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示意我把耳朵伸過去,她悄悄給我說話,我靠近奶奶,突然我從奶奶身上聞到一股特殊的味道。
這種味道讓我不禁多看了她兩眼,奶奶生前從來不喜歡塗脂抹粉,怎麼在她身上會有一種脂粉的味道呢?
奶奶不但不喜歡自己塗抹脂粉,也討厭別的女人塗脂抹粉,她覺得天然的自然的美就是最好的,所以平時我奶奶和我媽都不用化妝品。
現在她到了地府,怎麼身上就有了這種味道?難道一個人死了之後,性情都開始變化了嗎?可地府裡哪兒來的脂粉給她抹?
這個人不是我奶奶嗎?
“孫兒,你快點。”奶奶催促我說,“你還得趕緊出去,這個地方不是活人呆的地方。”
奶奶把我拉着貼着我的耳朵,小聲給我說了幾個字,我聽的不是很清楚,讓奶奶說大聲點,奶奶好像生怕被別人聽了去,壓低了聲音對我說:“你們要想找的聖女,我知道她的下落。她叫葉梨花,是唱戲的,現在是葉家班的負責人。”
葉家班,唱戲的,葉梨花,我把這幾個關鍵詞牢牢記在心裡。
我心裡有一個疑惑,怎麼繞來繞去,聖女也是一個唱戲的,這跟紙鎮上那一批唱戲的有沒有什麼關係?
奶奶問我記住沒有,我說我記住了,她說記住了就趕緊走,這裡可不是我們活人久留的地方。
我突然就生出一種生離死別的情緒來,儘管我清楚奶奶已經死了,但是這一次見面,又讓我覺得奶奶還活着似的,我想抓住奶奶的手,可怎麼也抓不住,她不停揮手讓我快走,我依依不捨的走到那道門前。
門上的毒蛇全都向我吐着信子,紫色的煙霧幾乎要把我淹沒,幾條大蛇更是把尾巴甩過來,意圖把我困捆住。
我最後回頭看了奶奶一眼,她還站在那裡,最後這一眼,我總覺得她的姿勢不對,她站立的樣子不像個農村婦女。
我奶奶死後還變得這麼優雅了,看起來就像個有文化女人似的,很優雅很知性。
我來不及多想,眼睛一閉,一頭撞進那扇門裡。
這下我才知道什麼叫靈魂痛,我感到所有的毒蛇鑽進了我的身體,我能衝過去完全是因爲我的意志力很堅強,那些毒蛇想要把我重新拖回地府,我使勁擰着身體,感覺自己把自己擰成了麻花,努力讓自己從那扇門裡掙脫開。
一陣輕鬆感襲來,我一個屁股墩跌坐在地上,我感覺到有風吹來,隱約還有汽笛的聲音,我的老天呀,我這算是出來了!
四周有林立的高樓,天還沒有亮,公路上的車輛很少,我真的是回到人間了!
可我現在還是一個靈魂,不可能站在公路上去打車,憑着記憶,我現在所在的地方離三叔家不遠,我打算走回去。
沒有了花和尚的指引,我走得異常艱難,一陣風就可以把我吹走,汽車帶來的風更是能把我捲起兩米高。
這種感覺就像個紙人似的不受自己的控制,原來靈魂出竅也不是很美妙的事情。
當我快到三叔家的時候,老遠就聞到了一股香燭的氣息,還聽見沐珺在叫我的名字。
我順着她的聲音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三叔家的大門口,門口的兩邊燃放了兩排蠟燭,中間在燒紙錢,我從中間走過,一直上了樓。
沐珺的聲音在一個角落響起,我斷定那個角落就是我身體所在的地方,我朝那裡走過去,突然有一種被強行推入的感覺。
耳朵的聽力一下子就變得更加敏銳,我聽見了三叔的聲音,還有花和尚的聲音,我把眼睛睜開一看,我已經回到了三叔家的客廳裡。
三個人都眼睜睜的看着我,特別是花和尚,一步竄過來,搖晃着我的肩膀問道:“小兄弟,你是怎麼自己出來的?”
“你的六萬六千多塊錢,黃了吧?”我笑着問花和尚。
花和尚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大腦袋,不好意思的說:“你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當時就只有一步之差,爲什麼你就不見了呢?”
“我被兩個鬼差搶走了。”
“那你又是怎麼出來的?”
“我被高人救了。”
花和尚問我高人是誰?竟然能從千軍萬馬中把我救出來,我自然不會告訴花和尚關於墓鬼的事情,他把我從陰兵的千軍萬馬中救出來,我不會出賣他的行蹤,不只是因爲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更是我的兄弟。
三叔說陰兵過陣,全地府通緝我是一件非常意外的事情,所以我們不怪花和尚,他回來之後也在極力的找我,如果再過半個小時我再不出來,他就會再去一趟。
花和尚也蠻不好意思的,不過他說,把我弄丟了之後,他去找我奶奶了。
三叔問他找到了嗎?
