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所謂偷竊
軒轅無白在他新的府邸中輾轉難眠,自從回到京城這個仇恨之地,他就沒有一天安眠過。在這個地方全都是他的仇人,每天上朝面對那一張張臉,都讓他想不顧一切地拔刀刺過去。
尤其是對金倩巧,他從沒想過在朝堂上處處針對他的秦君安會是他曾在金縣注意過的女人,當初嫡長公主選駙馬的時候,她在皇上太后面前的所作所爲無一不顯示出她挖了一個大坑,專門就是爲了套住他軒轅無白。
如今金倩巧女裝上朝,成爲女子傳奇,風光無限,他軒轅無白卻險些爲此遺禍子孫,好不容易逃出來卻在臉上捱了一刀,這樣大仇不可不報!
但是他每天都忍住了胸腔間翻滾的殺意,親手染上那些人的鮮血並不足以解恨,他必須按捺住自己,等到時機成熟那一天,再把過去失去的連本帶利討回來。
好在總算還是有些是能夠慰藉心靈,比如今日皇宮門口偶爾遇見的那名秀女,她容貌不如央冉染或是秋月眉秀麗,也比不得高娃公主的風情,但神色偏偏就能讓他覺得心中癢癢,恨不得擁她入懷,耗盡一生氣力來保護她。
那是個秀女,還是剛剛入宮的,或許只能被分去當宮女吧。
可惜不曉得她的名諱,也不知未來可還有再次相見的機會?
夜色中,軒轅無白漆黑的眸子閃爍着幽暗的光芒,良久他才合上眼皮。
金倩巧近日很忙,她主動向皇上要求擔任分配秀女去處的工作,成百秀女各有長短,要將每個人都分到合適的地方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秦府訪客也多了起來,許多送女兒進宮的家裡人都望女成鳳,皇上房中無人是衆所周知的事,自然要替閨女的將來找找門路,一找便都找上了金倩巧住的地方。
金倩巧最初還好言好氣地送客,後來奇怪的人籠絡不絕,她索性閉門謝客,搬到藏書閣打地鋪住了。
這個職位麻煩歸麻煩,有些金倩巧想要的特權非他不可。
小憐兒的個性和原文中有差異,這說明也許原本的劇情也並非作者寫出來的那麼單純,另有內幕亦說不定。金倩巧想將事實瞭解地更清楚些,便得就近觀察。她現在的職務正好有此便利,可以以觀察秀女特質爲名出入宮闈,亦可利用職權檢查秀女的隨身物品和書信往來。
“金大人,”剛剛通過科舉的小女官侷促不安地喚了一聲,捧着一摞案卷站在金倩巧身側,“秀女住的院子又出事了,有個秀女帶進來的金簪被偷,嬤嬤抓不到人,那秀女哭哭啼啼不肯罷休,非要請您去主持公道。”
金倩巧頭疼地按太陽穴,這種事三天兩頭髮生,倒不是皇宮治安真的那般差,只是這羣秀女千方百計要將她引過去罷了。
不去就是玩忽職守,去了又會被團團圍住塞東西,實在兩難。
“……我即刻便去,你將這些資料送去給秋大人。”金倩巧扶着桌案站起來,一邊指使品級低的女官們做事。
被點名的小女官滿臉崇拜地向金倩巧鄭重點頭,近乎虔誠地接下那些紙張。
金倩巧看她的樣子暗自搖頭,過來當女官的大多是還沒嫁人又家風開放的女孩,年紀很輕。而她作爲央朝第一個非秋氏的女官,且因煩惱太多常常皺眉頭,似乎在這些比她年幼的女孩眼中樹立起了一個不苟言笑的上司形象。被人用敬仰的眼神看雖然是件好事,但有時仍會覺得怪異。
金倩巧又點了兩個閒着的女官同去,那兩人皆是受寵若驚的神色,忙不迭地跟在她身後。
秀女不得驚擾聖駕,住的地方有些偏僻,一個院落十幾間廂房,一個屋子要擠下好些人,難免隔幾日就要惹出些摩擦。
還未進院,已能聽見幾個女子此起彼伏的啜泣聲,還有嬤嬤沉着嗓子責罵的話。
金倩巧轉身叮囑兩人道:“等下你們莫要露出偏幫哪一方的神情,有人塞東西千萬別收,有些麻煩一旦惹上身,再甩掉可不容易。”
兩個女官皆乖順地稱是,金倩巧這才擡轎進入院落中。
空曠的大院中,兩個嬤嬤黑着臉站在一旁,其餘不少秀女都從窗子裡探出頭來觀看,時不時掩嘴談笑,一派飯後悠閒。
蜷縮在地上哭泣的,居然是小憐兒。
兩個嬤嬤一見金倩巧,冷淡地衝小憐兒揚揚眉毛,譏諷道:“好了,女官大人來了,把你的眼淚收起來,別污了金大人的眼。”
“具體是怎麼回事?”金倩巧詢問兩位嬤嬤,語氣故意帶上怒氣,擺出心情不佳的樣子。
管理秀女的嬤嬤沒少與金倩巧打交道,她們還算熟識,其中一人便沒好氣地道:“還不是這小蹄子,前些天丟了耳環,今個又丟簪子,實在沒事找事。秀女是進來服侍貴人的,又不是來享福的,帶這麼多首飾,也不知是要勾引誰。”
被嬤嬤不留情面的話傷到,小憐兒哽咽得更厲害了。
她小心翼翼地擡頭瞄了一眼,見到金倩巧,一雙盈滿淚水的眸子頓時充滿了渴求和期待。小憐兒跪在地上往金倩巧爬了兩步,嗚咽着開口:“叨擾金大人休息,是妾身的不是。上次的耳環不過是身外之物,只是今天丟的金簪是妾身母親的遺物,妾身生母早亡,留下的不過這麼一樣東西,多少是個念想。妾身不知是何處惹惱了諸位姐姐,妾身願用自己所有的東西卻換回那隻金簪,還請姐姐還妾身簪子,求金大人爲妾身做主!”
