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金鵬安排教燕無邊畫符的,是一名姓劉的符師,年逾五旬,發須半白,身形有些瘦弱,臉色也沒什麼血氣,看起來似乎有些虛弱的樣子,應該是長年待在屋子裡,悶頭髮符造成的。
只是他身上散發氣息,讓夏明明在見到他時忍不住皺起了柳眉。
符師在仙靈城中地位尊崇,絕非她這種只會畫一種低階符篆的僞符師可以相比的,這劉符師可能是被人奉承得太久,在面對他們之時,擺着一副高傲的臉孔,即使燕無邊也有些不適。
由於燕無邊是帶傷在身,洪金鵬並沒有讓他去錦天商行,而是讓那劉符師上門教導,或許正因爲這點引起劉符師心中不快,這纔會擺出這樣的姿態。
所以雖然他的態度令人不爽,燕無邊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劉符師來到夏家之後,被夏明明帶到燕無邊房間,只是簡單地自我介紹了一番,連準備工作都沒做,更沒詢問過燕無邊的狀態是否能夠馬上開始,便直接開口道:
“符篆之道,分攻擊、防禦、輔助三類,輔助是最簡單的,防禦類次之,攻擊類最難。你之前畫的符,老夫也曾端詳過,雖說比一般符士畫得好一些,但此符是輔助類中最簡單的一種,稍有畫符才能之人很輕易就能上手,所以你能畫出來,也不能證明什麼。”
他的話雖然沒有不屑之意,但卻顯得很不以爲然,或許是覺得洪金鵬對燕無邊如此特殊待遇有些小題大做了吧。
不過他的話一出口,燕無邊馬上就明白,這傢伙是在給自己下馬威憫,同時也在宣示着他心中的不快,若非錦天商行要求,他是不可能出面教導燕無邊這種毫無畫符根基之人的。
夏明明站在一旁,聞言忍不住出聲道:“我燕大哥天賦異稟,第一次接觸畫符就能畫成那樣,就算只是最最初級的符籙,但一連畫了幾十張,一張都沒有失誤過,如果這還不能證明什麼,那要怎樣才能證明?”
“不知道劉符師當年剛學習畫符的時候,又是否能做到這一點?或者說,你比我燕大哥要厲害?”
一般說來,別人教導所學,最忌諱別人旁聽了,雖然畫符的基礎很多人都會,但夏明明待在這裡,嚴格來說還是有些不禮貌的。
不過那劉符師顯然是沒真想教導燕無邊,所以見到夏明明留下來,根本就不以爲意。
可是如今,面對夏明明一連串的炮轟,那劉符師才突然發現自己錯了,根本就應該把這小妮子攆出去纔對。
夏明明的話不可畏不尖銳,說得那劉符師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吶吶了半天,卻是一句話都反駁不了。
確實,燕無邊之前畫的符是輔助類中最低階的存在,幾乎等於整個符師界最簡單的一種,也是一種入門必習的符籙,可是再怎麼簡單,也需要一個學習的過程啊。
而且就算學習理論再強,也還要一個實踐過程.哪怕劉符師再怎麼不願意承認,當年的他,也是足足耗費了一個月時間,才勉強能把入門級的符篆畫成,而且基本是無法使用的廢符。
此時面對夏明明的質問,他又哪裡說得出話來?
原本劉符師確實是想給燕無邊一個下馬威,讓他自己知難而退,免得耽擱他的時間,沒想到話纔剛出口,反而給夏明明來了一個下馬威,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見劉符師臉色難看,一句許都說不出來,夏明明卻是有些得意地瞥了燕無邊一眼,悄悄地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燕無邊心中暗笑,面上卻是喝道:“明明,不得無理,劉符師的意思,只是想讓我別對一點兒成績就沾沾自喜而已,怎麼到你嘴裡就被曲解成這樣了?”
燕無邊話語雖說得嚴厲,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哪裡有一絲惱意?
對此,夏明明只是吐了吐舌頭,扮個鬼臉就此了事。
劉符師也懶得看他們演雙簧,擺了擺手不在此番糾結,繼續道:
“符籙的類型說完,我們現在說說它的本質。每一張符,都是由基礎符陣構成,想要將之完成,需得畫到分毫不差,稍有偏差,便算是失敗了。”
“各種符篆,所構成的基礎符陣也不同,想要在此道有所建樹,就必需要有大毅力,堅持不懈才行。當你把所知符陣完全熟記,讓它成爲你的本能,保證百分百畫成,這才能說你會畫這種符篆,而不是靠着運氣,一時成功一時失敗。”
“真正能稱之爲符師的,無不掌控着十數種,甚至數十種符籙的勾勒,而高階的,甚至懂得數百種之多。你們都畫過符,明白此中難點,若無那種毅力,我勸你們還是別費時間的好!”
一開始他或許還因爲夏明明的話而有些緩和,但說到後面,又不知不覺地流露出本性來。
在他看來,畫符這種事,無不需要成熟的心智,穩重的心性,像燕無邊與夏明明這種年輕人,心浮氣躁,根本就不可能穩下心來學習,單一一種成功,只能算是僥倖。
真正的符道,枯燥乏味,能夠成爲此中贏手,無不都是年紀偏大,歷經各種磨難之人。
聽到他的話,這次連夏明明也是沉默了,雖然話不中聽,但卻是事實。
夏明明雖然苦練了兩年,但因爲資源不足,又沒人教導,畫來畫去都只會一種,而且還不能保證成功。
原本因爲抓到竅門,好不容易纔有所進展,心中剛有所欣喜,現在劉符師的話,卻如當頭棒喝,將她心頭的欣喜完全打得粉碎。
符師需要掌控十數種,甚至數十種符籙勾畫,而高階的,甚至還要懂得數百種,以夏明明這樣的進展,怕是窮極一生都無法真正邁入那個門檻。
不管她學習畫符的初衷是什麼,劉符師此話,對她的打擊可想而知。
就在夏明明失魂落魄之際,燕無邊卻開口了。
“不論是符師之道,還是其它事情,曉一而通百,一旦摸清了其中竅門,往後不管等級再高,難度再大,根基卻還是一樣的。”
頓了一下,燕無邊突然凝視着劉符師,沉聲道:“我覺得,劉符師與其把精力浪費在口水上面,不如直接用事實來證明,以實踐將我難退,那不是更直接麼?”
如果劉符師的話只是針對他,燕無邊倒也不會有什麼想法,可是此時如果他再不出聲,還不知道夏明明要被打擊成什麼樣子。
一旦關係到夏明明的事,燕無邊總會很敏感,所以此時,他心中也是有了一些怒氣,說起話來纔會如此不客氣劉符師怎麼也沒想到,從他進門之後,一直表現得很和氣的燕無邊,惱起火來竟是比夏明明說話還要更凌厲。
原本以他的身份,換成一個人這麼說,恐怕他當即就要拂袖而去了。可燕無邊是洪金鵬指名道姓要重點培養之人,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就算是他也不能得罪太過。
此時見燕無邊惱火,他一時間也是沉默了。
而夏明明,則在聽到燕無邊的話之後如醍醐灌頂,瞬間便想通了此中關鍵所在,在這時候她也沒有精力去責怪劉符師,而是一雙美眸放在燕無邊身上,閃爍着異樣的光彩。
那種感覺,就像是懷春少女,在面對自己最崇敬的人時放射出的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