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能看一眼密信嗎?”秦文月走上前,飢渴地看着秦莊手裡的信,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這世上爲什麼會有比她更狠更厲害的女人。
秦莊卻冷冷一笑,搖頭:“看了做什麼,你已經在他們面前完全曝露了野心,若是把你再送回去,皇后一定會同樣乾脆地對付你,何必白白犧牲你?當時急着把你接回來,就是這個道理。”
提起在京城的那幾個月,秦文月心裡就更恨,她陰沉地問:“秋振宇坐不住是什麼意思,他既然有本事,難道還鬥不過自己的女兒。”
秦莊冷冷一笑:“我們已經有了計劃,文月,你還有機會。只是眼下往冬天去了,且不宜操之過急,來年春暖花開,京城就該有喜事了。”
秦文月長眉輕挑:“哥哥你知道,我最喜歡熱鬧的事了。”
然而隨着秋寒越深,趙氏暴斃以及王婕妤母子去世帶來的影響並沒有消停,皇帝對趙氏皇朝的打壓本就不遺餘力,此番藉口趙氏野心暴露,誅殺了一部分被囚禁的趙氏後人,前朝皇室子孫被處死的本就多,這一下連坐牢囚禁的也越來越少了。
秋振宇和幾位心腹都意識到威脅,隨着年歲的遞增,建光帝很快就會長大,倘若當初項曄當真沒有殺了他,但那時候他是個孩子,當他不再是孩子了呢?
其他人則是明着暗着勸說秋振宇:“沒想到皇后年紀輕輕,手腕如此老道毒辣,和皇帝簡直太般配。外人只當皇后厲害,是爲了您謀權,卻不知她是完全衝着您來,秋相大人,這樣的女兒,要不得啊。”
每每如此,秋振宇都會沉默,他不願在人前承認自己輸給了女兒,何況輸贏並沒有下定論,一盤棋沒走到最後一步,誰也不知道結果,那是他生出來的女兒,沒資格也沒可能勝過自己。
深宮裡,清雅也時時刻刻爲皇后擔心着,一次一次的事件後,世人必然明白了皇后的厲害,特別是他的父親,現在皇后“殺”了趙氏,等同是正面與秋振宇發生衝突,皇后這枚棋子,早已變成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秋振宇不會殺我,正如同皇上不會殺他。”珉兒卻雲淡風輕地對清雅說,“趙氏這種微不足道的角色,對他來說死一百個也不可惜,不足以刺激得他方寸大亂。但是他一定在想法子對付我,不論我爲什麼會成爲皇后,最初總是因爲他才能來到這個人世。他一定希望我哪怕死,也要死在他手裡。”
清雅哭笑不得:“娘娘您這麼說,奴婢就更慌了。”
珉兒搖頭:“不要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有法子應對,我還有皇上呢。反是這宮裡,爲了這點事人心惶惶,不論她們怎麼疑心我看待我,我還是要做我的皇后,眼下小皇子出生,本該高高興興地慶祝,忽略了小皇子,淑妃心裡就該難受了。”
清雅道:“聽說淑妃娘娘,催皇上給小皇子起名字呢,皇上那兒遲遲沒有回信。”
珉兒笑道:“夜裡我來說。”
這一晚,項曄來時,珉兒就已經準備好了命理風水之類的古籍,拉着他道:“皇上趕緊把小皇子的名字定下,也算給我一個人情。”
項曄疲倦地說:“朕不是沒有想,是覺得萬一選不好,淑妃心裡會計較。你知道她別的事不在乎,最在乎孩子的事,而這些日子朝務本就繁忙,朕還臨時添出了肅清趙氏餘孽的事,沈哲不在,朕少了臂膀。”
珉兒有意識地看了眼皇帝,見他隨口就說出這些話,可見是真心的,對他來說沈哲終究是臂膀,而不是要丟去遠方提防的人,他們兄弟之間一定有什麼默契,是連她都不能知道的。珉兒不怪皇帝把自己排除在外,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位置,若是兄弟倆依舊和睦相親,她才真正放心了。
“照我看來,不論是生僻的字,還是太普通的字,只要是皇上用心選的,有些說法的,淑妃都會很高興,我們女人家的心思是很簡單的。”珉兒笑悠悠,哄着皇帝做決定,“不選好,可沒飯吃的。”
項曄瞪着她,但是看着看着就笑了:“你精神好了,朕就安心了,原以爲爲了趙氏和泓兒母子的事,你心裡要鬱結好一陣,朕都打算好了,幾時帶你去散散心。天又快冷了,你不是很喜歡平山嗎?”
珉兒搖頭:“皇上今年那麼辛苦,農耕民生之外,邊境諸國虎視眈眈,有時間您就在宮裡歇着,長途跋涉去歇不過兩天又要回來,要說散心,我寧願看着皇上在我身邊呼呼大睡兩天。”
項曄舒心地笑着:“說得好聽,這會子連口飯都不給朕吃。”
珉兒推他:“趕緊選好了,就有的吃了。”
皇帝卻曖昧地在她手心捏了一把:“今晚朕沒事了,可以多喝兩杯嗎?”
