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見洛然真的不難過了,她又呲着小牙繼續吃烤肉,大眼睛還一邊算計着剩下的烤肉可以吃多久。
今天一天發生了很多事,洛然總覺得有什麼被她遺漏的事情。她低下頭思索,忽然‘哎呀’一聲,嚇得小妖手裡的烤肉都差點掉了。
小妖埋怨的瞅了洛然一眼,邁着小短腿離開洛然身旁。哥哥走了之後姐姐狀態很不對,她得離姐姐遠一點。
洛然抽抽嘴角,假裝沒看到小妖的眼神。“師尊,關於審判的事情,然兒還有些不明白。”
戰老慢悠悠的說道:“塵家的那個小傢伙不是已經和你解釋的很詳細了麼,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師尊,爲什麼言尊會有審判的權利?”
“這是代價,擁有‘言’的代價。你以爲‘言’是那麼好容易擁有的?談笑間改寫乾坤的莫大能量,若是連點代價都不需要付出,豈不是過於草率了。”
“草率?”洛然歪着頭,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要是連點代價都不需要付出,那言尊的存在,也就沒有意義了。”
“可是師尊,審判的話,根本不算是代價吧?”她不解的正是這裡。從她瞭解的審判來看,她擁有制約世人的能力,這種能力應該是所有人都想要的,爲什麼戰老會說是責任呢?
“小然兒,你只審判了一個怨靈,那師尊問問你,你是什麼感覺。”戰老高深莫測的說。
“感覺?”洛然細細回想了一下,才道:“審判的時候不是會看到那個人的一生過往嘛,然兒覺得很難受,心裡不開心,但爲什麼不開心然兒還說不清楚。”
“不開心是因爲你把自己代了進去,代到了你看到的那一生裡。塵家的小傢伙不是和你說過,看了便要忘記,不可以記住麼?他是怕你陷入別人的一生,久而久之,找不回自己了。”戰老悠悠一嘆。“言尊每審判一個人,就會多了一生的經歷,這對於言尊來說喜憂參半。喜的是多了一生經歷,精神力就會增長許多;憂的是多了那一生經歷,自己的記憶也不再純粹。參合了別人的記憶,若是不能堅定心神,很容易迷失自己,甚至是忘了自己是誰。”
“忘了自己……”洛然張着小嘴,眼底滿是震驚。
戰老‘嗯’了一聲,話音低沉了許多。“其實師尊不希望你開啓審判之力,審判固然對你修煉有好處,但也是你的考驗。你現在只是審判了一個人,便會覺得心裡不開心,是因爲你不能忘記他的一生。你忘記不了他的一生,就有可能越陷越深。然兒,能開啓你審判之力的,都是有着怨氣的,他們或許真的有冤,或許自認爲有冤。但有一個共同點,這些人的經歷都不是美好的,很容易讓人陷入其中。你要學會忘記,或者是學會看淡。”
“師尊的意思我明白了。以洛阿方來講,他本身欠下了無數血債,乃是萬世惡人,但在他自己的角度,他認爲他無比委屈,有着天大之冤,所以他可以開啓我的審判之力,但那個冤屈是他自認爲的。那就是說我在審判的同時,需要考慮的事情也很多。”
“沒錯,審判的時候,你要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待一起,心中清明,不爲某一件事感動,也不爲某一件事難過。”戰老點點頭,又道:“然兒,審判早晚都會開啓,師尊只是沒想到會開啓的這麼早,所以以前沒有和你說過。你經歷了一次審判,也知道自己的責任了。以後要是再有人哀求你主持審判,你可以考慮着來。”
“師尊,什麼是考慮着來,難道我還能拒絕麼?”洛然嘟了嘟嘴,都說是責任了,她只能承受,哪來的考慮啊。
“咦?我沒說你不可以拒絕啊。”戰老輕咦了一聲,話音怪異的道:“除了第一次開啓審判外,之後的審判你想接受就接受,想拒絕就拒絕。他們只不過是有冤情,但又沒辦法強迫你,大可以隨心所欲嘛。”
“額……師尊,既然能拒絕,您前面說了那麼一大堆……”到底是爲了什麼啊?
洛然嘴角直抽,合着師尊剛剛說了一大堆廢話是麼?她剛剛真的很感動,以爲師尊很擔心她,她可是很認真的在聽師尊教誨的。
戰老忍不住大笑,看來不止是塵家那個小子能把小然兒氣得炸毛,他也是可以的。
洛然幽幽的說:“師尊,你實在是太爲老不尊了。”
戰老輕咳一聲,收住嘴邊的笑意,一本正經的道:“好了,小然兒早點回去,夜深了。”
“師尊,然兒還想問你一件事,爲什麼你們都說我是應劫而生的人。”洛然低低的垂下眸子,睫毛在火光下投出大片剪影。
“唉,身負‘言’的人,都是應劫而生的人。”戰老悠悠的一嘆,準備詳細的給洛然解釋。
洛然卻打斷戰老,空靈的聲音淡淡的傳來。“師尊,不要再逗我了,其實我明白的。”
“言尊這麼厲害,爲了世間的平衡也不可能隨意出現。言尊降世,肯定是因爲大陸上有很大的事情要發生,是用神紋之力解決不了的事情。然兒只是不明白,爲什麼會選擇我。”
洛然低低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認真。“然兒只想過自己平靜的生活,不想當什麼大英雄,也對英雄沒有感覺。然兒認識塵陌煌之前,最大的希望就是重新回到洛宗。重新當洛宗的公主,讓父親和爺爺不再受人嘲諷。遇見塵陌煌以後,然兒也只是想配得上塵陌煌,有能力站在他身邊,更多的,然兒便沒想過,也不想求。”
“這樣的性格,不適合擁有‘言’也不適合當言尊。不是說‘言’是有靈性的麼,那它不應該選擇然兒,應該選擇別人。”
洛然說完,便是沉默下來。
戰老也是沉默着。一人一靈魂,一個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一個隱在神紋空間中,更是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兩人就這樣沉默着,過了好半晌,戰老忽然輕嘆了一口氣,慢慢的說道:“其實,這都應該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