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班長走到李強身後,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李強略一點頭,放聲喝道:“燕破嶽,蕭雲傑,出列!”
“是!”
“是!”
聽到營長叫自己的名字,燕破嶽和蕭雲傑一起大踏步走出隊列,站到了李強面前。
身爲新兵營營長,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新兵有着生殺大權,李強目光直視過去,絕大多數新兵都無法承受他目光中包含的那種壓迫感,下意識地轉頭避開。
但是這兩個新兵都沒有。
站在右側的那個新兵,迎着李強的目光,嘴角微微向上一挑,回了一個燦爛的微笑,雖然這種行爲有點浪蕩,甚至有點老兵痞子的感覺,但是這個笑容親和力十足,就算是李強都無法生出怒氣,擁有這種笑容的人,必然是那種心開九竅長袖善舞的傢伙,那麼這個長得夠帥氣的新兵,自然就是一進車廂就給兩位班長髮香菸緩和氣氛的蕭雲傑。
至於站在左側的新兵燕破嶽,他的頭微微昂起,迎着李強的目光,既沒有像刺頭一樣針鋒相對來個大眼瞪小眼,也沒有下意識地扭頭避讓,他只是坦坦蕩蕩地迎着李強的目光,李強在打量他,分析他的時候,他也在同樣打量分析着李強,或者說他在分析着面前每一個軍官和士官。
只有內心深處堅硬得無懈可擊,擁有絕對自信的人,才能像燕破嶽這樣表現得沉靜如水,更重要的是,李強分明在燕破嶽眼中,看到了一抹隱隱燃燒的熾熱火焰。
“你們是這二十年來,第一批能夠避開陷阱的新兵,正式訓練還沒有開始,你們已經讓我另眼相看了。”
聽着李強毫不吝嗇的誇讚,新兵中間已經有人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燕破嶽和蕭雲傑卻一起在心中暗呼不妙,訓練還沒有開始,就讓有“喪盡天良變態強”綽號教官另眼相看,這百分之百是禍非福,而李強的讚美,更是**裸的“捧殺”,絕對不會有人希望自己還沒有融入一個集體,就成爲衆矢之的。
“所以,我決定破例照顧你們一下。”
李強臉上帶着絕對稱不上和善可親的笑容一揮手,兩名士官將兩隻碩大的軍用揹包遞到燕破嶽和蕭雲傑手中,燕破嶽和蕭雲傑只覺得手上狠狠一頓,天知道揹包裡放了些什麼,重得要命。
“揹包裡是二十公斤模擬負重。”
李強又將一面營旗交到燕破嶽手中,“我不管你們兩個怎麼分配,你們要背上負重,舉着這面營旗,帶領所有新兵在兩小時內,完成十五公里越野跑訓練。在這個過程中,所有人都不得越超營旗,違者受罰;兩個小時內不能跑到終點的人,一概以失敗論處!”
李強的話聲一落,新兵中間就一片譁然。燕破嶽和蕭雲傑可是要揹着二十公斤負重,他們中間還要有一個人負責舉起營旗,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許連五公里都跑不完就會體力耗盡,其他人還不能越過營旗前進,這樣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全營所有人一起失敗接受處罰。
蕭雲傑藉着和燕破嶽一起整理揹包的機會,低聲道:“老燕,這個教官下絆使套,擺明了就是要讓我們成爲衆矢之的。”
燕破嶽也低聲迴應道:“軍營訓練新兵,講究‘是龍你得盤着,是虎你得臥着’,教官明顯是把我們當成榜樣,想要拿我們兩兄弟殺雞駭猴震懾全營。你想想看,我們兩兄弟天縱英智比天高,都被教官收拾得服服帖帖,其他人哪裡還敢奓刺。”
“那怎麼辦,我們就老老實實做筏子?!”
燕破嶽打開揹包,發現裡面放了十隻小沙包,估計一隻就是兩公斤重,他伸手從蕭雲傑的揹包中取走五隻,放到了自己包裡,他擡起頭望着面前這片高低起伏的大山,眼睛裡緩緩揚起了一股熾熱到極點的火焰:“如果我們闖不過這關,被教官當成肉雞宰了立威,那自然是天要下雨孃要嫁人;但是如果我們兩兄弟今天聯手闖過難關,到明天這個時間,整個軍營都會記住你我兩兄弟的名字。是英雄還是狗熊,就看這一票了!”
