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鐘,
方柏再次坐人力三輪車來到恆力公司,悠悠大擺走進公司大門。
路上碰到人事部的員工,對他非常客氣,禮貌喊聲:“方柏,你來啦。”
“嗯,有事找下王總,他在公司吧?”
“在的,這會應該在辦公室。”
“好的,謝謝。”
方柏笑了笑,客氣回話。
別人對他客氣,他也尊重別人,哪怕這個客氣只是表面上的。
若對他不客氣,他也不會湊熱臉貼人家屁股。
來到二樓總經理辦公室,此時門打開着,方柏剛好看到王恆力坐在實木沙發上喝茶,有些悶悶不樂。
王恆力的辦公室面積約三十平方米,全實木傢俱和地板,辦公桌上沒有電腦、打印機等設備,只有一臺電話,牆角處放置一個報刊木架,上面擺放着各類報刊雜誌。
這個年代的裝修風格,在方柏看來真談不上時尚,但對大部分人來說,已經算得上是豪華辦公室。
王恆力聽到門外有腳步聲,擡頭看了眼,看到是方柏,苦笑道:“方兄弟呀,你可害苦我咯。”
“沒有吧,我看王總這會不是挺好的嘛。”
方柏進屋,順手把門關了,看到王恆力臉上有幾道紅爪痕,皺着眉頭,明知故問道:“哎呀,王總,你這臉上怎麼啦?”
“走路不小心摔了一下。”
王恆力啞言,他不相信這鬼小子不知道,故意調侃他。
不過,他比較欣賞這種說話爽快的年輕人,聊得來。
方柏先與王恆力握下手,使用金手指無名指功能,鎖定對方獲得信息,然後坐在王恆力對面的沙發上。
王恆力過去24個小時發生的事,在方柏腦海裡快速播放:給老婆送鮮花,嗨之後把被情人套路的事告訴老婆,老婆怒問他有關張倩的一切信息包括地址,被老婆撕心裂肺在他臉上抓了幾下,王恆力不敢反抗,只好抱頭求饒……
看到這些,方柏嘴角忍不住翹起來,露出一個笑容,心底拍手稱快:打得好呀!
王恆力以爲方柏喜歡握手,太熱情了,抽出一支紅塔山香菸給方柏。
方柏沒拒絕,左手中指和食指熟練地夾住香菸,把過濾嘴放嘴脣間,然後從茶桌上拿起火柴在火柴盒上劃了一下,火柴頭在摩擦的瞬間發出微弱的摩擦聲,立刻冒出一小竄火焰,靠近菸頭,一瞬間,一個微小的火星在香菸的尖端燃起。
方柏溫柔地吸了一口氣,火星加劇燃燒,同時菸草的香氣在口腔中瀰漫開來,並沒有吸進肺中。
然後輕輕地吐出一口煙,煙霧在空氣中舞動着,曲線優美,緩緩升騰而上。
他極少抽菸,能不碰就不碰,只有交際需要時才過個煙癮。
哪怕被人懟,吸菸也不吸進肺,純粹吸個寂寞。
王恆力看他抽菸的動作,不像是菜鳥,再看他雙手並沒有煙燻的痕跡,還有這個年齡,根本不像是長期抽菸的人。
“方兄弟,事情調查得怎麼樣?”王恆力轉問其他事,不想在被老婆打的話題上過多探討。
他老婆說不再追究情人的事了,對他來說是個滿意的結果。
方柏搖頭嘆氣:“哎,很遺憾,張倩當晚就跑了!
麻的,看來是她發現了不對勁,說不定有人向她告密,小白臉也沒查到,這下真是無處可查了。
我早上再去看的時候,看到幾個流氓拿着棍棒砸門找人,也沒找到。
王總,你不會派人去搞她吧?
