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簽約之前,馬老闆和蓉城這邊的通話是這樣的:“過幾天有客戶要登門,我們的簽約能不能放在十四號左右?”
“要不然你提前過來,在十四號前面,要不然就只有十七號之後了……”趙青迴應,“程總他們十中那段期間正好期末考試。”
馬老闆啞然失笑,“我差點把這茬給忘了。”
高中生投資了他們三千萬,馬老闆現在想起來還有些不真實感。
但趙青從話筒那邊縈繞耳畔的話語是真實的,“或者我們把合同寄過來,你到時候再回寄?”
“還是要有儀式感,而且當面達成協議,可以省去不少步驟……那我提前準備一下,十號過來,十二號回去處理一些事情,和客戶約在十四號。”馬老闆停頓一下,靦腆笑道,“那達成協議的第一筆錢,可以當時就入賬嗎?實不相瞞,現在手頭上需要用錢。”
馬老闆是的確很缺錢了,包括上個月的工資,都是跟員工們說“工資先不發了,作爲股本增資。”但現在程燃他們要進來,這一套顯然就不好弄了。
“沒有問題。我們可以當天就去銀行辦理入賬。”
一番輕快的談話之後,趙青掛了電話,心想馬老闆若不是缺錢到一定地步了,肯定也不會連客戶那邊接待都滯後,要趕在程燃期末之前拿到第一筆資金了。說實話,馬老闆雖然長得醜,但個人還是很有想法的,但如果僅僅是靠想法和對藍圖的勾畫,趙青覺得自己如果有那麼多錢,還是不會投資的。
一定程度上,程燃算是他的貴人。
馬老闆第二次到蓉城,簽署了投資合同,拿到了首期支付的五百萬款項,後續的錢會在一個月內進入他們的賬戶,雙方達成了免股權稀釋的投資合同。
所謂的免股權稀釋,又被稱之爲反股權攤薄協議,這個時期全亞洲的科技類投資大概都沒有這類先例,當然也很少有亞洲科技公司獲得美元進賬的大額款項,程燃是吸取了前世的經驗,可以說是首開先河,將投資流程正規化,充分保證自己所持股份價值的條款。
倒不是說防着馬老闆,而是加一層保險,以後天行控股的投資都會以這種多重保險的方式進行。
一些初創企業,創始合夥人在最初達成的協議其實都是比較粗糙而且Bug衆多的,最初公司架構的時候憑着一腔熱情達成協議,卻沒有進行完善的制度保障,從而出問題的比比皆是。
就好比Fcaebook的其中一位創始人在增發股票的時候股權被稀釋驅逐出局,還有很多此類創始人或者合夥人在公司發展融資過程中,或是貪婪,或是意見理念相左,反目成仇相互攻忤的情況發生的權力戰爭。
程燃和馬老闆的免股權稀釋條款是當馬老闆公司需要再次增資,新股東增資前對公司的估值不應該低於上一次投資完成後的估值,確保天行控股的所持公司權益價值不被稀釋。
其次如果新股東增資估值低於投資估值的,那麼天行控股的完全棘輪條款有權調整在馬老闆公司的權益比例,讓自身所持優先股根據新增資普通股的價值進行相應增發。
當然,程燃知道如果按照前世軌跡繼續行進的話,馬老闆的公司在此輪投資過後,幾乎不會有低於先前估值的情況,免股權稀釋條款更像是君子協定。
簽約當天,聯衆程齊和馬老闆之間搞了個簽約儀式,正兒八經的租了一家酒店會議廳進行,地上是紅地毯,周邊擺着各種花籃,背景的宣傳板是有模有樣,程齊還請了蓉城當地記者,通浪網方面也作爲門戶網的代表派了記者,其實陣仗並不大,但最後出片的效果卻是很好,反正無論是放紙質媒體,還是放在通浪網的財經大紅標題以及版面圖上面,絕對極具效果。
之所以說高盛最初對馬老闆的投資在程燃這邊足以被取代,正是如此,以聯衆的名義投資馬老闆,兩家都會得利,都會經此躍入業界和金融圈視野。
如今519行情雖然過去,但這波只持續了三十幾個交易日行情的意義更大的在於提振了國內持續低迷幾年的A股市場,這場行情炒網絡概念股,炒高科技領域,如今倒把佔着先鋒作用的網絡公司給炒火熱起來,國內也迎來了追逐納斯達克熱潮的那股風潮。
聯衆這個國內目前第一遊戲平臺和馬老闆服務中小企業的電子商務網站可謂是雙雙出鏡。
無論是聯衆,還是馬老闆的電商網,還有自己那三千萬,程燃覺得這都像是帶槍的獵人拋出了誘餌下了料。
這波在媒體曝光的效應之後,等的就是這之後能提供更高估值更多資金的投資方進入到獵區裡面來。
手握着聯衆幕後大權還有馬老闆那邊關鍵決策一票否決權的程燃,能夠找準最肥美的獵物扣下扳機。
……
但是程燃不聲不響的拿出三千萬的投資還是狠狠震撼了一把CQ和聯衆內部,作爲大哥的程齊不明白程燃爲什麼前一段時間他們還爲股權質押的幾百萬發愁,這轉眼之間他不僅還了錢,還在馬老闆訪問聯衆過後投資了三千萬。
當然更多的不解還是在於程燃既然有三千萬,爲什麼不用來留着爲聯衆和CQ的發展做準備,反倒是給馬老闆一個外人?
