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趕緊搬走?
大家都以爲聽錯了,這農村人靠山吃山,說搬走哪兒只一句話的事?
“你們要是不搬走,七天之內,所有人都得死。”蒲道官語不驚人死不休,“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
劉老頭的兒子忙問原因,是不是他家老頭橫死的時間犯衝,犯了重(chong)喪中“死絕門戶”的忌諱。
這“死絕門戶”四個字說出來,在場的人都打了一個冷噤。
人死的時間如果不對,就會有犯重喪的可能,重喪就是會接二連三的死人,重喪有三人亡、八人亡等,其中最嚴重的一個就是死絕門戶——死者家人都得死不說,就連左鄰右舍,來參加葬禮的人一個都躲不過,全都得死!
而死絕門戶也是陰陽先生們最難對付的犯衝,一般情況下,半吊子的陰陽先生都會撒手不管,因爲他們清楚現如今還沒有一招制服死絕門戶的辦法,自古以來管死絕門戶這事的陰陽先生基本上都把自己的命搭了進去。
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蒲道官,就像看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在門口立了一會兒,目光在靈堂裡掃了幾圈,轉身對大家說道:“這不是死絕門戶。”
大家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蒲道官接着說道:“這是比死絕門戶更厲害的東西!主家,你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才讓對方給你們下了這麼大一個圈套,要你們全家的命也填不滿?”
劉老頭的後人們紛紛說他們幾代都是農民,好不容易劉老頭的大兒子在外面有了些出息,那也是正經做生意的人,從來沒有跟誰結過大冤仇啊!
“這死人詐屍只是小意思,不過是一個下馬威。主家,往後的日子你們不得安寧了,這死人能不能葬下去都兩說,唉……麻煩大了!現在就只能顧活人不管死人,你們還是先搬家吧。”
他兩次說到搬家,可農村搬家不是城裡租房那麼容易,趕個小三輪就能搬走。劉老頭的大兒子問他到底看見了什麼東西,能不能化解?這家是肯定不能搬的。
蒲道官說靈堂裡陰氣重重,冷得刺骨,並不是橫死的老頭髮出來的煞氣,而是裡面還有別的東西,問他是什麼,他閉口不談,眼神裡卻是掩飾不住的驚慌。
“這事,我出道四十多年來,還是第一次遇到,棘手,非常棘手。主家,我怕是要讓你們失望了。”
劉老頭大兒子嚇得立刻就要給蒲道官跪下,他老婆趕緊遞給蒲道官一個厚厚的信封,不用猜就知道那裡面是大量的現金。他們央求蒲道官幫忙想想辦法救他們一家人的性命,蒲道官把劉老頭大兒子拉住,非常遺憾的說,你們趕緊搬家,走得越遠越好,這事他辦不了,除了搬家他想不到另外的法子,如果不搬家就讓主家另請高明。
“蒲道官,這方圓百里就只有你法術最高,你讓我去哪兒另請高明啊?求你救命,求你了!”
劉老頭的大兒子說着率領家人又要下跪。
“那我試試……”
蒲道官的話音未落,一陣奇怪的笑聲傳來,劉老頭的大兒子脫口叫道:“爹?是爹在笑!”
確實是劉老頭在笑,他的笑聲在這個村裡是最有標誌性的笑聲,獨一無二,聲音大而且跌宕起伏,普通人是笑不出來的。
“嘿嘿……嘿嘿嘿嘿!”
衆人循着聲音望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發出笑聲的人,是孤身站在廊檐下的新娘子,我堂嫂!
她站在廊檐下太陽照不到的地方,紅裙紅鞋子,頭髮散亂,咧着嘴,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這邊那一溜紙人紙馬身上,不斷髮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笑聲。
“蒲道官,你看這……這可如何是好啊!”劉老頭的大兒子哭喪着臉叫道。
我堂哥一家人本來在這裡看熱鬧,現在都朝着新娘子奔過去,堂哥一把抱住堂嫂,她厭惡的一甩手,生硬的從喉嚨裡發出一個聲音:“別碰我!”
