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槍傷而已,爲什麼會這麼嚴重?”
陳河宇蹙眉道。
老默跟在他身邊四五年之久,勤勤懇懇,盡心盡責,現在卻要失去一隻手臂,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創傷面太大,子彈打斷了橈骨,卡在了尺骨上,神經和血管全部攪碎,手掌處的傷更加嚴重。
再拖下去,若是引發骨髓炎症,整條胳膊都保不住。”
醫生搖了搖頭,肅聲提醒道。
“我知道了。”
陳河宇微微點頭,背靠在走廊的窗戶邊,陽光落在他的半張臉上,另一半格外陰沉。
片刻之後,他長舒了一口氣,對着醫生道:“我進去看看老默。”
隨即換上一套無菌服,陳河宇推門走了出去。
丁默躺在病牀上,眼神有些渙散,臉色蒼白,身體不自覺地輕輕顫抖着。
“老默。”
陳河宇面露歉意,輕聲喚道。
“老闆,醫生怎麼說?爲什麼還不進來取子彈?”
丁默強打精神,硬撐着問道。
“醫…醫生說,你的左手小臂保不住了,需要截肢,我……”
陳河宇緩緩解釋道,說到後面,不由地收聲,不忍心再說下去。
“我沒事,老闆,就怕以後不能給你開車了。”
丁默張了張嘴,擠出一抹笑容,神色落莫道。
“放心,我的車,你要開一輩子才行。”
陳河宇紅了眼眶,正色道。
“讓醫生進來吧,只是半條胳膊,我扛得住。”
丁默眼底升起一絲黯然之色,一個八極拳高手,失去半條胳膊,等於廢去大半功夫。
三十年的練拳生涯,走馬觀花般在腦海裡一一閃過。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他默默看了一眼左手小臂,選擇坦然接受。
“這件事,不會輕易結束。”
陳河宇撂下一句話後,轉身離開,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
不管是誰動的手,都要爲此付出代價!
來到一間休息室,他掏出手機,略過幾十通未接電話,直接衝着麥克風說道:“莫斯,開啓主機權限,立刻幫我調查這次襲擊的幕後主使者。”
“好的,正在實時檢索網絡信息庫和莫斯終端設備,預計71小時20分完成。”
莫斯回覆道。
外界鬧得沸沸揚揚,山海集團創始人遇襲的新聞,迅速登上了世界各國的頭版頭條。
矛頭很快指向漂亮國的半導體協會,甚至有人大膽猜測,是貝德來基金會的手筆。
“嗡嗡嗡~!”
陳河宇坐在牀邊,看到是洛雯雯的電話,想了想,然後按下了接聽鍵。
“你在哪裡?有沒有受傷?爲什麼不接電話?你想讓我擔心死嗎?”
洛雯雯頭一次發火,大聲衝他吼道。
她在看到新聞時,整個人如墜冰窖,連忙給陳河宇打來電話,可是一直處在佔線中,令她一時間六神無主。
如果陳河宇出了什麼事,她和女兒怎麼辦?
“抱歉,剛剛在手術室,把手機設置了靜音。我連一塊皮都沒蹭到,就是老默的傷勢有點嚴重,得截斷半條手臂。”
陳河宇溫聲說道。
“嗚嗚嗚,下次不準不接我的電話。”
洛雯雯嗚咽着,大聲哭了出來,聽得陳河宇頗爲心疼。
“我在山海醫院,你去通知方盈,帶她一起過來吧。”
陳河宇叮囑道。
“我馬上來。”
洛雯雯乖乖答應道。
第二個電話是周安打來的,陳河宇顧不上寒暄,開門見山道:“巡檢那邊有消息嗎?誰幹的?”
“從東南雅僱的槍手,全是專業人士,只負責拿錢,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周安尷尬回覆道,在他的地頭上出事,卻沒找到一點線索,着實有些丟臉。
“總該有接頭人吧?”
陳河宇眉心微蹙,反問道。
“接頭人在海外,要想查清楚難度很大,對方策劃得非常周全,沒露出絲毫馬腳。”
周安澀然一笑道。
那你打電話過來做什麼?
陳河宇一臉無語,當即就想把電話掛了。
周安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乾笑一聲,立馬拋出一個猜想:“既然對方從東南雅找槍手,說明幕後之人,大概率在雅洲地區。”
廢話!