這種疑惑一直伴隨着程齊,只是在他出面和馬老闆走過場在會議廳請來的記者面前亮相後,通過曝光開始逐漸出現的擴大效應,他開始明白程燃的做法。
而在簽署協議當天,到場的李明石和林曉鬆則是在下面看着會議廳內請來的記者方的熱議,兩人和CQ的員工也很是感慨,程燃這個年紀,居然拿的出三千萬!
“我也說不上這筆投資是壞還是好……”林曉鬆嘖嘖道,“雖然我很認同馬老闆的理念,港城是個跳板,可以作爲國內中小企業貿易的出入口,而他們做中間人生意,將一勞永逸的掙得財富,可三千萬,未免也太多了吧?是我,我最多投五百萬!”
李明石道,“所以你不是程總嘛。”
林曉鬆笑看李明石,“你很有些盲目的認同啊,說白了就是個人崇拜啊。怎麼着,這可不像是大學時期那個獨來獨往的技術高手李明石啊,你那酷帥無數小學妹的師兄風範哪去了?”
李明石道,“你知道我開發的防氣象地質災害系統吧?”
“當然知道,這可是你的成名作啊,功德無量。”林曉鬆道,“我曾參加的同學會上面,甭管什麼大老闆或者做學問眼高於頂的,提及你這個當年同學的貢獻,都要豎起大拇指。”
“這是程總給我的啓發。”李明石道,“我也曾去往洪峰前線修復系統,你都想不到我看到的場面,我看到一個個村落和城鎮都被淹沒了,平原變成了湖泊,家園被毀,人們撕心裂肺面對生離死別,但也有很多人,因爲這套系統得救……那天我站在高地,迎面的是狂風暴雨,下方就是洪魔肆虐,但你知道那時的我是什麼感覺嗎?我感覺到無所畏懼,好像我有了和自然對抗的力量。這一切的點子都源自於他,所以當時我有一個念頭,有人是可以通過眼界和戰略部署,去對抗自然的,程燃就像是我的後盾和戰友。”
“所以我上了他的船,他掌舵,我做好船的維護,爭取把小船變大船,再爭取一下能不能形成漂洋四海的船隊。我倒是並不勉強你有與我一樣的想法,只是……走着瞧。”
林曉鬆點點頭,“那就走着瞧。”
林曉鬆當時看着臺下第一排的那個其實才是幕後推動者,但卻並不在此時閃光燈下的身影,心想當初部署對抗自然災難的雄才,還會在這片時代正迎面撲來大變局的互聯網洪流中再現嗎?
……
六月十四日。
是個星期一。
這其實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日子,馬路上車流川行,太陽照常升起,只是對於學生來說,好像這一學年就到頭了,興奮中卻又因爲期末考試的到來而充滿着災難片的覺悟。
至於高考這玩意兒,沒到那份上,也就只是一個每年看着衆生百態卻沒有深刻感觸的概念而已。像是知道他們明年就會迎來那一天,可這所謂的明年其實在大家的印象中更像是見不到地平線的航船,畢竟就連差半年到過年拿壓歲錢的光陰都顯得是那麼漫漫難熬。
十中期末考試就在這個星期一。
考試前夕程燃收到秦西榛的CQ消息,說等程燃考完試後她會來蓉城見見他,算是當面道謝。程燃笑了笑,還能想到當時秦西榛收到收益的平靜,想來是嚇到了,到頭來選擇一個鄭重的方式過來道謝。想到她起先面對掙錢咋咋呼呼的樣子,這番淑女作態還真不習慣。
不過也沒想那麼多,來年山海的小夥伴們好像都會陸續到來蓉城,然後再過一年就會各奔東西星散。
多年以後相見甚歡,或是老友如老狗的相見兩厭。
人生就該步履匆匆,不要停留。
上午考語文。下午考數學。
語文算是已經難不住程燃了,且基本功好,拉分項其實就在作文,十中不缺乏能夠洋洋灑灑引經據典寫就一篇篇華彩文章的學生,多數人都是從小學初中到高中常年優異成績升入十中的,個個都是高手,對於作文的積累和平時對經典詞章的摘抄運用早駕輕就熟,但架不住改卷老師是成年人,其實以成年人角度看學生的文章,哪怕是辭藻華麗,還是能看出不少稚嫩。
但程燃不一樣,他相信他和現時大多數老師們所處的視界也不一樣,所以寫出來的東西即便沒有那麼多的經典名句,但拳拳到肉,以他的資訊能力,這篇期末的議論文基本上就是在以和老師一樣成年人的角度行文,相信任何一位老師看着都不會如尋常批改一目十行,反而手不釋卷。
數學最不用擔心,程燃平時換腦就是做數學題。
十五號是上午英語下午物理。英語對於程燃來說沒有難度,物理也是程燃弱項的試卷果然如姜紅芍所料,十中金牌趙中華手筆,果然和上年度全國物理競賽題思路雷同,以至於下來後大家普遍感慨難度,特別是倒數兩道壓軸應用題,幸好是分步驟解答,一道題三個求解,說是兩道題,其實六個得分點。
大部分人能從中拿到一到兩個,至於更高得分點,就是區分金字塔頂端最優秀那批學生的分水嶺,屬於上位爭端。
下來能做到全部正確的不是沒有,但普遍這套試卷雞賊的地方在於解題演算普遍沒有取巧的地方,大量驗算的地方很多,如果不是真正強手,很難在規定時間內保證兩道壓軸應用題正確率的情況下做完全卷。
下來走廊裡就圍滿了無數對答案的學生。
因爲一人一桌,所以一個班基本分散在兩個教室,程燃和姜紅芍不在一個教室。
出考場後背着書包的兩人只是心照不宣對視一眼。
然後老薑走下教學樓離去了。
斜陽秀美。
如她那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