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世界盃近在咫尺,爲了把這件事當做一個重大的戰役來做,謝乾在此做了很多的準備,聽了很多方的意見,最終可能還是心不大定,所以纔有這趟山海之行。
小區單元樓,窗外夜色漸濃,窗內普通人家不大多見的水晶吊燈將飯廳暈染進一片明黃之中。
和程燃聊着天,特別還說起報道世界盃的圖文改版樣式,伴隨着這樣的聊天,謝乾那一直不曾安放的心,才漸漸落定下來。
這個少年有很奇異的力量,很親和,偶有精彩的想法,讓人眼界突如其來柳暗花明。從最早的網上做廣告,到現在對法國世界盃的排版報道問題,他所提出的建議,很多時候都能恰到好處的解決他們公司網站內部許多一直爭議着的,或者沒有想到的環節。
有時候謝乾心頭不免生出種感觸,都說二十一世紀最貴是人才,要是身邊有這麼一個參謀軍師,凡是這麼商量着來,恐怕能少走很多彎路。
只不過程燃現在還是高中生,沒辦法跟他一起去幹一番事業。不過變相一想,反正強行讓程燃認了自己這麼一個小叔,以後他這個小叔任何事情,程燃難道就能袖手旁觀不出力?
酒過半酣,謝候明擱下酒杯,才鄭重說起了去向問題,“去京城的時候,駱書記跟我談了一下,中組部方面準備讓我去蓉城接手省投集團。下個月國資委的人事任命就要到達,我可能先過去。”
儘管早在去年,就有無數人猜測揣度謝候明的去向,這件引得山海一些上層喧囂的事情,今天終於在謝候明的口中塵埃落定。
省投集團程燃的觀感不太多,但至少知道後世很多地方都能看到這個集團的身影,下屬的分公司涉及地產,能源,科技,原材料,第三產業等諸多領域,結結實實的是個鉅艦。
謝侯明即將走馬上任執掌這艘西南的航空母艦。
謝乾好一陣愕然,片刻後笑道,“你還真是朝中有人啊,那個位置上,打交道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上個董事長才牽扯在這些事情裡面,難以脫身吧,風口浪尖你空降過去,面臨的局面很難說啊……”
謝侯明道,“盡亂開玩笑……這是組織上的重視和考驗。上面透了底,是有一些候選人,省國資委的副主任,還有臨州的市高官,但最後還是讓我上。現在正是省響應中央政策精神,省內迫切尋求產業升級佈局的當口,省投集團這艘航母,要起到先鋒的作用,從內部進行調整迫在眉睫……”
現在程燃終於有些明白爲什麼外面那羣山海上層子弟圈子,對於謝飛白是那樣的態度,謝侯明這樣的人物,手上執掌着的能量,一舉一動,就可能帶來一些依託本土資源和傳統商業格局的改變。
譬如那位和謝飛白關係不錯的劉錦的父親劉仲平。屬於人人口頭上所說的首富,好像是通過建築材料,砂石礦產發家,這些和謝侯明掌握的一些水利,礦業工程密不可分。雖說劉仲平的企業做得很大,資歷也很高,一般競標後這些項目工程不會旁落,但若是謝侯明要真的在一些項目合作方選擇上另有打算,相信劉仲平的財富也會縮水一大截吧。
雖然調動謝侯明任命的名義是國資委,但其實這背後起到決定作用的還是中組部。在更上層,還是對謝侯明能力很看重的人物存在。不過看謝侯明的架勢,這趟調任也並不輕鬆。輕鬆纔怪了,省投這麼大一艘航空母艦,直屬員工好像就是兩萬人,其涉及的各層次的產業,奠基了省內很多命脈,風吹草動,都影響深遠。
其次作爲旗艦級的省級國企,更是牽扯到政治資源,地方政績的體現,是有績效壓力的存在。做得好,就是順理成章,幹差了,就要被人指着脊樑骨罵娘。
再則就是這個位置上,所面臨的各方利益權衡博弈風口浪尖,如履薄冰,如果沒有相得益彰的智慧,恐怕是很難穿破那些狂風巨浪。
譬如今年,全中國企業界爭議最大的,還是紅塔集團的董事長褚時健該不該被判處死刑。
這個一手把紅塔集團帶成世界級企業的企業家,一年收入卻不如歌星登臺唱一首歌。放在國外,很多類似這樣的人物都被奉爲經營之神,然而現今褚時健卻因爲心態不平衡臨退休撈一把的念頭身敗名裂。
這也掀起了全國範圍內國企領導收入制度層面的反思,像是“59歲”現象這類事情,本質上還是制度無法對抗人性。
恐怕謝侯明,也正是在這種環境下,帶着改革的意圖,接管省投集團。
不管怎麼說,一個風急雨晦,但卻更具挑戰性的局面,正在謝侯明眼前打開。
……
“那你是不是也要過去?”桌子上,謝侯明,謝乾,程飛揚還在聊,程燃和謝飛白就下了桌,在客廳的沙發上坐着。
“可能也是,我爸可不放心我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說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要在一起。”
程燃怎麼聽這話都有些怪異……
出了綁架那一檔事,現在謝侯明出入都有警衛保護,當然也不可能把謝飛白單獨留在山海。
“我覺得,私立高中目前可能更適合我一些,所以這次打算轉到嘉航外國語學院去。”謝飛白這麼說着,眼睛斜瞥了他一眼。
“所以,你只是在山海一中,我去的是嘉航外國語。”
程燃琢磨着這個意味和語氣,這小子……這滿滿的優越感怎麼回事?
跟自己擺起譜來了啊!
嘉航外國語學校是蓉城堪比十中的超級高中,和十中一個是公立山峰,一個是私立翹楚。謝飛白這幅語氣,大有你程燃就算在一中稱王稱霸又怎麼樣,老子去的可是嘉航外國語!我就是家裡有權有勢,怎麼樣,哈哈哈……
“信不信我給你兩下噢……”程燃瞪了他一眼。
謝飛白一臉的吊兒郎當,“怎麼着,就算你後面轉學進來,就算也一樣進嘉航外國語,我也是你前輩……打我啊!放心吧,到時候是我的天下,我罩你了。”
也就只有在這方面,謝飛白能把“我罩你”說的這麼蕩氣迴腸。
程燃笑着無奈搖搖頭,知道謝飛白通過一些趨勢分析,是知道程燃他爸伏龍遲早要進軍立足蓉城的,那個時候,程燃恐怕也會跟着轉學過去,而轉學到蓉城,還有什麼比嘉航外國語學校這種轉學條件相對寬鬆,同時又牛逼的私立高中更好。所以謝飛白已經做起了到時候讓後來的程燃另眼相看的準備。
“什麼時候要走,出來吃個飯吧。”程燃道。
破天荒的,謝飛白剛纔的囂張和輕鬆都一時收斂了,點了點頭。
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