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豐收的季節,人們將所有收穫的果實收攏起來,每個人都從家裡拿出一部分的成果出來,在這個小鎮以及小鎮周圍的村莊,他們聚集在一起,慶祝這一年當中,只屬於豐收和喜悅的季節。感謝真主安拉賦予的一切。這裡的人們懷着這種單純的信仰,積極地面對自己的生活,而生活,在他們的眼中,也是充滿希望的。
這個季節,也是小莉亞迪桑和她的小同伴們最喜歡的季節,她們可以在這個季節向大人們肆意地討要糖果,而這個時候的大人們,多半都是不會拒絕的。
七號依然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到不像話的一天,所有的人,她認識的那些,以及太多她不認識的面孔都出現在了小鎮的廣場,小莉亞迪桑和她的同伴們,在小鎮中嬉鬧穿梭。她的父親和母親在人羣中忙碌,他們是這場聚會慶典的主人,而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這場慶典的主人。
“嗨,莉亞迪桑,你看,那些難民們今年也參加到了慶典中來。他們看起來很可憐的樣子。”莉亞迪桑的一個夥伴這樣對她說道,順着夥伴手指所指的方向,莉亞迪桑的確發現了那些從幾個月前,就一直聚居在小鎮邊緣的難民們。小小的她不知道這些看起來和自己有些不太一樣的人,究竟是來自什麼地方。不過聽大人們說,這是一羣沒有國家沒有家園的人。他們遊蕩在世界的各個國家,但是沒有任何財產的他們,無論在什麼地方,幾乎都不被人們待見,因此在被上一個聚居地的主人趕走之後,他們就來到了小莉亞迪桑居住的這個小鎮。他們沒有進入到小鎮中,當然,小鎮的居民們也絕對不允許他們這樣做。
“我們會趕他們走嗎?”小莉亞迪桑這樣問父親,而在她的心中,父親給出的所有答案。都是真理般的存在,就連真神安拉,在莉亞迪桑的心目中都取代不了父親的位置。
父親將小莉亞迪桑抱起。在那個早晨,七號的記憶中,無法消磨的那個早晨,直到多年以後。她都依然能夠清楚地記得自己父親臉上的笑容。
“當然不會。親愛的,我們不可以驅逐在這個世界上原本就已經非常不幸的他們。或許我們可以包容他們,讓他們可以遠離飢渴。真主安拉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那些難民在他的眼底下受苦受難。真主和他們同在。我們應該幫助他們。”父親的臉上安靜地說道,說完之後,他閉上了眼睛。小莉亞迪桑凝視着自己的父親,她清楚地知道他是在祈禱那些苦難的人可以擺脫貧苦。太陽在這個時候升起,朝陽照在父親的臉上,小莉亞迪桑看着自己父親線條分明的臉龐,她甚至在想,如果真主安拉在自己眼前出現的話,那麼就應該是爸爸這個樣子的。
小莉亞迪桑將視線收了回來,然後對自己的夥伴說道:“那是我爸爸的意思。真主安拉愛每一個人。這些難民應該會感激真神安拉的。”她有些驕傲地這樣說道。就像是這件在她的夥伴眼中。看起來十分意外的事情,她早已經知道。
那些難民在整個慶典上,顯得有些拘謹,不過那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他們沒有辦法來和這些當地的人民融入在一起。當然,也因爲雙方的心情也是有着很大的反差的。
那些歡慶豐收的人。在篝火傍歡呼雀躍,他們一整年的勞動在這個時候得到了還算很厚的回報。在真神安拉的庇佑下,這一年的時間中。他們沒有遭受到任何的苦難。
他們慶祝,當然,他們有絕對的權力慶祝。這是這些付出勞動的人們應得的回報。
那些難民身上穿着黑色的袍子,因爲那布料本來就是黑色的,因此你無法知道那袍子究竟有多麼的髒,他們安靜地坐在篝火旁,看着那些狂歡的人羣。他們默默地吃着小鎮人們分享的食物,喝着這個小鎮釀造的清酒。
但是和那些歡慶的人相比,那些穿着黑色袍子的難民,顯得更加的落寞。他們無法擁有豐收的季節,在這個季節中,他們所要面對的是不要再寒冷中不被凍死。直到之夜狂歡結束,那些難民也返回了自己的聚集地。臨行前,小鎮的人們還分發給了他們很多的食物。
真神不想看到任何一個人在他的面前受苦,願每一個信奉安拉的人,擺脫苦難。
