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落西山時,葉耀東剛從阿光家推了一板車的芭蕉跟幾個西瓜回來,就馬不停蹄的又去碼頭等船。
阿財倒是仗義的很,還關心的問了他幾句。
“不招人妒是庸才,你怎麼掙的錢,全村人都看在眼裡,我昨天就想你肯定沒事。”
阿貴也在邊上道:“那婆娘太不是東西了,都一個村的,竟然還搞舉報這種事,都多少年前了,現在可不是以前憑一份舉報信就可以搞人的。”
“不過你名聲也大,估計邊防所肯定也提前打聽過你是不是有做生意,所以纔會上門帶你回去問。”
“現在做生意的,還有個體的,都被盯得很緊,一個不好就很容易被打上投機倒把的標籤。”
阿財也點點頭,“我也聽說過,鎮上有幾家個體都被請去問過,今年好像也抓了不少人。”
阿貴緊接着說:“這日子纔好過一點,大傢伙纔看到春天,又要給當頭棒喝。”
“慢慢的就好了,這不是剛開放沒幾年嗎?再加上又到處都有走私犯,必須得盯緊一點,不然的話,好日子沒過幾天就又得出亂子了,反正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葉耀東上輩子沒怎麼關注時事政治,但是他是過來人,也知道以後會越來越繁榮富強,祖國會越來越興旺。
“希望會越來越好。”
“哎?那你今天沒出海,夜裡是不是要出海了?”
“看風浪,天氣好的話就去吧。”
“都掙錢了,幹嘛這麼拼啊,你現在完全可以在家數錢了,把活交給別人幹。”
“我也想啊,但是我爹會打死我,我娘能罵死我,我老婆也會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他家裡就那點現錢,怎麼敢擺爛?
他要是直接在家裡穩穩的躺着了,等着別人給他賺錢,那速度可能都還沒通貨膨脹的速度快。
地底下埋的那些東西可都是見不得光的,他都不知道要怎麼出手,打算留着等以後再煩惱,反正現在是不敢拿出來。
林集上可不值得他信任,只是來往了幾次而已,哪裡有那麼鐵,還是在地底下埋着安全。
誰有他牛逼,進出腳踩幾千萬實打實黃金。
上輩子他都還聽說過,有人因爲存了萬把塊,就覺得可以養老躺平了,誰知道時代飛速發展,到後面1萬塊錢不要說養老了,都撐不了一個月。
“老裴家的那條新船打算去幾天?”
“不確定,到了海上看吧,要是貨多天氣又好的話,可能會多待個幾天。貨不多,可能就待個三四天就回來了,也難說,海上的事情哪裡能料得那麼準。”
他估摸着第一次去,不會去太久,畢竟船上跟去的都是自己人,體驗一把,大概就把人送回來了。
阿光父子倆原本也只打算兩個人輪流上船,留一個人看家,昨天也只是第一天才一塊去。
“也是……”
三人坐在岸邊閒聊着,附近還有一些村民們也陸續出來,有的是幫忙接貨,有的是看一下潮水,也有一些婦女出來石頭壁上面挖點海青,都有。
反正日落西山,太陽也沒那麼大了,該出來活動的都出來了。
今天照舊只有阿生哥跟大表哥兩個人去,夜裡他要是打算出海的話,還得再去叫一個人,兩條船一塊出去作業。
晚飯的時候再問一下他老孃,看看哪個表兄弟在家,誰在就叫一下誰,這兩天他爹不在,先頂上。
貨在回程的路上就已經分揀好了,沒啥特別的,葉耀東也沒有搞得很誇張的還去檢查船,他就幫忙一塊擡下船。
然後過秤,收單子,言語上慰勞幾句,說幾句好聽的,就讓他們趕緊回家洗澡吃飯,而他也往家裡去。
林秀清已經將他帶回來的那些芭蕉,全部都一串一串的剪下來,放到籃筐裡面用報紙包裹好,等着兩三天後就能直接吃。
葉小溪在一旁看着她幹活的時候,口水都流了滿下巴,後面還是切了一個西瓜給她啃,纔不鬧了。
也是她命好,出生的時候家裡條件也好了,爹疼娘愛,不愁吃穿,經常還有小零食,一天到晚嘴巴就沒停過。
林秀清看葉耀東回來了,給他遞了塊西瓜,也這麼跟他說。
“想吃就吃唄,吃能花多少錢,苦了誰也不能苦了孩子啊,正好放暑假了,他們一天到晚的瘋跑,連帶着小九的運動量都大了。”
他大口的啃了幾口後,瓜皮扔到後門去給那些大鵝啄食,然後洗了個手就喊開飯。
林秀清嘀咕了兩句,就去門口吊命似的叫着兩個兒子的名字,才把人喚回來讓他們去喊葉母。
放暑假了,幾個都玩瘋了,除了飯點根本看不到人,才四五天,葉小溪都被他們帶得玩黑了好幾個色。
晚飯時,葉耀東就問他娘,最近有哪個堂表兄弟在家的,夜裡要出海,得再叫一個人。
“我等會兒走一圈問一下看看,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活在幹,沒人我也給你叫一個過來,反正別叫你阿凡哥。”
“又怎麼了?”
