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譴荒遺之地上空，帝王行宮在天空中緩緩劃過，混沌領域破開雲層，三條巨龍巡視人間。
龍背之後，混沌雲霧凝聚成高臺，一行人便在這裡小憩。
既然已經召喚出了帝王行宮，杜燕然也便可以稍微歇一歇，也節省一下武裝軍械戰車的彈藥。
不過，他仍然沒有將戰車取消召喚。
因爲……在降輦之地中，仍然要受到神譴荒遺之地的效果影響，在這裡取消魂卡，是會直接斷開連接的。
這戰車裡面的魂能彈藥還有很多，一旦斷開連接，很大一部分的彈藥肯定都會損失，所以杜燕然沒有很捨得。
反正機械族魂卡的精神壓力不高，維持到離開神譴荒遺之地，也沒什麼。
在衆人休整時，一旁，法釋正坐在一把石椅之上，向於蒼交代自己的情報。
“長生……是存在的，他在四千年前就已經證得了至高的神位，可以永生不滅，這個傳說是真的……我可以發誓，這絕無半點虛假！”
一句話說完，法釋擡頭看向於蒼，似乎是想要觀察於蒼的表情。
而於蒼面色平靜，不置可否。
不可否認，藍星的歷史上肯定存在過一些奇人。
假如在之前他聽說過長生的描述，那麼他會覺得這肯定是假的。
但現在，他覺得一切皆有可能。
畢竟，長生目前所展露出來的神蹟，也不過是永生不死和開闢長生帳而已。
這兩點在現在的於蒼看來，都不是什麼太過不可思議的事。
太雛都已經能靠計算擁有無限壽命了，那麼，在禁卡遍地的獵族，這位最初的長生神話能做到永生不死也很合理。
沒準，長生也曾經是帝星的選者之一呢。
從描述來看，長生大概也會是帝星喜歡的類型。
但是，要是說長生真是像傳說中的那樣，只是因爲生氣纔不醒過來，需要靈歲去喚醒……那應該不太可能。
肯定是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見於蒼不爲所動，法釋不由得開口道：“你不發表一下你的看法嗎？你是相信還是……”
“你說，我聽。”於蒼平靜道，“你能不能活下來，取決於我的判斷。你想說什麼，都隨意。”
“……”
法釋深吸一口氣。
“好吧……但是於蒼，就算拋開信仰的因素，我也認爲，長生是存在的……我之所以敢這麼說，自然是有我的依據。”
法釋停頓片刻，似乎是在整理思緒。
而後，才道：“經文中，大王庭觸怒長生，長生罰大王庭管理長生帳，直到將長生帳建造成金玉天國，長生纔會甦醒……這條就很扯，哪有處罰的內容是當國王的？
“這段多半是大王庭爲了鞏固自己的統治而編的，不過，處罰是編的，從長生那裡偷來的力量卻不是。”
法釋擡起頭，看向戰車的方向。
樓延此時正站在戰車的旁邊，面色複雜地看向法釋的方向。
“於蒼，你和薩朗戰鬥時，有沒有套出薩朗的目的？”
“沒有。”
“我不信。”法釋搖頭，“你這麼精明，就憑薩朗那個蠢貨……在你面前不可能守住什麼秘密。”
於蒼：“……具體目的不知道，但是他需要保證我和樓延活着。”
“這就對了……你知道國師爲什麼需要樓延嗎？”
“因爲他是獵族王子？”
“國師已經將長生帳的權力完全架空了，有沒有這一個小王子，意義不大。假如只是一個身份，那麼國師要捏造一個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那是爲什麼。”
“因爲……樓家人，世代竊取長生的力量，王室血脈便是鑰匙，樓延是帝可汗最疼愛的幼子，這份權柄，也便落在他的頭上。”
聞言，於蒼眉頭稍皺。
他轉頭，看向樓延，只見樓延眼睛睜大，神色有些茫然：“啊？我嗎？”
“當然。”法釋道，“於蒼，你知道嗎？長生四千年前陷入沉睡，每千年甦醒一次，而後在兩千多年前徹底失去音訊，而這期間，樓家人每一代都有神話誕生，這並不是因爲樓家血脈天賦有多好，而只是因爲他們在竊取長生力量而已。”
於蒼皺起眉：“……竊取？光靠竊取就能成爲神話？”