小鎮的人們對那些難民們這樣說道。但是出乎小莉亞迪桑的預料。這些難民拒絕了小鎮人對於他們的饋贈。他們用自己的黑色袍子將身體裹緊,在瑟瑟的寒風中,小莉亞迪桑甚至可以看到他們的身體因爲寒冷而瑟瑟發抖。
人們驚異地目送着那羣難民離開,他們消失在黑夜中。這一場關於豐收的慶典,也這樣落下了帷幕。過了這一天,人們又要開始接下來的播種。爲了他們未來未知,但是充滿希望的生活。
但是小鎮的人沒有想到,那一晚,將是他們生命中最後一個慶典。在以後的日子裡,他們沒有豐收,也不會有慶典。而有些人,甚至連生命也會失去。
那些原本在他們心目中充滿希望的明天,在第二天黎明來臨之前。被那些穿着黑袍的人摧毀。那些美好的幻想在那一個寒風凌厲的夜晚土崩瓦解,飛飛湮滅。
多年以後,莉亞迪桑依舊可以清晰地記住那天晚上的情景。她一生中最想要忘記的經歷,卻在自己的心中生下根來,並且在她的心中長成了一棵無法拔掉的大樹。這是她一生的羈絆,她的宿命如此。她無法擺脫。
那一夜的風颳的很急,自從慶典之後,人們就各自回了家,人們在一天的狂歡中耗盡了身體所有的力氣,酒精的作用,讓那些男人變得更加軟綿綿的。
慶典在這個時候結束,災難在下一秒鐘來臨。
小莉亞迪桑睡在自己的房間,她看着房間的天花板,上面有父親爲自己的所畫的一個自畫像,爲的就是讓自己的女兒可以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就可以看見自己的臉龐。而莉亞迪桑在睡覺之前也會對着父親的自畫像凝視很久。其實那天花板上的畫,畫得很差,和父親英俊的面容簡直有着天壤之別,但是莉亞迪桑就是喜歡這畫,只因爲那出自自己最喜歡的父親之後。
小莉亞迪桑皺了皺眉頭,因爲房間的材質不好,幾乎沒有任何的隔音效果。父親醉酒之後的打鼾聲清晰地傳到了她的房間。在小莉亞迪桑的印象中,父親一年中自由這一天會喝醉,而在其餘的時間中,他永遠都是那個清醒的父親,而小莉亞迪桑告訴自己的父親,自己一年當中,也只有這一天最討厭他。
就在這個時候,透過房間的窗戶,小莉亞迪桑看見有火苗竄出,她清楚地記得在人們離開廣場的時候,已經將全部的火熄滅,至於那些狂歡留下來的殘局,按照小鎮上多年的習慣,這些殘局都是會在第二天才會由像莉亞迪桑媽媽這樣的家庭婦女來清理,在情理這殘局的時候,這些婦女還會一個勁地數落自己前一天晚上喝得伶仃大醉的丈夫。每一年都是這樣,但是這一年,因爲這一夜而發生變化。
“着火啦!”
小莉亞迪桑聽見有人再喊叫。而那火的趨勢,似乎也在不斷地變大,就連這麼遙遠的小莉亞迪桑,似乎都感受到了那火焰燃燒的溫度。
她慌忙地跑下牀,去到自己父親和母親的房間。母親在這個時候以及醒來,從她的表情來看,似乎也是十分的慌亂。
“媽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莉亞迪桑將視線轉移到伶仃大醉的父親身上,這個時候的他正睡的香甜。
母親走到小莉亞迪桑的身前,彎腰將自己的女兒抱了起來,然後在她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母親的親吻,緩解了小莉亞迪桑的慌張。
“親愛的,不會出什麼事的,真神安拉保佑我的女兒。”母親將小莉亞迪桑放下,然後對她說道:“親愛的,我出去看看怎麼回事,你千萬不要出來。聽到了嗎?”
小莉亞迪桑點了點頭,她喜歡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叫自己親愛的。這樣可以讓她感覺到親情收穫如此的溫暖。
“爸爸,你醒醒,小鎮着火了。”小莉亞迪桑來到父親的牀邊,她小聲地說道,如果放在平時,父親會溫柔地撫慰她,告訴她不要害怕,有真神的庇佑,只要保持這一顆堅忍的心,一切都回過去。但是現在不同,父親的鼾聲依舊,小莉亞迪桑看着自己陌生的父親,眼淚也開始在眼眶中打轉。是的,她太討厭這個時候的父親了。一點也不溫柔,也沒有辦法來安慰她。
小莉亞迪桑用手背將那些在眼眶打轉還沒有落下的淚水擦掉。
只要有一顆堅忍的心,一切都會過去。這是父親的教誨,而小莉亞迪桑也會遵循父親的話,她不能哭,因爲爸爸說,要有一顆堅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