花和尚無奈的搖搖頭說道:“我走了好幾處,還去翻看了生死薄,根本就沒有他奶奶。絕塵,你母親是不是沒有過世啊?”
“我倒是希望她還活着,可是我親眼看見她裝進了棺材,還是我請人埋葬的。”三叔說,“花大師,費心了。”
“不會錯的,地府裡確實查不到你母親這個人,我跟地府裡管生死薄的人是認識的,他們仔細的查了,近期這個人沒死不說,而且,這個人在陰間生死簿上,根本就是一個黑戶啊,查無此人。”
三叔苦笑了一下:“既然這樣,查不到就算了,讓花大師費心費神了,餘下的款我一分不少的給你,你們從地府來回一趟肯定餓了也困了,沐珺,麻煩你去弄點吃的,讓他們吃了之後好好睡一覺。”
我聽得出來,三叔對花和尚的服務態度不是很滿意,但是勉爲其難還是把錢都給他,好好招待他。我覺得這完全是給沐珺的面子。
沒想到這個舉動讓花和尚很不滿意:“絕塵,你是在懷疑我?如果你不信的話,你可以和我一起下去,我們到地府裡去查查!”
“你誤會了,花大師,我的意思是,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不要去打擾我母親在下面安息……”
“她人都沒死,怎麼安息?”花和尚說,“絕塵,我給你打個賭,你母親一定沒死,如果死了的話,我把我這顆腦袋送給你當球踢。”
“花大師言重了。”三叔說,“你知道,我絕對沒有懷疑你的意思……”
沐珺在一旁也有些爲難,她說要不大家先休息,等明天再說吧。
花和尚怎麼能等?他覺得有人質疑他的手藝,這是對他的侮辱,他非要把這件事情今天晚上搞清楚。
無奈之下,三叔問道:“花大師,如果你說我母親沒死,不用下地府我們有什麼辦法可以證明?”
花和尚說道:“不用下地府,我也能證明,你有膽子把我帶到你母親的墳前嗎?”
三叔說,當然可以。
“那你允許我開棺驗屍嗎?”
三叔想都沒想說不可能。
“你這不是心虛了嗎?”花和尚反問道,“不開棺驗屍,我們怎麼能證明這個人沒死?”
“她已經死了20多天了。我們這樣冒昧的去打擾她,實在有些大逆不道。”
花和尚卻說:“一個人在陽間死了,但是在陰間卻查不到他的信息,說這個人去哪兒了呢?你不覺得奇怪嗎?而且這個人是你的母親,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母親去哪兒了嗎?你就不想查明,她爲什麼假死?她死了之後,去到哪裡?如果這些你都不搞清楚,作爲子孫後代,這纔是大逆不道。”
花和尚的一番話,讓三叔皺起了眉頭。
“絕塵,我在這裡給你打個賭,如果把棺材打開,開棺驗屍裡面沒有你的母親,你就答應我要爲我做一件事情。如果裡面有你的母親,那我就公開給你道歉,並且通知陰陽兩界,從此之後我退出這個行業,做一個普通人,再也不當陰陽和事佬。”
“你讓我爲你做一件事情,是什麼事情?”三叔問。
“既然是打賭,那我想說什麼事情就是什麼事情,你有膽就跟我賭,沒膽的話,就讓這件事永遠爛在我們的肚子裡吧。”
三叔看了看花和尚,他的氣焰不是一般的囂張,好像這件事情他十拿九穩似的,三叔又看了看我,我還沒有告訴他們,其實我在下面已經見到了奶奶。
這件事如果我現在說出來,花和尚還敢打這個賭嗎?
我就見不得這樣囂張憑着一點兒本事就要上天的人。
於是我對三叔默默的點了點頭。
“好!花大師,我們兩個就來打這個賭。”三叔一字一句斬釘截鐵的說道,“沐珺,幫我們準備早飯,然後,我們藉着祭祀的機會,回去看看我的老母親!”
我在心裡想,花和尚,你這次可是輸定了!
看你以後怎麼在這個道上混吃混喝混大錢,我和三叔要揭開你騙子的真面目,不讓沐珺那麼死心塌地的相信你。
走了一趟陰陽,我整個人就跟虛脫了似的,身體無端的疼痛,我想,這一定是我從那兩扇門穿來穿去的結果。
三叔讓我休息一會兒,我躺在沙發上,想起在地府裡的遭遇,就跟做了一場噩夢似的,不知道現在墓鬼回來了沒有?他要找我,他會去哪兒找我?
因爲要回一趟老家,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我進去就看見長樂站在那裡,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就睡在我的房間,因爲一樓陰冷,光線暗淡,所以他覺得這裡挺好,我進去的時候,牀上的被子還是亂糟糟的,我想到一個女鬼睡在我的牀上,總覺得很彆扭。
現在長樂能見陽光能出門了,是一個大進步,我在想,天亮後我們要回村,要不然帶着他,他的身份可能會在奶奶這件事情上幫到我們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