說不定就是打草驚蛇,讓她提前知道了。”
向張倩告密的反正不是他方柏,而是韓立,跟他沒關係。
王恆力聞言,更加確認張倩揹着他養小白臉了。
如果不是,怎麼會當夜逃跑呢,不找自己辯解。
同時,暗罵自己婆娘惹事,要是處理不好,被人報復就麻煩了,而且他很反感與流氓有交際。
“我可沒讓人去搞她。”王恆力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結了,這不是明說是他老婆派人打人嘛,轉移話題道,“對了,還得感謝方兄弟提醒,那羅風真他麻的吃裡扒外,昨晚半夜三更到倉庫偷東西轉賣,幸好我派人蹲守。
這不得不說,方兄弟料事如神。”
“杜絕後患就好,送往派出所了吧?”方柏把煙給掐滅了,把菸蒂扔在菸缸上。
王恆力再給他煙,方柏擺手示意不要了。
“今早報警送往派出所了,我這兩年丟失財產可不少,按量刑標準,這王八蛋少說得蹲十年牢房。”王恆力怒拍茶桌,語氣有些憤怒。
“好,蹲得越久越好,免得他出獄後反咬王總一口。”方柏語氣加重,拍手稱快,表現出同仇敵愾的樣子。
對他來說也是件好事,總算報了一箭之仇。
這羅風被抓,其實也不怪方柏,誰叫他自己手腳不乾淨的。
就像方柏討厭王恆力,也不會幹違法的事,而是通過其他手段爲自己獲利。
目前,王恆力對自己還有很大用處,方柏想在他身上薅更多的羊毛。
薅完羊毛再吃羊肉,才達到方柏的目的。
方柏和王恆力隨意聊着,時不時地聊着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引導王恆力往這方面想,然後探測他的商業信息,看看有什麼有利可圖的。
“王總,你公司的2英寸碳鋼截止閥訂單挺多的呀,生意很好。”
“還好吧,這兩個月主要是這些代工訂單。”
方柏從王恆力的信息當中,搜索到的訂單是比較大的,不是兩三臺設備就能幹起來的。
這些信息包括恆力公司的產品零售價、代工成本等主要信息。
現在用不上這些信息,但今後就難說了。
方柏聊了一會,感覺差不多了,準備離開恆力公司。
剛好一個約四十歲的中年男人敲門進來,面容陰沉,眉頭緊皺,好像有什麼要緊事。
他正是恆力公司的廠長馬景森,負責公司所有生產管理工作。
馬景森看到老闆和一個年輕人正在聊天,打量了下,發現是學徒工方柏,有些驚訝。
不過,眼前沒心思關心這個,略有忐忑向老闆說:“老闆,我們那臺搖臂鑽,已經換了新主軸,還是沒法修好,主軸老晃着,鑽30毫米的孔,實際鑽出來達到32去了,而且不好轉了,根本沒法幹活呀。”
“我他麻的,新買才用三四年,就出現這樣的問題,難道修不好了嗎?”王恆力這個大老粗皺緊眉頭,直接破口大罵,一臺新的搖臂鑽牀Z3040新買要兩三萬,讓他買新的肯定捨不得。
買新的也要花時間運輸、安裝,少說要一兩週,肯定影響生產進度。
“真搞不好了,我們都修了三次了,還是沒法解決問題,目前公司只有一臺搖臂鑽機可以使用,嚴重影響生產進度。”馬景森再次強調,希望老闆相信他說的話。
設備沒修好,他們也很煩躁、焦慮,到原廠家申城機牀公司買了一根新主軸換上也沒用。
而且設備已經超出一年的質保期,廠家不願意派人過來維護,主要還是交通不便,通訊麻煩,維護成本高。
還好不是進口機牀,如果是進口機牀,一旦重要零配件損壞,就很難購買到進口零配件進行更換。
此外,海運時間過長,更加嚴重影響生產進度。
因此,購買進口設備基本是一錘子買賣。