珉兒心裡一熱,眼波婉轉地笑着:“多喝兩杯之後呢?”
殿內氣氛旖旎,兩人的目光已經交織在一起,來催晚膳的清雅根本插不進來,識相地退下了。見這裡一時用不上自己,便到門外去見周懷,遞給他一副袖籠,是清雅親自縫的,冬天他爲皇帝打燈籠時,戴着最合適。
周懷嘿嘿笑道:“去年縫的,還好好的呢,你也不給我點別的東西。”
清雅道:“哪裡有時間給你縫呢,今年將軍要在那不毛之地過冬,我心裡難受的很,給將軍縫了一整套袖籠護膝,還有千層厚的雪靴,已經送去了。”
周懷嗔笑:“將軍還缺那些東西嗎,要你瞎殷勤。”
清雅得意洋洋:“太后知道了,賞了我兩錠金子,可不止我一個人心疼。”
他們一邊說着話,一邊觀察着裡頭的動靜,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都進不去了,他們也當然知道帝后可能會做什麼,周懷輕聲問:“如今將軍也要做爹了,皇后娘娘怎麼還不見動靜呢,我聽說娘娘在吃調理的藥了?”
清雅道:“吃了幾天就厭煩了,我也不敢多嘴,娘娘自己心裡比誰都清楚。不管怎麼樣,這麼年輕怕什麼,又不是沒懷過。”
周懷憂心忡忡:“聽說掉過的,之後都……”
“呸!”清雅往他嘴巴上打了一巴掌,“說吉利的。”
卻是此刻,裡頭喊人了,兩人趕緊進去,周懷對清雅道:“今天又有摺子遞上來,說皇后失德,比過去更厲害,是要求皇上廢后。”
清雅眼睛瞪得老大的,這件事,只等第二天皇帝離去後,她才告訴了珉兒,珉兒只清冷地一笑:“皇上隻字不提,就是根本不在乎,我心裡明白就好,也許皇上並不希望周懷多嘴。”
“奴婢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不必對周懷說明白,他自己必然也會掂量,而我是很樂意他多嘴的。”
珉兒一笑,看得清雅心裡一哆嗦,倒也不是怕皇后,她越來越崇拜這個年紀上勉強都能做自己女兒的人,皇帝是天神,娘娘就是女神,說是天仙,還顯得柔弱了些,她並不僅僅長得美而已。
且說帝后之間一如既往的恩愛和睦,很快就讓妃嬪們明白,王婕妤母子的死,皇帝壓根兒沒懷疑皇后,朝廷上不也大張旗鼓地殺了不少趙氏皇朝的人麼。再者這次態度最堅定的,還有太后,林昭儀她們不過是隨口提了幾句,覺得母子倆死得蹊蹺,就被太后好一頓訓斥,說她們妖言惑衆攪亂人心,一兩次後,人人都閉嘴了。
而在珉兒的催促下,項曄終於爲小皇子選了名字,普普通通的一個“浩”字,皇帝說希望自己的幼子能有浩然正氣,沒有特別的寓意,但有美好的希冀,皇帝親自道安樂宮寫給淑妃看,更爲灃兒和小皇子都用和田玉刻了他們的印章,這是名字之外,讓淑妃最驚喜的事。
淑妃樂滋滋地捧着皇帝送的禮物,看着紙上方正大氣的名字,一時不知如何感激,竟是道:“皇上的字,比從前好看多了。”說完她才覺得自己失言了,可又不願放下這份驕傲,她現在難道,都不能和皇帝開玩笑了嗎?
項曄笑着:“做皇帝了,總該把字寫好看些,朕的墨寶還要流芳百世不是?”他當然不會當着淑妃的面說,自己的字跡,是珉兒手把手糾正過來的,這樣的話說給天下人聽,也一定會叫人笑話,可是對他來說,卻是驕傲。
項曄又道:“下月,皇后和太后會爲浩兒準備滿月慶典,把你的家人接來京城一起慶祝吧。”
淑妃搖頭:“天冷了,來回一趟太辛苦,皇上給他們些賞賜就好。”
可項曄卻說:“朕打算把你的家人,都接來京城定居,已經決定了的事,就別推辭了。”
淑妃不明白皇帝爲什麼要這麼做,她哪裡會想到,皇帝已經開始,要慢慢地將紀州城裡重要且相關的人,都從那裡遷離。
十月,京城第一場雪的那天,正是小皇子滿月的日子。一早,皇帝上朝去,和珉兒笑言午後在安泰殿見,今天皇帝會和淑妃穿同一色的衣裳,也是珉兒想給淑妃的禮物,她這會兒正換鳳袍,清雅爲她束上腰帶,珉兒突然覺得不自在,攔着清雅道:“等一下,讓我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