蒲道官走上前來,從身上摸出一張黃符,啪的一下就貼在了堂嫂的腦門上。
“你雖然是橫死,但是我查了你的壽命,你算是壽終正寢,我勸你不要鬧騰,不然的話,我會讓你灰飛煙滅,進不了輪迴!”蒲道官一字一句的說着,一雙賊亮的眼睛盯着我堂嫂的眼睛。
我堂嫂毫不畏懼,直接就接上蒲道官的眼神,只不過那眼神不是她的,就像我昨晚見到的那樣,眼睛裡露出寒光。
衆人議論紛紛,說劉老頭剛纔進了人家的洞房鬧騰,現在又上了新娘子的身,把新娘子害得這麼慘,他爲什麼就跟新娘子過不去?
“哼,你還想試試?多管閒事!”
這句話是從新娘子口中說出來的,但是明顯不是新娘子的聲音,也不是劉老頭的聲音。
蒲道官愣了愣神,又掏出一張黃符準備貼上去,堂嫂白了他幾眼,伸出右手一把扯下額頭上的黃符,左手橫空一把抓住蒲道官的手,冷哼着說:“就這點兒本事,是不是找死?識趣的,馬上給我滾!”
蒲道官嚇得當即後退幾步,滿頭都是汗水,他頭也不回的往大門外走去,劉老頭的後人們緊緊跟隨,蒲道官抹了一把汗,說:“這事我真是管不了,你們剛纔都看見了。這錢我退給你們,給再多的錢我也沒命要。”
“道官,那你得把我家老頭從新娘子身上請出來啊。”劉老頭大兒子哭着說,“我求你了,不然的話,你一走,那邊就要鬧出人命的。”
我堂哥不是不講理的主,這會兒沒有怪劉家,而是一起來哀求蒲道官幫忙,他哽咽着說他和堂嫂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堂嫂是個好女人,他不能讓她一來就受這種委屈。
村民們也來說好話,央求蒲道官救新娘子一命。
蒲道官站在門口進退兩難,他說:“你們剛纔聽到了,那新娘子身體裡不只是劉老頭,笑的那聲音是劉老頭,後面說話那是另一個我都惹不起的主。”
衆人大驚,忙問蒲道官那個他都惹不起的主,到底是誰?
他搖頭不說,看看現場的情景,聽着兩家女人傳來的哭聲,他左右爲難,猶豫了一會兒他說,既然來了,又看見新娘子無端受苦,他不能袖手旁觀,那就把他能做的事做了,他傾其所有法術給新娘子化煞,把劉老頭引出來,這以後的事情,就讓兩家去請高人。
“我不知你是哪位仙家,冒犯了!”蒲道官走到堂嫂跟前恭恭敬敬的說道,“我知道是你挾持了劉老頭在作怪,不管你與他們兩家誰有冤仇,請你放過他們一馬,讓死者安息,生者安寧吧!”
“哼!”堂嫂從鼻子裡發出一陣悶哼聲,明顯是不把蒲道官的話聽進去,蒲道官指揮劉老頭的兒孫們趕緊在靈堂外設了一個神位,燒了像小山那麼高的紙錢,好說歹說,總算把那個所謂的“仙家”從堂嫂的身體裡請到了那個臨時神位上。
把那位惹不起的爺請走了之後,劉老頭的魂魄很容易就給引出來送進了靈堂裡。
我堂嫂愣了幾秒,保持着一個姿勢不動,忽地,她好像睡醒了一般,懵懵懂懂的看着周圍的人,又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尖叫一聲就衝進了屋裡去,那嬌羞惱怒的模樣,看起來是暫時恢復了正常。
蒲道官瞭解剛纔的情況後,差人把我堂哥新房裡的所有東西都拿出來燒了,劉老頭的大兒子承諾補償一切損失,我堂哥也就沒什麼話說。
被劉老頭走過的地方,蒲道官也燒了符,說是斷了他的路,以後他不管是人是魂,都不敢再踏入堂哥家半步。
他給新娘化了一碗符水喝下,並告誡一對新人,三天之內必須離開這裡,恐怕還能求得一條生路,又對所有人說,搬離這個三合院,留着命在,比啥都強。
堂哥這邊的法事做完,堂嫂懨懨欲睡,看起來是正常了。經過這件事後,大家對蒲道官另眼相看,備下酒席請他入座,可怎麼也留不住蒲道官,他去意已決。
無奈之下大家送他出門,走到門口的蒲道官往後看了幾眼,喃喃自語般的說,這事……這事不會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