當然,進口機牀也不是那麼容易壞,用個十幾年甚至二三十年都不是問題,而且期間都不用進行大維修。
這年頭進口設備太貴了,是稀罕物,一般工廠捨不得買,像恆力公司就沒有進口設備。
“我下去看看。”
王恆力略有煩惱揮下手,不能因此事耽誤賺錢。
方柏也沒事,跟着去看看。
一會後,三人來到機加工車間一跨,一臺搖臂鑽牀已經罷工,機牀周圍堆滿了兩三百個需要鑽孔的閥體,大多是2英寸的截止閥,還有4英寸和8英寸規則尺寸的閘閥。
恆力公司還有兩臺臺鑽,不過不適合鑽這些孔徑較大、深度較深、各孔有跨度的工件。
現場有些凌亂,設備沾了不少灰塵和油污,工具亂放,根本沒有什麼5S管理意識,連簡單的區域畫線根本沒有。
方柏在這個行業鑽營了二三十年,對設備還是有所瞭解的,他也好奇這臺鑽牀出了啥問題。
普通國產機牀的設計壽命是十年以上,實際用個十幾二十年不成問題。
他右手中指碰了下眼前的設備,默唸一下故障分析。
驀然間,眼前的世界,除了鑽牀再無其他物品,相當於把鑽牀之外的物品全隱藏不見了,變成一個略透明的三維機械結構圖,與有限元分析圖很相似。
大部分結構的顏色是藍色和綠色,小部位有淡黃色,有兩處有紅色。
淡黃色的部位是磨損比較多,而紅色部位就是存在故障的零部件,是主軸上面的軸承和立柱搖臂鎖緊機構出現問題了。
方柏在醫院已經測試過金手指的功能,用不同顏色代表設備狀態,非常直觀,而且只有自己能夠看到。
默唸關閉金手指功能,眼前恢復現實世界。
金手指不僅能指出設備故障在哪裡,而且還能分析故障原因,比設備維護專家牛比多了。
當然,也有限制,像非機械設備和非電子設備物品都不能分析。
【故障分析1:軸承與莫氏5號主軸配合間隙過大,存在鬆動;
軸承次品,嚴重磨損,與主軸的同心度誤差達到0.211mm,轉速超過100轉/min時,晃動過大。
建議:更換莫氏5號主軸所用的6008深溝球軸承一套5個,軸承規則尺寸如下:
內徑(ID):40mm
外徑(OD):68mm
寬度(W):15mm
要求最大轉速:8,000轉/分鐘
額定動態負荷:16.8 kN
額定靜態負荷:11.5 kN……
故障分析2:由於液壓油使用太久,油壓低,鎖緊機構放不開。
建議:更換液壓油。】
方柏看不懂有些技術參數,也不懂6008和莫氏5號是啥意思。
所以,就算金手指分析出來了,受限於專業知識,他也看不懂這些。
不過,他大概明白需要的零配件是啥東西,啥規格,數量多少,這就足夠了。
方柏不會把故障原因告訴王恆力的,或者收個維修服務費。
那能賺什麼錢!
他想買下這臺設備!
只要更換掉軸承和液壓油,那設備問題就解決了。
像這臺七八成新的Z3040鑽牀,如果是完好可以使用的,目前二手市場價大概值1.2萬元。
6008深溝球軸承一套5個的價格,大概需要幾十塊錢;液壓油也不用什麼錢。
其他成本還有運輸成本、租賃房子擺放設備及請人幫他更換設備的成本。
方柏估算了一下,除去租賃房子,綜合成本約一百塊錢,大概需要一兩天時間。
如果能夠低價收購,再轉手賣掉,可以大賺一筆。
在永加縣這個作坊佈滿街頭巷尾的地方,處理一臺標價比較便宜的機牀,問題不大。
或者說,再賣給王恆力,也不是不可以嘛。
就算處理不掉,自用也是可以的。
風險是有,但極低,這種撿漏的機會可不多。
如今,就看能以多少價格收購,還要看王恆力想不想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