段載的瘋狂衝擊之下，已經變得險象環生，眼看着再過幾招就要被直接殺死。
夜來自然不會放任不管。
嗡……
夜幕完全降臨在了現世之中，其中暗流涌動，無情地碾碎、吞噬一切進入其中的能量！
無頭段載揮動已經化作利爪的大手，頓時五道血痕被他凌空抓出，直奔凌峨而去！
但是那猩紅血痕纔剛剛被揮出，便已經被濃郁的夜色所吞沒，不知道去向了何方。
在【見淵】的影響下，所有遠程攻擊都只能以夜來爲攻擊對象，而【夜幕】又能夠吞噬所有遠程攻擊。
於蒼晉升六級之後，夜來終於可以完全發揮這具身軀在普通傳世這個層次內的所有力量！
也因此，在夜來張開【夜幕】之時，那吞沒一切的領域便可以將整個戰場都籠罩在其中！
完全狀態的【夜幕】就是一方禁魔領域，任何能量，只要被激發到了體外，那就會直接被沒收，沒有半點逃脫的可能。
更強的一點是，這個能力足以無視等級的差距——就算是超位傳世、神話，身處夜幕也同樣沒辦法用出遠程攻擊！
只不過，以他們的量級，很快就能將夜幕填滿就是了。
此刻，在無頭段載的攻擊被吞噬的短暫剎那，夜來聚集起能量，將凌峨拖拽到了自己的身旁。
只是這樣的力道，肯定不如對棋兒、解霜他們溫柔就是了。
“咳、咳……”凌峨咳嗽了幾聲，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擡頭看向這隻屹立在黑夜之中的巨龍，“謝謝……你是？” “吾名夜來。”夜來道，“此身之主命我前來支援。”
“此身之主……？”
凌峨意識到了什麼。
這隻巨龍雖然之前沒有見過……但是卻和於蒼在高校聯賽上時召喚出的夜來八天重鎧很像。
再結合名字，那這此身之主是誰便很好猜了。
“於蒼？他怎麼知道天門外的事？……我應該已經把天門封鎖了纔對。”
“天門之中，亦有叛亂。”夜來道，“不過不必擔心，此身之主已有應對之法。”
聞言，凌峨的臉色猛地一變。
天門裡也出事了？
他在發覺不對的一瞬間就完全封閉了天門，就是爲了防止天門被這些禁卡師污染，怎麼可能還會有事？
叛亂？莫非……
凌峨心中閃過種種猜測，但是卻也做不了什麼。
打開天門，自己進去支援什麼的肯定不行……現在這附近的環境，不用測試都知道，“荒”的濃度肯定高的沒邊，這要是打開天門，那就全完了。
真該死！
自己堂堂神話鎮國，這種時候竟然要靠於蒼一個年輕人來拯救天門嗎？
凌峨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拳頭已經緊緊捏起，保護天門是他的職責，此刻這種使不上力的感覺讓他只感覺內心羞愧難當。
而且，雖然看夜來的狀態，於蒼應該也突破了，但也不過是一個六級……天門可是有神話存在的，這種場面，於蒼怎麼處理？
那可是神話啊！
荒蕪教派敢謀劃天門，肯定有應對神話的手段……面對神話，別說是於蒼了，就算是他都沒有一點辦法！
正如這個境界的字面含義，這就是神！神與凡靈之間的差距宛若天塹，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夠彌補的！
更何況，於蒼還要跨越世界維持夜來的存在，這無疑會佔據很高的精神壓力……
……只能希望於蒼真的有辦法了。
凌峨深吸一口氣——在那之前，還是先將眼前的敵人解決掉吧。
只要破解掉這裡的通訊封鎖，讓他搖到人來，那麼一切還有機會。
帝都的鎮國是整個炎國最多的，現在的狼狽只是因爲沒有預料到，只要讓協會反應過來，這種程度的騷亂覆手可滅。
想到這，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轉頭看向夜來，問道：“你……不受邪神注視的影響嗎？”
比起戰鬥剛剛開始的時候，現在的邪神注視更加嚴重。
湖面上仍然有不少冰層，但是基本都已經恢復，而且天氣也已經晴朗，邪神倒影沒有了任何遮擋。
甚至，那無頭段載的身體，以及那滿地的荒獸殘肢，其上的血痂、鱗片現在都能夠反射邪神的倒影，毫無遮擋！
夜來讓身周的夜幕變得十分濃郁，所以被拉到這裡的凌峨好受了一些，起碼能像剛纔那樣正常開口說話了，但是一旦等那無頭段載接近，那種狀態肯定還會重新恢復。
而在凌峨眼裡，夜來安靜屹立，氣勢巍然如山……似乎完全沒有被影響的樣子？
要知道，雖然夜來是魂卡，但是顯然是有着自己的意識的，這種魂卡毫無疑問會被邪神注視所影響。
就像顧解霜的姑奶奶，在邪神注視下就只能灰溜溜回到真血深處，而那些不帶有意識的長劍，就還可以使用。
但夜來卻不受影響……這是爲什麼？
“是有什麼技巧嗎？”凌峨連忙開口問道。
只要他也能無視邪神注視、恢復原本的力量，那麼眼前這些小卡拉米他輕輕鬆鬆就能全都解決掉！到時候局勢又將會回到自己的手中！
面對這個問題，夜來沒有回頭，目光仍然遙遙注視着戰場，只是道：
“很簡單——身爲神話，自然不懼。”
那所謂的邪神……其實就是拉口中說的，因爲超越了神話而畸變的星辰天體！
這種存在，你知曉他們都是危險的……當初夜來拒絕將相關的知識說給於蒼，就是這樣的原因。
但夜來自己自然是不害怕邪神的——他知道相關的信息而沒有被盯上，便已經說明了一切。
只不過，他只能保證自己不受影響，而沒辦法像拉那樣，隨意將有關的知識分享給他人而已。
說到底，化作星辰的神明不能移動、不能思考，就算再強，隔着藍星也有着不知道多少天文距離，這種情況下，就算其本體遠比夜來要強，也沒辦法隔着這麼遠讓一位神話失態。
所以在夜來眼中，那邪神的視線再暴虐、矛盾，也不過就是無能狂怒而已，影響不了他什麼。
夜來這一句話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卻直接給凌峨沉默住了。
“……”凌峨深吸一口氣，“你的意思是……你是，神話？”
“曾經是。”夜來緩緩閉上了眼，“些許往事而已，無需重提——去塔中暫避鋒芒吧，這裡便交給吾。”
就算現在的夜來只是一個傳世，但是在之前的流浪之中，他不知道多少次突破過神話……某種神話的特質，已經烙印在了他的魂靈深處。
凌峨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說不出什麼話來，但心中對於於蒼的印象卻再次刷新了。
他自然知道，傳聞中連造物主都已經加入了他的身邊……但是凌峨更傾向於造物主是察覺到天地即將變化，所以才主動找了一個天才。
誰知道於蒼身旁隨便出來一隻小龍都是曾經的神話啊？
他只能道：“……我也能幫忙……”
“現在，你更需要恢復體力。”
夜來稍稍低頭，頓時，如同晨曦一般的純白光芒從他的脣齒之間溢散而出、橫向擴散，那正是夜來的龍息！
錚！
嘹亮的劍鳴聲憑空響起，隨着光芒逐漸消散在空中，一把純白的大劍也展露身形——
龍息劍！
“請放心，揹負此身之主的命令，無人能踏上此地一步。”
夜來立於大地之上，張開遼闊的雙翼，整片夜幕在他的背上沸騰、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