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狐仙不是早就離開了你的身體?”三叔質疑道,“你說他覺得你已經能獨當一面,所以和你分離了?他還在暗中保護你?”
聽他倆對話,我才知道,沐珺小時候體弱多病,都說她不容易長大成人,父母也只能聽天由命。有一次去鄉下爺爺奶奶家過暑假,一個獵人抓住了一隻狐狸,被沐珺悄悄的放走了。
誰知道從那以後,沐珺的身體就好了起來,到十四歲的時候,沐珺就表現出了許多驚人的舉動,比如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能從一個人的面相看兇吉,能預知未來的災難。
父母悄悄找人給她看,發現她是被狐仙附身。
如果強行把狐仙從她身體裡攆走,那沐珺就活不了,她的靈通和能力都是來源於身體裡的狐仙。
父母把這事給掩蓋過去了,更不敢把狐仙請走,他們寧願女兒神神叨叨被人歧視,也不願她死掉啊。
成年後,沐珺小有名氣,狐仙喜歡清靜獨居,沐珺身上陰氣重,還招髒東西,爲了不殃及父母和親人,她離家去了洛城,在那裡從一個小小的陰陽娘子,成爲如今洛城第一驅鬼師。
她的法術都是從狐仙那裡得到的,當她成名之後,狐仙在她這裡尋求庇佑的時間也到了,他在沐珺這裡渡了個劫,順便教了沐珺一身的功夫,還報了恩,一舉三得也算功德圓滿,他得離開沐珺去另外的地方修行。
他離開的時候說過,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不會在塵世裡跟什麼人有糾纏。沒想到沐珺前兩次歷險,一次是在陰間回不來,一次是被千年鬼煞困住,兩次都是狐仙回來出手相救。
連着這一次,是第三次了。
“說明這個狐仙師父有情有義,每次都來救你,是牽掛着你呢。”我說。
“小孩子不懂事別亂說話。”三叔斥責道,“狐仙爲了得道成仙走了,還三番五次的回來,說明他對沐珺放不下,放不下塵念,最終也成不了仙,而沐珺因爲有了這樣的牽絆,修行的路上也不會順利。還不如一走了之從此兩相忘,現在這樣的話,兩人都會受到影響。”
原來是這樣,我果然是不懂。
沐珺卻說:“我沒想過修行,你難道看不出我就想過正常人的生活,我想結婚生孩子呢。我就是擔心誤了狐仙。但是每次危險的時候,他都會來救我,我知道他每插手一次塵世的事情,就會損傷他的修爲,我打心眼裡是希望他早日成仙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地方也是他用自己的法術做出來的一個封印,外人是闖不進來的。”
“是呢,他說這裡絕對安全,我還不明白什麼意思呢。”我說,“他救了你,爲什麼不出來和見面?”
“你傻不傻啊?他要是和沐珺見了面,再也捨不得走,怎麼辦?”三叔說,“你小屁孩不懂他那個層次的思想,一邊是瑤池仙境,一邊是人間煙火,他什麼都想要,到了哪一邊都不想走。沐珺,我覺得你師父這樣下去,早晚會墮入魔道,以後你少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免得人家牽腸掛肚。”
“他在我身體裡多年,我們早就心意相通,我有危險他立刻會感受到,我想……絕塵,回去之後我尋個高人,像個辦法把他隔斷吧。”
“何必呢。情劫也是劫,你們都躲不過,那就順其自然,渡過了,就成仙,渡不過,就回家結婚生孩子去唄。”三叔說。
“沒個正經!好了,先不說這個,長生,剛纔你和你三叔說,遇到了那個扎紙匠的事,我聽到了。你後面沒說完的,繼續說。”
三叔說沐珺不是外人,能給他說的話,也可以給沐珺說。
“我只不過是你請來的驅鬼師,咋就不是外人了?”
“沐大師,我們就算是僱傭關係,那也不是外人,OK?”三叔說,“這事還沒處理完,你的工作還沒完成,我們繼續。”
我把在上面那個茅草屋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們。
“讓你和一個紙人結婚,然後恢復那個紙人的身體……紙人是靈石家族的紫玉,紫玉可以起死回生。”沐珺聽完我說的話之後,一個人喃喃自語的說道,“靈石家族……靈石家族,你倆也是靈石家族的人,扎紙匠挾持了你們的人,就是爲了問你們要紫玉。”
“可能之前扎紙匠以爲我和三叔都沒有失憶,我們一定知道紫玉的身體在哪裡,所以,就想讓我們把紫玉交出來,可是沒想到我和三叔連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就採取了這個方法,讓我和紙人結婚,陰陽交合,讓紫玉恢復身體……”
三叔打斷我:“喲呵,你小子還知道陰陽交合?”
沐珺嚴肅的說:“別打岔,信不信我不管你了?”
三叔吐了吐舌頭:“沐大師,你請講。”
“其實這事很簡單。”沐珺說,“我們只需要把紫玉從扎紙匠那裡救出來,他們就沒有什麼可要挾我們的。”
三叔瞪眼:“救出來?那我們豈不是把麻煩找上門來了?你想想,那樣的話,飛獵門不得天天找我們要人?還不如帶着長生遠走高飛,讓他們找不到。”
“靈石家族的人在普通人看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在有法術有天眼的人眼裡,他們就像鑽石一樣在人羣裡會發光。你認爲他們找不到你?你們的身份和身上的寶玉,特別引人注目。”
“那你看我是不是也發光?”三叔問。
“不然的話,我怎麼就在人羣裡一眼把你認出來了?”沐珺說,“說正經的,你們真要把紫玉救出來才行,好歹你們是一個家族的,她流落在外,你們的良心過得去嗎?”
