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人趕緊去找炎黃的報表後，掛掉電話的馬雪徵不自覺的冷笑了一聲，連連搖着腦袋，
“老智，你也別生氣了，今天這事，在我看來，只能說炎黃集團那個小王八蛋太陰毒了！
這種事情，誰遇上都會頭疼的。關鍵是我們現在要冷靜下來，想想怎麼應對纔是正理。”
憤憤不平的語氣，讓會議室裡的衆人也同仇敵愾起來，趕緊翻着篇，紛紛罵着卿雲不是玩意兒，這些下三濫的招數都使得出來。
“民營企業太沒底線了！”
“就是，這炎黃集團也真是狡猾，竟然用這種方式來對付我們。”
“這種手段，真是讓人鄙視！難道他們就不怕報應嗎？”
坐在會議室裡的趙令歡覺得這一幕簡直太荒誕了。
他是外來的職業經理人，進幻想集團的日子相對於在座的衆人要短上不少，而且一直在做投資相關的工作，對這種非常具有政治智慧的語言環境還是沒法做到融入。
商業場上，自然大家都是奇招頻出的。
合着只許你陰別人，不許別人陰你？
你可以雙標，但是現實不會給你講主角光環的。
何況，憑良心說，今天這事純屬幻想集團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要是當初智柳不去打卿雲的算盤……
不說是相安無事就屁事都沒有的，但凡當初幻想集團稍微留點手，現在也不至於這麼被動。
而且，這羣人腦子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馬總監都說的很清楚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解決問題，不是‘助太后悲’的紓解某個人的心理。
在他看來，這一羣人此刻就是在表達一個意思，‘不是國軍無能，而是敵人太狡猾了！’
這一點發現，讓他有些想笑。
但是他也清楚，這個場合自己這麼笑出來，就是和他自己的錢途過不去了。
趙林歡忍的很是辛苦，所以當智柳說出‘我真不知道我是哪裡得罪了那兔崽子時’，他一個沒憋住，還是笑出了聲。
“嗤！”
但是這一聲笑聲出口後，他背心都涼了。
自己簡直是得了失心瘋了！
不過二十多年的職場高管生涯，讓他隨機應變的能力也是點滿了的。
頂着智柳那雙金魚眼的兇光，趙林歡臉上做出嘲弄的表情，而後不停的搖頭，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說着，“沒道理啊！那畜生這麼戲耍我們究竟是爲了什麼？對他有什麼好處？”
這個問題，瞬間將智柳等人注意力轉移了。
的確，如趙林歡所言，最大的問題是，那畜生是爲了什麼在這裡戲耍衆人？
不過還沒等衆人細想什麼，馬雪徵便收到了下屬轉發過來的郵件。
迫不及待的代開附件後，她望着屏幕卻慢慢的瞪大了眼珠子。
不僅僅是難以置信，更像是看見了什麼詭異的髒東西一般。
“老馬？”
李勤很清楚，馬雪徵這不對勁的表情，一定是見鬼了。
但是心裡有個被耍了的預期後，他此時倒是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不過就是印證了之前的想法而已嘛！
馬雪徵回過神來，面無表情望着智柳和李勤，緩緩開口說道，“老智，你是不是掘了卿雲爺爺的墳？”
智柳聞言頓時目瞪口呆，打量了馬雪徵兩眼後，沉聲說道，“出了什麼事？”
馬雪徵長嘆了一口氣後，起身拿着電腦坐到了彙報位上，剛準備插視頻線的時候，忽地又停下了動作。
她擡頭看向了智柳，“把小偉叫起牀吧，等他來了我一起講，我也需要一點時間捋捋。”
智柳聞言，趕緊讓林旻去把郭偉叫過來。
馬雪徵坐在那裡，也不說話，手裡不停的在鍵盤上敲擊着。
沒辦法，財務專業人員要給非專業人士彙報財務報表，這是一個世界範圍內的史詩級難題。
畢竟，它是一碗有着一定門檻，且被門內人不斷用各種不像是人話的制度、準則不斷拔高門檻的專業飯。
所以，一個優秀的財務專業人士，他最大的工作是翻譯。
將財務報表的專業語言，翻譯給非財務出身的領導，讓他們能夠聽懂。
這中間有個工具，叫做管理報表。
管理報表，每個公司是不同的。
馬雪徵正在努力的將炎黃集團的稅務報表，翻譯成幻想集團的管理報表。
當然，這之中很多關鍵信息是缺失的，比如炎黃集團到底生產了多少電腦，是從哪一天或者哪個時間段開始生產的，這是稅務報表不可能提供的信息。
不過有着一定的外在資料和消息可以參考，多多少少也能推測出一些關鍵的數據來。
智柳見狀，也只能耐下心來，等待着馬雪徵的彙報。
不過此時，他的注意力，被另外的事情給吸引住了。
一雙魚泡眼裡閃爍着兇光，智柳抱着雙手，神色不善的望着對面的楊志遠，也不說話。
衆人見狀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瞪楊志遠做什麼？
這事……要說責任的話，恐怕獨斷專行的您老人家纔是最大的吧！
原本還有點莫名其妙的楊志遠，心裡琢磨了幾秒後，頓時心裡狂跳了起來。
楊炳南！！！
此時，他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這茬來。