小憐兒身若無骨地軟倒在地上,姿態我見猶憐。
這事要處理很是簡單,搜所有宮女的屋子即可。皇宮重地,能闖進來偷東西的賊非得是有名的大盜,可大盜怎麼會看上區區秀女的簪子?如此說來,能拿走別人東西的自然是內鬼,小憐兒話裡的意思,分明是有其他秀女看她不過,這才偷了她的簪子。
可是金倩巧此事對小憐兒的品性有所懷疑,不欲輕易順她的意。
“不必藏着掖着,”金倩巧道,“你覺得是誰拿了你母親的遺物,直說就是。”
小憐兒喉嚨裡發出的哭腔中斷了一下,她水盈盈的眸子四處打轉,神情怯生生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整個人縮成一團,就是不說是誰。
“怎麼,你不知道?”金倩巧問。
小憐兒似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個勁兒地用力點頭。
金倩巧轉向兩位管事嬤嬤,“平日裡,誰與她最爲不善?”
“她整天哭個不停,一副掃把星的樣子,哪裡有人肯與她交好?”一個嬤嬤不屑地道,“金大人,您不必搭理她,老身先皇在世時就在這皇宮裡,什麼幺蛾子沒見過。”
小憐兒的嬌軀微弱地顫了顫。
這時,人羣裡不知誰喊了一聲:“東廂房的素梅!平日裡,就素梅最恨她!”
金倩巧尋聲看去,剛纔發話的人已銷聲匿跡。
“哪一位是素梅?”金倩巧四處打量,“請站出來。”
東邊的房中走出一個尖下巴的少女,她眼角有一顆紅痣,五官皆生得細長,容貌頗有些刻薄之相。她在金倩巧面前跪下,口中飽含怒意:“大人休要聽她的!我雖與小憐兒不合,但絕不做偷雞摸狗之事,請大人明察!”
若說臉,自是小憐兒生得惹人憐愛,這個名爲素梅的相貌太犀利了些,叫人瞧着不大舒服。但金倩巧也知不可以貌取人,何況她對小憐兒心存疑慮,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可介意我搜查你的物件?”
“大人請便。”素梅道,她將頭擡得高高的,似是相當光明磊落,“還請大人還我清白,莫叫別有用心的人如願。”
金倩巧仔細打量她,見她眉目之中真無半點猶豫,已信了七分,再用眼角的餘光瞄小憐兒,只見她含淚的雙目中精光一閃而過。金倩巧回頭對帶來的兩個小女官道:“你們進去搜。”
兩個女官應聲,進了方纔素梅走出來的屋子,裡頭原本還有幾個姑娘,皆被趕了出來。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兩個女官捧着三支金簪出來了,其中有兩支一模一樣。金倩巧再瞧素梅,後者臉色已是煞白。
金倩巧接過三支金簪,遞到小憐兒眼前,“這裡頭可有你的?”
小憐兒害怕地環顧周圍,纖纖玉指指了指其中一支,“這、這一支,應當是妾身的。”
“那這一支呢?”金倩巧將另外一樣款式的那枚揀出來,問道。
“這是素梅姐姐的。另一支是素梅姐姐同房之人的簪子。”小憐兒將兩支金簪轉了個位置,湊到金倩巧眼前。這兩支簪子乍一看一樣,細看別有洞天。央朝有在金器上表明主人身份的習慣,果然上面一支刻着“憐”,一支刻着“素”。
“你居然害我!”素梅憤憤地道,五官憤怒地扭曲了,“金大人!我沒有偷東西!您彆着她的道!”
金倩巧心中自有考量,她掃了素梅一眼,“住嘴,我有眼睛自己會看。”
“你母親的遺物收好,以後小心點。”金倩巧把簪子還給小憐兒,小憐兒千恩萬謝地接了過去。
金倩巧指了指素梅,道:“讓她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