還用你來告訴我?
陳河宇懶得理會他,隨便應付了兩句,便放下了手機。
沉吟片刻,他給大洋彼岸的保羅打去一通電話:“保羅先生,兩個小時前,我差點死了。”
“陳先生,聽到你安然無恙,實在是太開心了,我得開瓶好酒壓壓驚。”
保羅笑着說道。
他從陳河宇中氣十足的話裡就能得知,對方肯定屁事沒有。
“是不是貝德來基金會下的手?貝色肯還是坦尼森?或者是康芒斯?”
陳河宇質問道。
先鋒和貝德來基金會均是漂亮國的頂級財團,若是一丁點內幕消息都沒,絕對不可能。
老保羅收起笑意,心中一凜,對陳河宇的實力感到刮目相看。
貝德來基金會並非所有人,都對陳河宇,對山海集團充滿敵意。
但陳河宇點出來的三個人,恰好是最爲仇視山海集團的董事。
“我只能告訴你,不是先鋒做的,也不是貝德來做的。”
老保羅沉默了許久,輕飄飄說道,手裡的威士忌送入嘴邊,淺淺抿上一口,潤了潤乾澀的嗓子。
“幫我帶句話給貝色肯,這份厚禮,我一定會好好感謝他。”
陳河宇陰惻惻道。
“陳先生,你可能沒聽明白,我敢保證,不是貝德來基金會幹的。”
老保羅先是一愣,接着立即勸說道。
“保羅,你按我說的做。”
陳河宇冷聲道。
“好吧。”
老保羅猛然笑了起來,他算摸清了陳河宇的想法,這位先鋒基金的副總裁,掛斷了電話,低聲細語道:“有趣!幸好我足夠聰明,早就看中了他的潛力。”
他將杯子裡的酒液一飲而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後打給了貝色肯。
“沃特!他真的這麼說?關我屁事,這事情不是我做的,我腦子又沒瘋,跑到大華區襲殺他。”
貝色肯臉色通紅,上一個電話是基金會創始人馬洛先生打來的,把他罵了一個狗血淋頭,恨不得將他塞進水泥裡,填補金字塔的縫隙。
“我只是幫忙傳句話,至於是誰做的,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
老保羅樂呵呵道,抱着一副看笑話的心態。
“陳河宇要感謝我的厚禮?草,不是我送的啊!”
貝色肯暗道,心頭驚疑不定。
倘若是其他人說這句話,他定然會嗤之以鼻,不以爲意,但這個人是陳河宇,結果就會完全不一樣。山海安保公司在灰洲大陸的所作所爲,他多少聽說過一些傳言,要是狠了心搞他,除非這輩子不出國,不然將永無寧日。
哪怕待在漂亮國,也無法保證百分百安全。
“瘋子!Shit!誰在背後陷害我?”
貝色肯氣得牙癢癢,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最後撥出幾個電話,開始發動基金會的恐怖影響力,尋找這次襲擊的源頭。
第三個電話是徐酒酒,甫一接通,就聽到對面的哭泣聲。
“怎麼?怕我死了?”
陳河宇笑着問道。
“呸!誰害怕了!好人不長命,渣男活千年,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
徐酒酒前面還在嘴硬,說到後一句時,語氣便徹底軟了下來。
“小問題,就是一場普通車禍罷了,現在的自媒體都喜歡捕風捉影、胡編亂造,你不會真信了吧?”
陳河宇安慰道。
“你當我是白癡嗎?地上那麼多彈殼,你是撞到軍火庫了?”
徐酒酒小聲埋怨道。
“……”
陳河宇扶額,揉了揉太陽穴,哪個混蛋媒體把現場照片放了出去?
“我在機場,還有一個小時起飛,你讓我看一眼,我才能放心。”
徐酒酒柔聲道。
“視頻給你看看?省得你跑一趟。”
陳河宇提議道。
“我怕你騙我,你最會騙人了。”
徐酒酒篤定道。
“行吧,把航班發過來,我派人去接你。”
陳河宇無奈。
第四個電話是溫小米,陳河宇換了一個姿勢,坐在陽臺的沙發上,看着遠方天空的夕陽,慢悠悠道:“我沒事,別擔心。”
一連三個女人,他都形成了條件反射。
“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溫小米躲在一間會議室裡,淚眼婆娑,眼妝都哭花了,網上的新聞標題,爲了吸引流量,故意放大字號,在專題報道上寫着:“科技圈超級富豪陳河宇,生死不明!”
