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緩緩前行,使出了海鳴村,這個他從失憶後在沒離開過的地方。
沒有離開過那個家。
車裡有五個座位。
前面兩個,後面兩個,陸子明被夾在中間,手上是明晃晃的手銬。
所幸那兩個警察體格偏瘦,也沒顯得擠。
或者是剛纔那一幕他們也被感染了,沒有人說話,只有大雨打在車窗和雨刷不時掃過發出的聲響。
陸子明靠着椅背,神情落寞,此時,他心裡還印着王小魚撕心裂肺哭喊的模樣。
心如刀割。
那個教他、疼他,讓他想一直保護的女孩,卻因爲自己的離開,哭的那麼傷心。
或許,自己要不來這裡,不認識她,就不會給她造成這麼大的痛苦。但這都是他一廂情願,過去的回不來。
他的腦海裡,是自己這些天在海鳴村的日子。
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不過再也回不去了。
這一刻,他心如死灰,全部的希望都隨着雨水湮滅。
前方等待他的,就和這落地的雨水一樣,不知去向。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子明是被叫醒的。
他睡着了,從上午到下午,這短短几個小時的時間,讓他像過了幾個世紀那麼長。
被揍時身上的傷痕這時發起威來,疼的厲害。
他下了車,才發現外面的雨已經小了很多。他舉目望去,看到的是一個從來沒見過的地方。
這是鎮上一個小型的警察局,四方形的構造,房屋是兩層小樓。
“先帶他到審訊室,我一會兒過去。”
那黑麪警察下了車,對站在陸子明左右的警察說罷,點着了一支菸,朝對面走去。
下了車,他被人按着肩膀帶進了樓裡,停在了一個房間門口。
陸子明擡頭。
門上有個牌子,上面的字王小魚教過他。
審訊室。
一個警察推開門,兩一個推着他走了進去。
裡面的空間不大,東西更是少的可憐。
後面靠牆的位置是一個椅子,它很別緻,金屬材質,被焊在地上,副手前面有一個鐵板,上面有兩個空洞,陸子明沒見過。
更怪異的是,在那椅子上方,還有一個燈泡。
進門處不遠是一張桌子,後面有幾個凳子。
在王三斤家,都是用藤條編制的小凳子。
兩人將陸子明帶那個別緻的椅子前,將鐵板掀開,讓他坐好,再將鐵板放下,他的雙手被固定在那兩個空洞之中,手銬被打開。
這是重刑犯纔有的待遇。
這個時候,陸子明明白了。
他被固定在這個空間裡面,根本動彈不得。
非但如此,他的雙腿也被鎖了起來。
這一下,除非他會縮小,否則根本掙不脫。
兩人弄好之後,就走了出去。
房間裡剩下陸子明一人,因爲門被關上,加上天色昏暗,房間裡的可視度就更低了。
陸子明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的,所以,他心裡反而沒那麼害怕。
或許,這個詞他還沒有學會。
獨自坐在那,身上的傷勢愈加明顯,陸子明閉上了雙目,休息起來。這一覺,睡到外面的門被打開。
抓他的黑麪警察,還有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那兩人二十多歲,女人懷裡抱着一個藍色的文件夾,男人帶着眼鏡。
都是面無表情。
自顧自的在桌子後面坐好,女人將手中的文件夾攤開。
“他們會問你一些問題。”那黑麪警察摘了帽子放在桌上,看向對面的陸子明。“你實話實說就好。”
“好。”陸子明點頭。
剛纔抱着文件夾的女人顯然沒有黑麪警察的級別高,再得到他確認之後,纔開口。
“姓名?”她語氣嚴肅,沒有一絲情緒。
“陸子明。”
“性別?”這女人說着,擡頭看了一眼陸子明,然後低頭自顧自的在表格上寫了個男字。
“年齡?”
“不知道。”陸子明平靜的開口,他確實不知道自己多大。
“嗯?”那女人擡起了頭,皺了下眉。
這個問題,她自己可寫不了。雖然看着他比自己小了好幾歲。
“老實回答。”坐在女人旁邊,那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眼鏡男,厲聲吼了一句。
他以爲,眼前的人沒有配合。
畢竟,誰會不記得年齡。
陸子明瞧了瞧他,臉上表情沒有變化。“確實不知道。”
砰!
眼鏡男聽了陸子明的回答,猛的拍了下眼前的桌子,站了起來。將一側放着的筆帽震掉了地上。
他走到一側,‘啪’的一下,按了開關,陸子明腦袋前面的燈泡就亮了起來。
亮的這麼突然,慌的陸子明眼睛生疼。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眼鏡男指着後面牆壁上的字,厲聲說道。
咳。
坐在最外面的黑麪警察見狀,咳嗽了一聲,低聲說道:“問下一個。”
話音一落,另外兩人都一臉詫異的去看他。
還可以這樣?
