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對對對,這是好事兒,我不能晦氣了,我,我這就收拾收拾,你先幫着我招呼小七他們,我去做飯,我給春燕打電話……”
雖然人不大好了,可到底還沒真的到哪一步,幾個兒子伺候着,樑春燕和董桂蘭還在收拾包子鋪那邊,今天過去也是準備關門的,之前張麗沒回來,家裡老人病危,總不能一個兒媳婦都不在身邊吧?
“不用,大嫂你別忙活了,小七他們也不想看着你忙活,都過去坐吧。”
裡面,張麗領着兩個孩子進去給蘇仲華問安,看着兩個孩子小心的給爺爺擦手,扶着蘇仲華順氣兒,所有人的心裡都是一酸。
張麗把這兩個孩子教的很好,哪怕離婚一年了,重新回到家,爺爺還是爺爺,甚至,兩個孩子也感受到了離別的悲傷氣氛,一模一樣的臉上,完全都是紅紅的。
“好孩子,好孩子,不哭,爺爺好着呢,看到你們就都好了……”
之前明明精神不濟的蘇仲華,看到自己心心念唸的兒媳婦和兩個孫子,竟然坐起來了。
“阿大……”看着老爺子哆哆嗦嗦的從衣兜裡掏出一把核桃大棗塞給兩個孩子,張麗終於沒忍住,哭了出來。
“哎,別哭了,我知道我不行了,昨天還夢見你們奶奶呢,你奶奶還問我家裡好不好,我就盼着你們能來,讓我看看,我也是放心了,張麗啊,是我對不住你,我沒有把六子教好……”
人之將死,蘇大爺整個人比以前更和善了,看着這個最虧欠的兒媳婦,蘇大爺滿心都是愧疚。
“不,阿大,我們沒事,你別這麼說,我們結婚了,你看,我們結婚了……”
連忙從口袋裡掏出結婚證,湊到蘇仲華眼前,張麗自己也是愧疚的不行。
之前蘇吉旭不止一次的希望她能回來看看,當時她還以爲這又是他的新手段、新藉口呢,現在看着明顯已經回天乏術的老公公,心酸不已。
“好,好,好啊,你們能好好過日子,我就放心了,我就放心了……小七你們怎麼也來了?快把孩子抱出去,別過了喪氣……”
“大伯,沒事,你看看寶貝,寶貝,這是媽媽的大伯,你要叫大外公,上次你過來,大外公還給你編蚱蜢了,還記不記得?”
或許是看出了蘇仲華的迴光返照,蘇悅華鼻頭一酸,眼淚就控制不住了。
“大外公,乖乖……”難得的,寶貝很給面子的叫了一聲,惹得蘇仲華連連說好。
蘇悅華原本是要讓他摸摸寶貝的,不過老人家有講究,怎麼都不肯讓寶貝湊過去,“小七,不要胡鬧,寶貝是女娃娃,快抱出去,別過了病氣……”
下午大哥二哥回來,大嫂二嫂也跟彬文燁文他們一起回來了,一大家子湊在一起,還挺擁擠的。
或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已經吃不下去東西的蘇大爺,破天荒的吃了大半碗飯,看的葛寶珠又揹着身子抹眼淚了。
“小七,今晚你們還是過去原來那房子休息,這幾天我就估摸着要用上,房子都打掃乾淨了,你大伯,我看熬不過去了,你們心裡有個數。”
這段時間已經接受了這樣結果的蘇吉軍,除了臉色有些疲憊,倒是沒有過多的情感流露。
“我沒事,大哥,大伯的穿戴……”村子裡有講究,老人過世,壽衣無論如何都要有一件是女兒準備的,之前是沒想到這麼倉促,現在想起來,蘇悅華還有些緊張。
“之前訂做了,做的長袍,前幾天你大伯突然讓拿出來他看看,又說樣式兒不是他心儀的,這兩天忙的還沒顧得上去買……”
“我來吧,我們現在去縣城看看,大伯喜歡什麼樣子的?”明明不想哭,眼淚就是忍不住。
第一次這麼清楚的感受着親人離世,哪怕蘇悅華一遍遍的說服自己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心裡就是很難承受。
“也好,中山裝,你跟錦歸過去……我讓燁文開車送你們過去?”
“不用,我們找得到路,現在過去,晚上就回來了。”蘇悅華說完,將寶貝交給自家嫂子,就拉着馮錦歸出門了。
“寶寶,難受就哭出來,大伯這麼大年齡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上了車,出了鎮子,看着靠在車窗上神情落寞的蘇悅華,馮錦歸心疼不已。
“我知道,我沒事,就是,小時候每年到了割麥子的時候,大伯就會割一大捆的馬藺,編很多小動物給我,那時候,我最喜歡大伯纏的馬了……”
“好了,沒事了,寶寶,沒事的,大伯現在這樣,自己也很痛苦……”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還是沒辦法接受親人的離開。
晚上很晚了,馮錦歸才帶着眼睛紅腫的蘇悅華回去,還帶着按照老爺子自己要求的壽衣。
“好,好,還是我丫頭買的合我心意……”明明已經意識不清了,大伯還是抓着蘇悅華的手,連說了幾個好。
這一晚,其實家裡都沒敢睡,都有些預感,今晚不太平。
後半夜,差不多四點鐘,原本渾渾噩噩的蘇大爺突然拉着兒子們交代,他要回山上放羊去了,讓他們別把他安排到山陰下,他喜歡陽山上曬太陽……
蘇悅華過去的時候,那邊已經衣服都穿好了,因爲提前都準備好了,這時候倒是沒有太多慌亂。
“大伯孃……”其他人都在忙,蘇悅華找到葛寶珠的時候,她正一個人坐在廚房竈臺邊上抹眼淚。
“小七怎麼這麼早過來了?孩子呢?我們這裡早晚還涼,別讓孩子感冒了。”
“孩子沒事,大伯孃,你不要難過……”說着不要難過,她自己倒是先帶上了鼻音。
“別哭,小七,不能哭,你大伯臨走的時候說了,他是高興着的,讓你們都別哭,其實他肚子裡都已經壞了,這段期間是死撐着的,不是放不下六子的兩個孩子,他肯定撐不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