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一聲劇顫,在柴房中響起,夾雜着手忙腳亂的驚呼聲。
凌風倒在了地上,他臉色慘白,亦如先前被撈上來一樣,額頭上冷汗涔涔,手腳哆哆嗦嗦地想要站起身來,可偏偏支撐不止那沉重的身體。
他想要呼喊,可聲音相當的蒼白。
“如風,你怎麼下牀了?”
秦思蓉一驚,立刻上前,顧不上尊卑,手忙腳亂地將凌風攙扶起來,有些責備的說道:“你身體還很虛弱,這個時候不該擅自下牀的,至少也要有靈雨……”
“秦小姐,我知道的。”
凌風低垂着頭,奮力擠出幾滴淚珠,慘然地說道:“我是一個凡人,可你卻還是在我身上浪費了一枚靈丹,我心中過意不去,就向着能夠早些離開,不想麻煩你與秦家。”
“我知道,這些話說的有些沒心沒肺,你的大恩我還不能報答,我這個人沒有二兩肉,又是一個凡人,就只有這一身軀,你要是要的話,就儘管拿走吧。”
“……”
秦思蓉俏顏酡紅,忍不住輕碎了一口,這個傢伙是什麼意思?
要他那身軀能做什麼?
正在秦思蓉惱怒,覺得凌風在調戲她的時候,碰上了那雙纖塵不染,清澈見底的眸,不禁一愣,眼睛是心靈的窗口,這些年她也算是閱歷豐富了,能夠透過眼睛看到人的內心世界。
擁有這麼清澈眼神的人,會有這樣的想法麼?
可是。
望着凌風那真摯的眼神,她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如風非王恩的人,此等恩情,我在心中感恩,也一定要做些什麼。”凌風實誠的說道:“秦小姐,就讓我在秦家做個下人吧?”
“我不能忘恩負義!”
“……”
秦思蓉怔住了,瞠目結舌,這個傢伙真是一個單純的人麼?
他看似形容憔悴,可處處機鋒。
她要是將其趕走,倒是讓其落了一個“忘恩負義”的罵名,要是答應下來,難道真的讓這個人在秦家做個下人?
她執掌秦家整整六年了,與許多人物打過交道,但還沒有遇到過這麼難纏的對手,他一句話就把旁人所有的退路封死了,逼的她不得不答應下來。
秦思蓉希望他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麼?
顯然。
不可能!
因而。
她只能額首,認可了凌風的言詞,她施恩不望報,但是,你總不能拒絕一個感情真摯的人。
於是,凌風非常順利地留在了秦家,這是他目前的避風港,在沒有恢復過來以前,他自然不會衝動地將自己送到其他勢力兇刀下。
……
“我是不是有點欺負人?”
夜深人靜,凌風盤坐在竹牀上,非常認真的思考着這個問題,最後咧嘴一笑,道:“還真是!”
想起秦思蓉落荒而逃的俏麗模樣,他就忍俊不禁,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來了,落到這個田地,怕是也沒有想到,逆神此刻正在流血,而且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這個秦家處於神武的什麼位置。
形勢非常緊迫!
“神力湮滅,可以重新錘鍊,丹田碎了,可以重鑄,可是這速度太慢了啊。”
他仰躺下來,望着屋頂,瞳孔逐漸深邃起來。
他不想等下去,也不能等下去。
可是。
那場戰鬥實在太慘烈了,四肢被斬斷,身軀被爆碎,截天匕、噬靈珠、九重石等逐一遺落,唯有神魂中的古武塔沒有遺落,這也意味着,他所有的天才地寶也一同遺落,想要加速丹田重鑄都不可能。
這是遺憾!
“空脈!”
忽然,凌風眯起眼睛,他想到曾經也落魄過,在蠻荒秘境落下了不可治癒的道傷,可因虛空神道的非凡,他找到了唯一希望,因而斬掉道傷。
可此刻,情況更嚴重,他丹田爆碎,連一點靈氣都不可能容下。
“麻煩啊。”
凌風苦思憫想,不能重鑄起丹田,即便是空脈都是空談。
“那就唯有如此了!”
冷月當空,凌風徐徐起身,俊逸的臉上洋溢着空前的冷光,比那冷月更寒涼,比這薄涼的天地更清涼。
匆匆二十天。
凌風的臉色越來越佳,由憔悴變得紅潤有光澤起來,體內的血肉在太一真水的滋潤下,已完全恢復過來,但是,他並沒有立刻表現出痊癒的狀態,而是不時的咳嗽,躺在竹牀上,不想涉足秦家的“事業”。
不過。
秦思蓉倒是沒有逼迫的意思,她撈上凌風時,沒有想過讓他成爲一個下人,這完全是凌風自己的請求,倒是秦穆青不時會過來,對他嗤之以鼻。
“你能欺瞞姐姐,但騙不過我。”
“想當下人,卻又不付出,你簡直是個無賴。”
“你到底要佯裝到什麼時候?”