他們沒見黑麪警察放過水。
黑麪警察哪裡在放水,只是他看到了很多東西,又瞭解這個案件。
從眼前人拒絕頂罪,就能看出,他不是逃避的人。
加上他一臉平靜,根本不像是在說謊。
眼鏡男見狀,悻悻了坐了下來。
女人在年齡欄上備註。十八到二十二。
繼續發問。
“家庭住址。”
“海鳴村。”
接下來,陸子明對答如流,知道的,一概說出來。倒是對於自己身的幾個問題,他回答不了。
那是屬於失憶前的陸子明。
有好幾次,那眼鏡男都想發火,都給黑麪警察給攔下了。
就這樣,大概過了二十分鐘,所有的筆錄都做完了。
三人離開,房間裡再次剩下陸子明一人。
那燈泡的溫度實在太高,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讓他出了一身汗。
門口。
抱着文件夾的女人先走,黑麪警察告訴眼鏡男,讓他找人把陸子明關進拘留室。
等案件弄清楚之後,再將他移交到市裡。
第二天一早,黑麪警察卻得到一個重要消息。
這個陸子明身份不明,根本不是海鳴村的人,知道這些,他馬上在全國信息資料庫裡查詢,發現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不過也不是奇怪的事,全國這麼多人,沒在統計之列的不在少數。
但是往市裡送人,總不能送一個沒名沒姓之人,於是,就把陸子明掛在了海鳴村。
這一下,他真的成海鳴村的村民了。
案件移交市區,審查,開庭,宣判。
雖然賴三當時在欺負王小魚
,但並沒有實質的侵害,而陸子明雖然是有理的一方,但畢竟賴三當時不是在對他犯罪。
所以,由他殺死賴三,算不得正當防衛,最後以過失殺人罪判決陸子明--死刑。
不是立刻執行,而是半年後。
從法院出來,陸子明被帶上頭套,進了一輛警車,關進了拘留室。
又過了幾天,他和一羣同樣犯罪的人一起被裝進一輛大車,送往郊外的監獄。
瀾風,一所坐落在山腰上的監獄名稱。
監獄,顧名思義,專門爲了犯罪的人設立。
這裡的空間很大,房屋修建用青灰色的厚重瓷磚修建,北面一座五層高的樓房,就是關押犯人的主要地方。
東面兩層的小樓,是典獄長和獄警的辦公和休息區。
西邊是吃飯的地方,大門在南面。
中的空地很大,但四周有鐵絲網圍牆,那是犯人放風的地方。
一道牆,一座山。
牆外的景色再美,隔着山也看不到。
在這裡,幾乎每過幾周都會送來一批新的罪犯。
通向監獄的是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
每次來新人的時候,也是這裡的犯人最高興的時候,因爲當天,他們有半天休息。
一輛麪包車樣式的警車來到了門口,巨大的鐵門被打開。
一側,鐵欄裡的犯人開始呼喊起來。
他們有的說着奚落的話,有的直接罵起來,有的冷眼旁觀。
直到有獄警敲打鐵窗,他們才稍微安靜一點
“下了車,跟着前面的警官走,知道嗎?”
一個被派來送罪犯的人,打開了後面的車門,對第一個犯人說道。
除了他說的那個,狹窄的走道上,站着很多拿槍的人。
“一個,兩個,三個……”
鐵欄裡有人在查數。
“嗨,看那個人,怎麼長那麼像我表弟?”
“不對吧,我怎麼看像你爸爸!”
新來的人有二十多個,陸陸續續的向前走,陸子明在中間的位置。
若是說失憶後的陸子明是新生的話,進入這裡,他又重生了一次。
一個個的排着隊,被領進洗澡間,水從巨大的噴頭裡出來,噴在每個人的身上。
揚起的滑石粉刺的睜不開眼睛。
洗完澡,排隊領取鋪蓋和囚服,囚服上,有每個人的編號。
以後,他們都將沒有名字,只有數字。
“五樓,十一號。”
“三樓,二十號。”
“二樓,八號。”
“你……”那個禿頂的中年獄警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陸子明,說道:“四樓,十二號。”
陸子明不明白,爲什麼這麼多人,他要特意多看自己一眼。
拿着衣服,在一名獄警的帶領下,陸子明向外走去。
繞過那寬闊的‘放風區’,進入主樓。
剛一進去,陸子明就被裡面的場景震撼到了。
裡面都是用鋼鐵焊接成的架子,中間是樓梯和通道,站在一樓,可以一直看到五樓。
每個房間的門,都是鐵的。
那胖胖的預警沒有停留,徑直朝中間的樓梯走去。
到達四樓的時候,他才發現這一層比其他層的防守更加嚴密。
就連樓梯裡都有兩道鐵門。
通過第一道鐵門時,陸子明看到一側的邊角上寫着三個字--重刑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