“還真的給你料中了,剛剛過來時看到你大伯母,在路上逮着我就說能不能讓你跟你認識的大人物說說,把你宏哥放出來或者減少幾年也好。”
“明明之前都說了你沒那個本事,估計是今天聽到流言了,說你打了個電話就被大人物一句話放出來了,所以不死心的又要來問。” “還好路上碰到我了,半路就讓她回去了。”
葉耀東好奇的問:“你咋說的?”
“還能咋說,就說他乾的是違法犯罪的事情,抓都抓進去了,還怎麼放出來,人家領導哪有那麼手眼通天?你是因爲被冤枉的纔好說。”
“咱們哪來的那麼大的臉,那麼大的本事,反正別管他們,聽說裡頭也是可以減刑的。”
“嗯……”葉耀東不在意的應着。
就在此時,屋外的狗一直狂吠不止,並且外頭還響起了女聲,在那裡叫着,“阿東,阿清……有沒有在家……”
“誰呀?”
葉母看了一眼林秀清,她懷裡正抱着的葉小溪餵飯,就放下碗筷,“我去看一下。”
但是她這一出去,就好久都沒進來,葉耀東站起來裝飯時,順便腦袋往外伸着看了一眼,後又縮了進來。
老太太疑惑的問:“門口是誰啊?你娘怎麼老半天都沒進來?”
“美英表姐!”
“啊,她來幹嘛?”
“估計跟大伯母的目的是一樣的。”
也不知道什麼腦子,還想着提前把賭狗放出來,小日子過得太太平嗎?
老太太搖了搖頭也不說話了。
林秀清也嫌棄的癟癟嘴。
葉母好一會兒才又進來,“個個都以爲你手眼通天了,也不知道吃的什麼屎,把腦子糊成那樣,哭得稀里嘩啦的想要找你幫忙,說孤兒寡母的日子不好過,說的好像以前過過好日子似的。”
“哎,這個還真的難說,賭狗一會兒天堂一會兒地獄,可能還真的過過好日子。”
“吃飯吃飯,不要管他們,你也長長教訓,懶就懶了點算了,可不能學壞了。”
“我哪裡懶了,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說別人說的好好的,幹嘛又要扯到我身上。”
“我只是提醒你。”
“謝謝啊!”
母子倆又鬥了兩句嘴,這頓飯才吃得安心。
只是等到天剛黑了下來,葉耀東坐在門口吃西瓜時,又看到院牆上面上上下下的人頭,並且牆的另外一頭還有人驚喜的壓着嗓子喊東哥。
他只得將西瓜皮丟到角落餵鴨子,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巴,在凳子上擦了擦。
老太太驚訝的拉着他的衣服,“是誰在叫你,那幾個是誰啊,東子?”
“幾個朋友,我去看一下。”
老太太伸着脖子在那裡張望着,“幹嘛這樣子跳,進來就好了,害我以爲這麼早就有賊……”
葉耀東一開院門出現,就看到門口站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不多不少,又是那幾個。
“東哥,你回來了?”
“早上到處都還傳你要坐牢了,要被判刑,家裡的船都要賣了,下午就有人說你已經出來了。”
“是啊,下午就有人說被大人物放出來,原來是真的,你可真厲害……”
“東…東東東哥……你你你你你沒沒沒沒沒沒…事吧!”
葉耀東:“……”
哪裡來的結巴???
“你閉嘴,不要說話!”一個少年直接用手肘頂着那小結巴一下,瞪了他一眼。
另一個人也瞪他,“都跟你說了不要說話,不要說話,竟然還說話……”
“完蛋了,暴露了……”
王光亮也瞪了小結巴一眼,然後朝葉耀東訕笑,“我這朋友有點結巴,我們平常都讓他少說話,他估計是關心東哥,所以沒忍住…呵呵……
“他從小就結巴,但是做事麻溜又能幹,指哪打哪,是我發小,我們也不能看他被人欺負,必須得帶他玩……”
葉耀東對這幾個少年好感瞬間增加了不少,還能帶個結巴玩,也難得……
這種人,沒人護着,得被人欺負嘲笑到自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