每當這個時候,凌風都會咳血,臉色慘白如紙,他羞紅了臉,奮力地爬起來身來,要盡一個下人的本分,而後又會跌倒在地上。
爲此。
秦穆青受到了秦思蓉的責備,嚴厲呵斥,說道:“外傷看起來沒有大礙,可是你知道內傷如何?休要胡鬧,我相信他不會撒謊。”
這讓凌風極其感動,強烈要求帶病盡責,卻被秦思蓉暖言安慰,並且告訴所有人,在其傷勢沒有痊癒前,且不可令其下牀幹活。
事實上。
秦穆青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與一個病嘮過不去,而且這個人是那麼脆弱,一陣風都能夠吹倒,心中也對這個人心生了敬意,至少“如風”沒有逃避責任,而是選擇“賣入”秦家。
當然。
這是秦家兩姐弟的想法,凌風從未這麼想過。
於是。
凌風樂呵呵地躺在牀上,每隔幾天,秦思蓉也會讓人送來山珍海味,讓凌風補一補氣血,對於一個陌生人來說,也是仁至義盡了。
總的來說,她是一個善良的人。
八天後。
凌風下牀了,只是身體還很虛弱,儘管身軀重鑄,但沒有神能滋潤,他的確是消瘦了許多,整個單薄而疲倦,遠沒有先前的榮光。
但是,能夠活命已是最大的幸運。
“是時候了!”
他走出柴房,仰望着天際,眸中閃耀着光彩,之所以修養了近兩個月時間,是要將自己氣血調整到巔峰,而現在他已處於巔峰。
“靈月,能不能請秦小姐過來一趟?”
凌風望着那單薄的少年說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與其相商。”
“你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靈月撇嘴,道:“小姐整天忙着家族的事情,那裡有功夫來問過你?”
“這……”
凌風張了張嘴,還真沒有辦法解釋,秦家大小姐與一個凡人間的交流,簡直是天方夜譚,在其被撈上來之際,她能夠過來看望三次,已是天大的榮光了。
“哼,如風你終於捨得起牀了嗎?”
這時,一位少年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來,望着凌風非常氣憤,這個傢伙把自己當成了大爺,整天吃喝讓人伺候,簡直要把他秦家的傭人,當成自己的傭人了。
“是啊,立下了諾言,自然要履行。”凌風仰着臉,笑呵呵的說道:“倒是秦家少爺……你被人揍了?”
“你……”
秦穆青嘴角一哆嗦,他儘可能地掩飾,清靈地髮絲遮住了半偏臉,可沒想到還是落入了凌風的眼中,更沒有想到他會直言不諱,當面揭穿。
“要不是姐姐不容許我打你,現在我就揍你一頓。”
“秦家少爺被人揍了,於是想揍下人一頓,來掩飾你羞憤的心情麼?”凌風眯着眼睛,笑道:“恃強凌弱,你可以揍我啊,放心我是不會告訴你姐姐的。”
“……”
秦穆青心口中了一刀,嘴角直抽,這個不要臉的是怎麼說出這種話來的,先前他也這麼說過。
結果呢?
轉首就在秦思蓉面前把他給賣了,害的姐姐狠狠地訓斥了他一頓,這也正是他對凌風耿耿於懷的原因,覺得這個傢伙就是個騙子。
不過。
他還真不能向凌風動手,不然要落一個欺負下人的惡名,怕是家中的老傢伙更能找到藉口,讓姐姐難堪了。
“懶得揍你!”
秦穆青憋氣的說道,轉身就走。
“等等!”
凌風在身後喊道:“秦家少爺,能不能請秦家小姐過來一趟?”
“不能!”秦穆青沒好氣的回道。
“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請她過來相商,可能會還上那一枚頂級靈丹。”凌風喊道。
“呵呵,騙吃騙喝騙感情,如風你就是個無賴。”秦穆青纔不會相信。
“我是煉丹師!”
整個小院猝然間靜了下來,靈月張大嘴巴,秦穆青也止步,禁不住回首,詫異地盯着凌風,可下一刻他就咧嘴笑了:“你當我白癡麼?”
“恩!”凌風微不可查的額首。
於是。
秦穆青的臉一黑到底,恨不得將這個傢伙生生埋了,活着讓人生氣:“你是一個凡人,沒有靈氣,沒有力量,你會是煉丹師?”
“我現在不是!”
凌風一臉傲氣的說道:“但是,我以前是。”
“那又如何?”
秦穆青臉上閃過一絲靈採,可瞬息間便煙消雲散,姐姐曾查探過,這個人的丹田已破碎,不可能成爲武修,即便他以前是煉丹師,但以後不會是。
這纔是重點。
“我不能煉丹……”凌風低沉的說道。
秦穆青鄙視地望了一眼,轉身就走,可是下一刻,他冷不丁地止步,眼中爆射出空前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