所有軍官和老兵的目光都落到了燕破嶽的身上,一旦海拔超過三千二百米,剛剛到高原上的人需要七天以上時間去適應,就算空手也相當於負重二十公斤,燕破嶽背起三十公斤物理負重,單是從體能消耗上來說,卻是相當於負重五十公斤。
如果說這樣還不算太直觀的話,有一組數據可以借用。
美軍精銳部隊,fightingload(作戰負重)爲六十三磅,約合二十九公斤,爲了保證士兵在最激烈交戰時奔跑速度不受影響,美軍特種部隊甚至允許士兵作戰負重只有十八公斤;approachload(行軍負重)爲一百零一磅,約合四十六公斤;emergencyapproachload(應急負重)爲一百三十二磅,大約爲六十公斤。換句話來說,揹着三十公斤負重,在海拔三千二百米以上高原上以每小時接近八公里的速度迅速行軍,這已經接近外國特種兵入門標準。
蕭雲傑在這個時候,突然又做出一件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他站起來迎着風舉起營旗試了試,旋即又蹲下身體從自己的揹包中取出兩隻模擬負重沙包,把它們交給了燕破嶽,這樣燕破嶽的實際物理負重就達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三十四公斤。
看到這一幕,老兵和軍官們面面相覷,蕭雲傑敢這麼做,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認爲,李強給燕破嶽佈置的難題還太簡單了點,就算是再增加點分量,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老燕,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蕭雲傑低聲道,“教官把營旗交到咱們手裡,應該不僅僅是給我們增加負重那麼簡單,否則的話往我們揹包裡多丟幾個沙包不就行了。”
燕破嶽深有同感地點頭,他盯着蕭雲傑手中的營旗,再看看身後那羣新兵,他心中微微一動:“教官不允許新兵們越過這面旗營,就是說扛旗的人,就相當於整支隊伍的頭雁,是隊長。如果你我兩兄弟一開始就撒腿猛跑,最終就你我兩個人衝過終點,教官百分百會指着我們的鼻子破口大罵,說我們無組無紀律,身爲隊長卻把所有士兵都丟到戰場上了。”
蕭雲傑可是學校裡的頭號智囊,不敢說是其智若妖,但是花花腸子絕不會少,他只是對軍隊的瞭解沒有燕破嶽這種軍人世家子弟那麼深,現在一經點醒,立刻就反應過來:“有句話說得好,不教而戰謂之殺,我們連軍營的大門都沒進呢,就要參加這種高強度體能考覈,就算是無法順利通過,教官處罰起來也名不正言不順。教官九成九是想讓我們明白什麼叫作團隊精神,換句話來說,你我兩兄弟要做的,不是在兩小時內跑完十五公里,而是保證全隊到達終點!”
說到這裡,蕭雲傑只覺得嘴裡發苦,他已經看穿了教官這場考覈的本質,可這又能怎麼樣?
大家都是新兵蛋子,從身份來說是等同的,他們兩兄弟就算是喊破了嗓子,估計也沒有辦法讓這麼多新兵俯首聽令,那他們兩兄弟自然沒有辦法將一批只能用烏合之衆來形容的新兵整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初級團隊,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蕭雲傑還在思前想後,燕破嶽突然一伸手將營旗拿了過去,站到新兵排成的隊列正前方,燕破嶽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將營旗在地面狠狠一頓,放聲喝道:“現在所有人聽我命令,轉成四列縱隊,其中一班二班合爲一列縱隊,三班四班合爲二列縱隊,以此類推。”
新兵們還是以八列縱隊站在那裡,有人忍不住開口道:“憑什麼啊?”
“就憑營長給了我這面營旗!”
燕破嶽瞪大了眼睛,放聲吼道:“只有我和蕭雲傑領到了揹包和營旗,那麼在這場馬拉松考覈結束前,我們兩個人就是正副連長,誰要是不服氣的話,自己走出來,我們兩兄弟非常願意退位讓賢!”
所有人立刻都閉上了嘴巴,誰都不是傻瓜,哪可能在這個時候傻傻地站出去,從燕破嶽他們手中搶負重揹包,還嫌高原反應不夠嚴重,自己死得不夠快咋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