都不需要看那稅務報表，那位徐局電話裡透露出來的信息是炎黃集團的稅控機早已開始銷售，而這種事情，楊炳南竟然沒有告知他們。
楊炳南傳遞過來的消息最初是卿雲在做定製化電腦，也就是他們以爲的那個五顏六色的國潮系列！
楊志遠都不用計算什麼。
那位徐局話裡的意思是，這是稅務總局推出的電腦，分成稅務端和企業端。
企業端都先暫時不用考慮。
稅務，由於其工作的特性，以及是國家收入的主要來源，所以是全國所有機關裡最先實行無紙化辦公的部門。
也是幻想電腦商務機市場重要的客戶。
楊志遠從26歲起便開始主管幻想集團銷售工作，稅務人員有多少人，稅務部門需要多少臺電腦，他心裡門清。
全國兩稅不含領導，辦稅人員加起來一共80來萬，而稅務人員通常都是人手兩臺電腦的，一臺內網，一臺外網。
這本身就是一個至少160萬臺的市場。
炎黃集團的日產能，從其購入的生產線可以推測出來，也就堪堪兩萬臺而已，而且這是一個逐步增加的過程。
這是他們從產線商裡得到的送貨記錄，大差不差，剛開始的時候日產能不到3000臺，而後沒過幾天便是5000臺，到了8月初是1萬臺，8月中下旬增加到了兩萬臺。
於是，即使是依照此刻炎黃集團那令業界恐慌的日產兩萬臺的產能，滿產運轉，也是需要接近3個月才能滿足稅務端的需求。
所以，炎黃集團哪裡來的產能來做定製化電腦？
所以……
這個楊炳南，至少是當初炎黃集團解除封閉後，第一條傳出來的消息就是假消息！
想到這裡，楊志遠的背心全部都溼了。
‘楊炳南的第一條消息便很可能是假消息’？
想到這個可能的楊志遠，此時心裡慌得一批。
前幾天對面那位便宜老師爲什麼會那麼堅定的否定了郭偉的推斷？
不就是因爲他提供的情報嗎？
雖有有着多方印證的信息，但擺在明面上，便是自己控制的內線出了問題。
所以……
他頭上的汗珠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剛剛那便宜老師和馬雪徵的交鋒，他又不是沒看懂是爲了什麼。
而後兩人的妥協，他也是看在眼裡。
所以……
輪到他來背鍋了是吧！
想想也是，總經理來背鍋，是再正確不過的了，職位足夠大，權利又足夠小。
人人都知道他是智柳的傀儡，所以把他犧牲掉也是無所謂的。
楊志遠的身體都顫抖了起來，卻不敢去看對面那便宜老師的眼睛。
他怕他掩藏不了自己眼神的怨毒。
特麼的，在TOP集團埋下楊炳南這顆棋子的，又不是他！
而是智柳本人！
只不過是因爲後來發現楊炳南和他是老鄉，鄉里鄉親的方便說話，且智柳年紀大了，不想再管那麼瑣碎的事情，這條線才轉到他的手裡而已。
而此時，智柳卻和煦笑了笑，拿起空調的遙控板摁了一下，打開了空調，“今年這天氣真是怪的很，都9月中旬了還這麼熱。
這麼多人悶在一起，你們也不知道開開空調，看把我們志遠給熱的，滿頭是汗。”
楊志遠勉強的笑笑，起身抽過會議桌上的紙巾，連連的擦着汗。
他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
這個便宜老師……
他很清楚，智柳在短期內是不會和自己翻臉的。
畢竟，還要靠着自己這個忠臣做事。
但是，如果這事到了最後沒法收拾，那麼背鍋的人，就肯定是自己了。
因爲……
智柳此刻居然絕口不提楊炳南的事。
如果當衆說出來，還好，自己還有辯解的空間。
可沒說出來……
楊志遠都懶得想下去了。
一萬頭草泥馬在他心頭奔跑着。
會議室裡的衆人也在沉默着。
沒過多久，會議室的大門便從外面被推了開來。
郭偉陰沉着臉緊鎖着眉頭走了進來直接坐下，後面的林旻跟着關上了大門，兩人的氣息都還有些喘。
智柳心裡掐了掐時間，又見郭偉的額頭上還有些汗，知道他是一路跑過來的，又拿過遙控板將空調給關了，讓郭偉趕緊擦擦汗，不要感冒了。
這舉動，讓會議室裡的衆人都是心裡一緊。
楊志遠出汗，您老說熱，得開空調，郭偉出汗，您老說彆着涼了。
這……
這信號簡直不要太明顯的。
楊志遠的牙齒都要咬碎了。
呵呵！
突然的對比，讓衆人看在眼裡……這是在做準備換掉自己了是吧？
好！好！好！
算無遺策是吧！
郭偉擺了擺手，摳了摳眼角的眼屎，直接了當的問着，“老師，到底怎麼回事？小林說炎黃集團在做稅控機？”
智柳擺了擺手，“不要急，等馬總監忙完了一起說。”
“再給我二十分鐘，有些數據我需要覈實。”馬雪徵頭也不擡的回答着，一邊在鍵盤上敲着，一邊拿起手機準備撥號。
郭偉聞言便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擰開，大口喝了幾口後，將瓶子扔在桌面上，椅背一靠便癱坐了起來，仰着頭望着天花板，臉上陰雲密佈着，一副誰也不想搭理的表情。
李勤見狀，心裡莫名卻有點好笑起來。
這個郭偉，一直都是那種長不大的樣子。
有什麼事，都是寫在臉上的。
從進門後，便正眼都不看楊志遠一眼，完全沒有之前老油條準備和未來儲君混的憊懶模樣了。
不過……有的時候看來，郭偉這種真性情挺好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
其實，讓郭偉來坐那個位置，也不是不行的。
時代……變了。
能帶領公司發展，纔是硬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