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的腦袋裡像是待着無數只小安南。當倒計時出現,它們愣在那裡。當倒計時開始減少,它們開始尖叫,四處亂跑,原地兜圈,撞在一起,把腦袋蒙起來。
以至於安南恢復思考的時候,自稱泰德爾的精靈已經數完了倒計時。
叩叩叩——
驟然響起的敲門聲像是拍打在安南的心臟上。
“誰在外面……”
安南的語氣帶着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咔嚓。
那道沒鎖的門被打開,安南發誓,這絕對是有史以來經歷過的最驚心動魄的一次開門……
門外的身影浮現,是那位在港口看見的奧洛克夫人。
安南鬆了口氣,但又意識到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城主府一共三層,和供無家可歸的人臨時居住的公館一樣。但食人魔也不用低頭的層高讓它暫時是自由城最高的建築。
三樓是安南和他的家人的臥室,一些朋友也住在這裡,比如莉莉絲。這裡不對外開放,幾條樓梯都有衛兵把守。
二樓是城主、副城主和各部門部長的辦公室和休息區。
只有一樓是迎接客人和談論生意的大廳。
安南現在在三樓客廳,一個外人不會來的地方。除非她是伊蒂莉婭……
但當初那位“泰德爾”也是這麼騙了自己兩個月。
“你沒敲門。”安南謹慎地說,看見黛菈就站在門外才稍微安心。
“這裡沒有別人……”奧洛克夫人轉身關上了門,旋轉起的裙襬像是一團盛放的玫瑰。
看不見黛菈的安南又不安起來:“請你離開。”
奧洛克夫人在走近,安南在後退,“爲什麼要拒絕我?難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靠到窗臺上的安南退無可退,他試探着問:“伊瑞蘭澤?”
奧洛克夫人的腳下一軟,撲到安南的身上,眼眸裡的濃情幾乎化不開,猶如花香的呼吸打在安南的臉頰上:“我也愛伱。”
“奧洛克夫人”的體態開始變化,用來遮掩瑕疵的妝容消失,浮現細膩白皙的肌膚,因爲年齡而低垂的胸部重新撐起裙子
她變成了熟悉的伊瑞蘭澤的模樣。
安南也很高興,任由精靈導師動手動腳。但似乎是迴歸王庭的精靈導師被扳回了一些精靈習性,僅是貼近安南深吸了口氣,然後抱了他一下,回到沙發裡坐下。
安南愣了一下,跟着坐到她的對面。“我很高興能再看見你。”安南真誠地說。
現在當初在北境的朋友只剩吟遊詩人還沒回來。
“我也是。”
精靈導師的語氣透着火熱,輕輕磨蹭裙襬下的修長雙腿。
安南的注意力在口袋裡,他低頭看了眼,世界樹之葉已經沒了動靜:“泰德爾是誰?”
“你居然不知道?泰德爾大人就是代替王庭和骨頭之王交涉的使者。”
“原來是她……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伊瑞蘭澤說泰德爾本來只是代替王庭問責帝國,結果意外認識了安南。安南誤將她當成伊瑞蘭澤後她就僞裝下來,藉助安南得知人類的現狀,最後和帝國達成盟約。
回到王庭,泰德爾找到了居住在螢火之森的伊瑞蘭澤。
“她和我說了假冒我的事,還說那不是故意的。爲了向你賠禮,泰德爾大人把我送了過來。”“你會在這裡待多久?”安南想起什麼。
“你希望我待多久?”精靈導師的語氣再次變得黏稠。
“我當然希望你——”
這是精靈導師的陰謀。在貴婦之間練習出本領的安南突然想到,又意外地聯想到:“難道精靈王庭讓你來的?”
精靈導師收起魅魔般的輕浮,正色了許多:“兩件事。你在貝塔爾救的精靈還在嗎?王庭想知道瑞坎爾王國的慘案。”
“第二件呢?”
“讓你和我結婚。”
看來第二件事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安南說起其他:“你爲什麼會變成……奧洛克夫人的模樣?”
奧洛克夫人是一個風評很差的女人,更關鍵的是……奧洛克夫人喜歡男孩,性格強欲。精靈導師也喜歡男孩,性格強欲……
“我本來變成了一個男孩,想要給你一些‘驚喜’。”
安南沒打斷她,用馬丁的腦袋想也知道“驚喜”不會是什麼好事:“結果剛上船被那個女人看上了。我只好把她控制起來,順便變成她的模樣出現。”
“她還活着?”
“就在船上。”
安南領着伊瑞蘭澤來到二樓。
看見精靈導師的奧爾梅多怔然,然後微笑道:“好久不見,伊瑞蘭澤導師。”
“你該叫我城主夫人了。”
奧爾梅多挑了挑眉,把視線落在安南身上。
“咳……奧洛克夫人襲擊了精靈導師,被她打暈,然後精靈導師就變成了奧洛克夫人的模樣。我們現在正準備去‘解救’真正的奧洛克夫人。”
“我和你們一起。”
他們又來到港口上,被分配來的十隻獸人已經和港口工人一樣,換上了顯得蠢笨,但是結實的最大號的法斯特褲。
褐色的皮膚和獠牙和高大讓它們格外顯眼,走到哪都會被盯着瞧。
獸人們還在努力習慣這裡。自由城對它們來說太複雜了,哪怕自由城已經是最“純粹”的城鎮了。
獸人的腦袋裡只有吃和殺,哪怕是“豌豆莢”也只是在吃和殺之間多出一個“賺錢”。
它們擅長戰鬥,用鮮血證明自己的榮耀。但自由城不要榮耀。他們種田,蓋房子,造東西,彷彿榮耀對他們一文不值。
安南準備慢慢改變它們,褐皮獸人不是混亂的種族,起碼成爲“豌豆莢”的褐皮獸人不是,他們會逐漸融入自由城的。
親切地問候獸人們幾句,安南和奧爾梅多和僕人在精靈導師的指引下來到船艙,找到了被裝在箱子裡,蒙着嘴巴的奧洛克夫人。
“那個襲擊我的男孩呢!我要讓你們付出代——”
這個時候,奧洛克夫人看見了安南。
黑色的碎髮,嫩白的臉頰,一雙在魔法燈下神秘而純淨的黑寶石般的眼眸……和他相比,島上那些男孩就像是沙灘上一文不值的岩石。
“——我要對你們的救援給予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