三叔想都沒想就說:“過得去。不過是一個身份而已,又不是什麼神聖的家族……”
“靈石家族有多神聖,等你找到自己的記憶就知道了。”沐珺說,“你要不救她出來,以後你們的日子就不得安寧。不管她落到誰的手裡,飛獵門還是跑獵門的手裡,那都是災難,你們這輩子就等着被人追殺吧。”
三叔說那得先救了長樂和長生的媽出來,沐珺當即說,反正是救人,一併把紫玉也救了。
“沐大師,把紫玉救了之後,你有什麼辦法讓我們擺脫接下來的麻煩?”
沐珺想了想說:“紫玉來自靈臺山,我送她回去,到了那裡之後,誰也帶不走她。她其實已經死了多年,只不過身體和靈魂分離,靈魂沒有入輪迴,那就送她回靈臺山去。”
“靈臺山到底是哪兒?”我問,“紫玉也說過這個名字。”
“那是你們靈石家族的地盤。”沐珺說,“就像飛獵門盤踞着秦嶺一樣,你們也是靈臺山的山霸王。”
這話把我和三叔都逗樂了。
“那你也帶我們去靈臺山,我想體驗做山大王的感覺,順便讓你做個壓寨夫人?”三叔開玩笑道。
“此話當真?”沐珺一臉認真的問。
三叔秒慫,說我不過開玩笑的,你堂堂沐大師,怎麼會做土匪的老婆。
“我樂意。長生你給我作證,將來有一天到了靈臺山,你三叔做寨主,我就是壓寨夫人。”
我真佩服他們兩個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笑得出來,還能開玩笑。
我雖然也在笑,但是我一點都開心不起來,我媽的下落不明,這是一直糾結在我心裡的結。
飛獵門要是把我媽也帶到了秦嶺,我媽最怕冷,這樣的天氣她一定會生病。
三叔和沐珺商議天亮後先回去,這一次做足了準備之後再來。
我想到扎紙匠白天是個瞎子的事情,忙給他們說了,三叔面露喜色,說這樣更好,在敵人最薄弱的時候入侵。
終於天亮了,我們三個烤得熱熱乎乎的,準備下山,三叔一打開茅屋的門,立即就傳來一聲驚呼。
“沐珺,你來看!”
我和沐珺都趕出去看,外面白雪皚皚,下了一夜的雪我們竟然不知道。
“你們看。”三叔指着我們的頭頂,擡頭一看,我們是在懸崖下!
昨晚明明沒有懸崖,我們走出去,再回頭看,身後哪兒有什麼茅屋?那分明就是一排排的棺材。
我嚇得不輕,昨晚我們在棺材堆裡度過的?
沐珺說不要大驚小怪,舊時候的人把身染傳染病的人都葬在懸崖下,遠離人羣,這是那些傳染病人的棺材。
要不是親身經歷,我怎麼會相信我們躲避了一夜的避難所,竟然是這樣的地方?
沐珺又說,狐仙以前在大山裡修煉,這個地方可能是他曾經的住所,所以他才告訴我這裡是絕對安全的。
站在懸崖邊,能看見山下的小村莊,還有一條小河被上了凍,河水不流,遠遠看去就像玉帶似的。
沐珺小資情調誇讚大自然的美,三叔說以後靈臺山也這麼美,讓她去暫居。
“靈臺山哪兒是人間的樣子?”沐珺說着又覺得自己說漏嘴似的,她說,“那裡自然不是秦嶺的樣子。”
我和三叔都好奇靈臺山到底是什麼樣子,沐珺岔開話題,讓我們注意腳下。
三人小心翼翼的下山,像三個難民似的。三叔雖然一開始對沐珺躲閃,經過這一天的共患難,我發現兩人不但默契十足,而且三叔也非常有紳士風度,不好走的路也是他拉着沐珺走,把我這個侄子甩一邊,任由我在雪地裡摔得人仰馬翻,四腳朝天,自生自滅去吧。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這是一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村莊,對於我們三個的闖入,樸實的村民們見怪不怪,說這些年在山上打獵的伐木的找藥材的,像我們這樣狼狽下山的多了去,我們好歹還有個人樣,有的三個一羣五個一夥的下山,大多缺胳膊少腿擡兩個死人下來。
我們去了一個老大爺家,他找了暖和的棉衣給我們換上,大爺獨自在家,兒孫們都在外投奔生活,他說的一句話讓我覺得特別有意思。他說你們這些人嚮往着山裡的寶藏,而我們守着大山的人,卻嚮往外面的輝煌。
大爺說你們換完衣服就在家隨便做點吃的,大年初一來者是客,他要去村裡幫忙,說有一家要娶媳婦。
“大年初一不興嫁娶,大爺你們這裡的風俗習慣倒是和別處不同。”三叔隨口說。
“平時當然不會。只因爲那個新姑娘是從外面來的,這邊又是光棍,想早點辦事。”大爺說,“多年的光棍終於找到了女人,你說着不着急。”
沐珺玩笑道:“大爺,你們這裡這麼偏僻,還有外面的姑娘跑進來?”
大爺說:“我們也覺得奇怪呢。也不知道那個女的是從哪兒來的。說是新娘子其實也好大歲數了,問她,她也不說話,也不會寫字……”
我心裡一驚,三叔遞給我一個眼色,不動聲色的說:“大爺,我想了解你們這裡的婚嫁風俗,不知道能不能去討杯喜酒喝?”
大爺連說可以,來者是客,不就是一杯包穀酒的問題?管夠!
大爺離開之後,我就迫不及待的對三叔說:“三叔,我有個不好的預感,那個新娘……”
“不要大驚小怪,一會兒去婚禮現場湊湊熱鬧。一切不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