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是最合適的人選——除了骷髏王稱讚的品性,他還既弱小,又強大。
午夜時分,骷髏王讓安南隨它出來。
安南帶上燒焦毯子,跟着骷髏王來到漆黑的林間,一道浮空術施加在身上,牽引着升到樹冠之上。
然後安南遙遠地看見,遠方的黑夜忽然爆發出一片夢幻的絢麗光斑,匯入天空中的星辰。
“這說明王女還在持續控制着異聞城。”
迷離的光暈持續了幾十秒,逐漸黯淡。骷髏王的眼眶向一處黑暗樹林投去視線:“我們回去吧……”
落回墓穴,石門閉合,安南坐在篝火前看着爲大門施加法術的骷髏王。
“我出發後要注意什麼?”
“夜晚屬於它們,不要在晚上和沒有光的地方停留太久。其他和之前一樣,遠離不合常理的事物,但要加上一條,遠離合乎常理的事物。”
“爲什麼?”
“鼠人肆虐的殘檐斷壁的廢墟里會有一名抱着玩偶的小女孩站在街上嗎?”
“您說的對……”
“還有,你在異聞城裡最好不要超過三天,如果還沒找到王女和真相就回來……”
“爲什麼?”安南的問題有點多。
“怪異氣息會持續地影響你。”
“我知道了。”
冥想之前,安南問道:“我能帶上檸檬嗎?”
“魔法生物是天然的怪異軀殼。”
“那算了。”
檸檬不是普通的水元素,是他的永恆召喚物。
夜晚在骷髏王安靜的試驗,安南冥想之中度過。偶爾有令人不安的陰影在墓地外徘徊,也被高階法術阻擋在外面。
第二天,骷髏王打開石門,讓清晨的林間露水沖刷墓穴裡渾濁的空氣。
安南結束了冥想。爲了節省時間,他只是隨便吃了些麪包,跟着骷髏王坐上骷髏馬車,深入枯死的森林。
兩個小時後,一片遼闊如海的湖泊阻擋了他們前方的路。
湖水中央,安南看見了一座湖中之城。
一座屹立在山體之上的宏偉山城被三道城牆環繞拱衛,簡直不像人力所建。三道白色城牆彷彿神靈的光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無數高塔矗立在湖中之城,這些或由水晶,或由黑曜石,或由石磚建造的高塔是神靈信仰的具象化,同時也是異聞城強大的象徵。
若是遠處再盤旋着海鷗,湖面漂泊着無數船隻,安南真以爲自己來到了威爾海姆。
但是現在,遠方那座宛如明珠的湖中之城死氣沉沉,沒有任何活物盤旋在上空,幽深的湖水深不見底,擱淺、觸礁的無主船隻被丟棄在湖畔周圍。
“您沒和我說異聞城被湖水包圍……”安南望着看不見盡頭的湖泊說道。
“你害怕水?”
“我害怕水裡的東西。”
即使在外面,海洋也是危險的。星月灣時期他們的船隻從來不敢離開海岸線太遠。
海族,以及大袞這類神孽巨獸就棲息在深海。誰知道被怪異污染的湖水裡會不會潛藏着什麼龐然大物?
“那麼還有一條道。”
骷髏王繼續驅使骷髏馬車,沿着湖畔繞行。期間他們避開了一些營地,安南在那些營地裡看見人煙和士兵的蹤跡,看來南方諸國終於有動作了。
這是個好消息,安南進入異聞城後應該不會太孤獨——
臨近中午,圍着湖泊繞了半圈的骷髏馬車停在一條筆直延伸向湖中之城的湖中之路。
“只是海運撐不起異聞城的繁華。”骷髏王說。
只有約十米寬的湖中之路看起來一個海浪就會沖垮……但總好過直面湖水。
“給伱這個。”
骷髏王遞給安南一枚魔法袋,教會他倒出骨粉,如何釋放和解除。
安南念出咒語,灑落的骨粉猶如被一陣風帶起,化作一匹眼眶燃燒魂火的骷髏馬。
“它會把你帶到異聞城前。記着,當夜幕降臨,把自己藏在安全的地方。”
安南把燒焦毯子揣進口袋,爬上骷髏馬的背脊,沿着通往異聞城的湖中之路遠去。
骷髏王注視着安南和湖中之路化作黑點與黑線,回到湖畔邊的枯萎林間,灑下一片骨粉,爬起的骷髏們開始在林地挖掘新的墓地……
……
距離湖中之城越近,安南對這座神靈親自建造的城市敬畏越深。
高大但荒涼的城門前,安南爬下骷髏馬,收起骨粉,進入異聞城。
行走在空蕩街道之間的安南左顧右盼。這裡比瑞坎爾王國的舊王城完整太多……怪異又不是鼠人,它們對破壞和毀滅沒有興趣。
起碼對沒有生命的建築是這樣。
街邊的房屋看起來很正常,但骷髏王說正常代表着不正常……
這排房屋之間忽然怪異地矗立着一座顛倒的房屋,變成房頂的地基還墜着泥土……這肯定不正常。
安南繞開那座顛倒小屋,往第二道城牆走去。
某個時刻,忽然從路邊的店鋪裡急促又蹣跚地跑出一名老人:“請幫幫我……”
安南盯着老人,邊後退邊拿出口袋裡的燒焦毯子,低聲問道:“他是你的同類嗎?”
燒焦輪廓從安南的影子裡爬出,盯着老人,而以爲得救的老人恐懼地往回退,被一塊石頭絆倒,邊爬邊尖叫:“滾、滾開!神聖的龍神啊,請您降下救世的光輝,幫助您卑微的僕人……”
焦黑輪廓緩慢搖頭,看來他是個活人。
“你再喊就把周圍的怪異都叫來了……她是我的同伴,我要去王城找王女,你是誰?”
老人先閉上嘴,又確認了好一會兒,才說自己是菲捨爾家族的族長,回異聞城是找一件東西。
“我被偷走了重要的東西……”
老族長在異聞城呆了兩天,都是徘徊在外圍,不敢深入。他看起來有些神志不清,語無倫次地說:“你接受委託嗎?我想委託你去菲捨爾莊園找到被偷走的東西……”
菲捨爾莊園在內城,倒是順路,但安南拒絕了他:現在的異聞城裡找東西不是件簡單的事……”
“說的也是,你沒理由接受委託,我除了錢什麼也沒有……”
老族長痛苦地抱住腦袋。
“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