法釋點頭：“自然，長生是至高的神靈，祂分潤出力量的一部分，也足夠毫無天賦的凡人藉此成爲神話了……不過，竊取終究是竊取，以此方法進入神話的魂卡師，壽命都會比正常神話短上很多，大概只有七八百歲的樣子。”
於蒼沉默片刻，而後向着秋近冬問道：
“秋鎮國，獵族的神話，沒有斷代過嗎？都姓樓？”
“不清楚。”秋鎮國搖頭，“只知道，現任帝可汗樓天人，是和帝長安一個時代的強者。”
“這種事我不可能騙你的。”法釋道，“進了大王庭，你可以去藏經室找記載，若是謊話，那一戳即破。”
於蒼點點頭，若有所思。
“那照你所說……只要拿到這力量，樓延就可以直接成爲神話了？”
“那倒是沒這麼簡單。”法釋搖頭，“畢竟是竊取，不能明目張膽，樓延需在大王庭金王座前日夜吃齋誦經，等到可以在冥冥中與長生的意志交相輝映，那麼便可以逐步接受力量，修行路上不會再有半點瓶頸。
“一般而言，接替這個竊取權限的，都是一些悟性絕佳之輩，所以，三四十歲的時候，就能順利成爲神話。”
於蒼聽明白了：“所以，國師要樓延活着回去，就是因爲這權限如今在他身上？”
“是的。”法釋點頭，“用這種手段晉升神話的，壽命都會短一點，不過長生教有秘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延壽。所以，每一任國師都是帝可汗的專屬醫官。
“這等身份，要做什麼手腳自然不會太難，本來樓天人身爲神話，不會着了國師的道，但是薩絕那廝，暗中有荒蕪教派協助，所以……算算時間，帝可汗應該快壽終正寢了。”
法釋的神色稍稍嚴肅：“到那時……樓延必須坐在金王座之上，否則，這份權柄，很有可能出問題。”
“出問題？國師現在應該不會希望大王庭再出一個帝可汗吧？”
“國師定然有着移花接木之法——他本身就持有長生傳下的神器，假如再繼承權柄，那麼無異於長生在世，到時，恐怕就算你們炎國的帝長安和葉衍齊至，也不會是對手！”
聽到這話，於蒼還沒什麼反應，一旁的聞人歌忽然冷哼了一聲：“少在這裡胡言亂語，我們炎國的神話是你能夠談論的？”
“……總之，你們一定不會希望，國師做到這一切的。”
於蒼點點頭，而後又道：“然後呢？”
“然後？”
“你要做什麼。”
“我……”
法釋低下頭，雙手合十。
良久，才道。
“我要喚醒長生——這一點上，我沒有騙你，這就是我的最終目的——大王庭竊取長生偉力數千年，這足以證明長生是真實存在的，也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喚醒。
“只要喚醒長生，那麼長生帳內的一切妖魔鬼怪自然無所遁逃，那時，長生帳便會重新變回金玉天國！”
法釋深吸一口氣。
說這話時，他神色嚴肅、虔誠，眼中沒有半分虛假。
而後，他看向於蒼：“於蒼，我已經暗中查證了許多年，大王庭以金王座爲媒介，所竊取的力量，其源頭就在靈光山山頂！幾天之後的誦經日，我會攜衆生願力，在靈光山頂敲鐘誦經！並且——”
他一手指向樓延。
“將樓家竊來的權柄，交還長生。到時，祂一定會醒來！”
於蒼點頭：“不錯的計劃。”
“於蒼，你覺得我能成功嗎？”
“或許。”
“不信，是吧？”法釋的眼神中閃過幾分隱晦的癲狂，“我知道，你們一個個，都不會相信，一位死了四千年的神話，還能死而復生！沒關係，我信！
“於蒼，這個計劃沒有回頭路……留着我，到時上靈山，若我失敗，長生在靈光山山頂存放了上千年的力量，將會如決堤之水般潰散，國師藉助荒蕪教派在長生帳經營多年，圖謀的就是是這份力量，若力量消散……
“不說國師，就算是背後的荒蕪教派，也會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對你們絕對是有利的！”
於蒼：“那若你成功呢？”