加上陳河宇的電話根本打不通,她瞬間急得泣不成聲。
“在山海醫院,一會雯雯會過來。”
陳河宇回道。
“我代表山海影視的全體同事,前去看望大老闆,這個理由怎麼樣?”
溫小米弱弱問道。
“算了,你來吧。”
陳河宇苦笑,沒再繼續阻攔。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40分鐘後,洛雯雯開車帶着方盈趕了過來。
“陳總。”
方盈輕聲招呼了一聲,臥蠶紅腫,顯然在來的路上,已經哭過了。
這個平日裡大大咧咧的滬城囡囡,此時柔柔軟軟,咬着下嘴脣,情緒內斂。
“中了兩槍,都在左臂,手肘以下的位置要截肢。”
陳河宇悶聲道。
他明白方盈想問什麼,索性坦誠地告訴她,以免她胡思亂想。
“他…他該有多疼啊。”
方盈的眼角下垂,忍不住哭了出來。
洛雯雯把她抱在懷裡,輕聲細語地安慰起來,衆人耐心等待手術結束。
中途,陳河宇給父母回了一個電話,又分別跟柳秘書、電商馬、社交馬、章潮陽、丁三石等人溝通了一會兒。
大華區的社媒和自媒體平臺,頓時變了說話,襲擊成了謠傳,實際只是一場車禍。
因爲事發地附近一公里的監控、電子設備,都被莫斯屏蔽過,直到巡檢員趕來,一部分附近的記者才拍到幾張照片。
在陳河宇的授意之下,風向很快改變,網友紛紛咒罵起無良的自媒體。
殊不知,有時候,往往謠言才最接近真相。
三個小時後,主刀醫生走了出來。
方盈見狀,忙不迭地站起身,攔在醫生跟前,着急問道:“醫生,他還好嗎?”
醫生看了看陳河宇,見老闆微微頷首示意,於是開口說道:“手術很順利,傷口大概兩週就能癒合,軟組織恢復要一個月左右,要想完全適應,估計要2-3個月的時間。”
“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方盈追問道。
“可以,但必須要穿無菌服,防止病人的傷口感染。”
醫生交代道。
“我陪方盈進去看看老默。”
洛雯雯對他說道,畢竟老默是爲了保護陳河宇才受的傷。
“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陳河宇點點頭道。
“老闆,仿生假肢的技術進步越來越快,丁先生若是能裝一個高契合的機械臂,對日常生活應該不會造成很大的困擾。”
主刀醫生沉吟道。
“先去休息吧,辛苦了。”
陳河宇回道。
一臺截肢手術,要對骨骼、神經和血管進行切斷和結紮,包括肌肉、軟組織的處理,並在創口使用無水酒精封閉,全程3個小時保持高度緊張。
作爲主刀醫生,同樣身心俱疲。
“好的,老闆。”
醫生喟然長嘆,埋頭向辦公室走去。
陳河宇給老周打去電話:“老周,用最短的時間,收購一家仿生機械手臂公司,再把核心的研發工程師調到滬城。”
“是,老闆,我馬上去辦。”
周嘯羽應道。
“你幫我聯繫何婷波和章楠,讓樑開濟的材料實驗室和莫斯研究院加入進來,幫老默打造一個完美的機械臂。”
陳河宇吩咐道。
他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剩下的便是找出幕後黑手,送他們統統下海餵魚。
就在這時,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電話突然打了進來。
陳河宇拿起手機,臉色一凝,禁不住心裡一沉,按下了接通鍵。
“陳老闆,我是雷海生喔,還記得我嘛?”
電話裡傳來一個混不吝的語調。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別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給自己找不自在。”
陳河宇沉聲警告道。
“爽快人咯,那我直接點喔,有個消息想要賣給你,一口價2000萬,怎樣?有沒有興趣噻?”
雷海生暢然笑道。
“說吧!我得先看值不值,只要靠譜,錢不是問題。”
陳河宇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