“成功？長生復活，世間多一位神話——這世道，多這一位神話又如何？你不是說你要對付的東西遠不止於荒蕪教派嗎？多一位神話，你們能做的也更多，對吧？”
法釋這話說完，便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於蒼。
於蒼並沒有開口，而是就這麼沉默下來。
降輦之地默默行過，於蒼擡頭望天，眼中思索之色不斷。
長生。
這位神話，身上的神秘色彩相當濃厚。
法釋還是在賭，賭自己不相信他能成功，然後支持他的行動，借其對抗國師。
但，於蒼不得不考慮，法釋成功了的情況。
一位從上古時期甦醒的神話……那個時候，禁卡、活祭等等尚還能算得上是正道手段，對其習以爲常的長生，真的有可能幫助他們對抗荒嗎？
沒準，轉頭就投入荒的懷抱，反過來成爲敵人了。
“放任你復活長生的風險……”於蒼緩緩開口，“有點太高了。”
法釋：“……”
“聽上去，我現在最好的選擇是——殺了樓延。”
樓延：“？”
不是，等等！
他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要殺他了？
法釋也有些慌了，連忙道：“不……不能這麼做！樓延只是權柄的一個載體而已，殺死他並不能磨滅權柄本身……國師絕對有手段復現權柄，那還不如像現在這樣，將權柄留在手裡……”
“我知道。”於蒼露出一抹笑容，“開個玩笑而已。”
“……這不好笑。”
“我答應你，不過有個條件。”
聞言，法釋長舒一口氣。
“你說，我一定都配合！”
“誦經日之前，你要帶着我。”於蒼指了指法釋，“我們一起，先見‘長生’一面。”
“啊？”法釋一愣，“長生還沒甦醒，這怎麼見……”
“是見那些力量的載體也好，見某個殘魂也好，總之，我要見到‘長生’——你能做到，對吧？”
“……你要幹什麼？”
“上個保險。”
法釋低下頭，輕輕咬住嘴脣。
良久，十分認真地點頭：“好……我同意。”
而實際上，他心中已經放鬆了下來。
聽這意思，於蒼是想先判斷長生的立場，再決定讓不讓法釋喚醒。
但，到了靈光山，於蒼就阻止不了他了。
“彆着急放鬆。”於蒼突然道，“這些情報，還不夠我放過你。”
法釋：“……”
“繼續說，有關國師。”
“……好。”
一旁
秋近冬將薩朗的腦袋裝進了一個小匣子裡。
而後，在角落裡盤膝坐好。
他解下腰間的卡盒，從中取出一張魂卡。
天墓君王劍。
這張魂卡，如今已經黯淡無光。
剛纔……邪神降臨的瞬間，三隻沉山龍象合力圍攻，直接將他的天墓君王劍擊碎。
毫無疑問，在神譴荒遺之地中離場，這張超位傳世級別的魂卡，已經斷開了連接。
這個級別的魂卡，還是完全連接狀態，一旦斷開……想要重連，除非是有特殊能力的魂卡，起碼都要一星期，長的話，一個月都有可能。
但，馬上就要進入長生帳，他不能狀態有缺。
深吸一口氣，秋近冬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
緩緩鬆開手指，失去支撐的魂卡卻並沒有落下，而是緩緩浮起，並且在一陣金光之中，逐漸幻化成了半透明的模樣。
他要施展的，是高級魂卡師纔會用到的一種技巧。
強制連接！
高級魂卡想要塞進魂卡、建立連接關係，需要很長的時間……一些危急時刻，不會有這麼多時間給你使用。
這種技巧，可以讓魂卡師短時間內就與魂卡建立聯繫！
但，代價就是，一旦以這種方式連接的魂卡再次斷開連接，那麼，不管是深層還是淺層……這張魂卡，都將直接破碎。
這張魂卡，秋近冬已經用了很久，久到魂能井中都已經留下了磨滅不掉的印記，假如失去，那麼直接成爲廢人都是有可能的。
按理說，現在這張魂卡現在只是斷開了淺層連接，完全沒必要用到這種技巧。
但……事到臨頭，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