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園早上是最忙的時候,這個點廚房早就熄了火,只有袁玲還在收拾,中午除了陸母過來簡單炒兩個菜,沒有人用廚房。
袁玲過來向陸菲賠着不是,“陸菲妹子別介意,你大哥他就是個犟脾氣,一碰上果樹的事誰都別想擰過來他,他要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大姐代他給你道歉。”
陸菲笑了笑,用很官方的語言說:“瞧袁大姐說的,的確是我有錯在先,林指導在這工作這麼多年,把園子裡的樹當成自己的孩子,見我弄壞了心疼,就是多說我兩句也是應該的。”
蘇蕊表情怪異地瞅了瞅她,明明之前還說人家心胸小,這會兒又是一副理解人的樣子。
兩人說話,蘇蕊在一邊將杏倒進大盆裡清洗。
袁玲走了,陸菲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你剛剛那種眼神看我,是不是覺得我很虛僞?心裡明明不是這麼想的,卻要說出違心的話?”
蘇蕊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可以直接告訴她,你不介意。”
陸菲一本正經道:“蘇蕊,我們的世界就是這樣,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林立國是果園的技術指導,連我都敢訓,我媽都得讓他三分,就是今天他再過分,我也得忍着,不然就是今天我沒錯,別人也會說是我的不是,何況今天的事,的確是我有錯在先。”她頓了頓,“我也感謝你今天出來幫我說話,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是我勸你,你和我二哥,真的不合適。”
說來說去,陸菲是看不上她的出身,覺得自己接觸的世界和他們不一樣,所以一開始敢給她臉色看,是因爲覺得她沒有價值,配不上陸峰。
這會兒不過因爲自己幫了她,她對自己有些好感,也因爲自己是無害的,纔會有什麼說什麼。
“外面世界太大,只有走的多了,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蘇蕊用小刀給手裡的杏去核,不以爲意道:“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就是應付身邊這些,也不可能事事盡善盡美,我只知道,不在意那些不值得在意人的目光,做自己認爲對的,對自己好,對愛你的人好就行。”
至於自己和陸峰,鞋子合不合適,還不是腳知道?
陸菲臉色一沉,沒想到會被一個鄉下丫頭挖苦見的世面小,不過想想她就釋然了,說自己沒見過世面,在鄉下長大的蘇蕊又走過多少地方?見過多少世界?
這麼說,也就是自己安慰自己罷了。
不過蘇蕊後頭的那句話,她還是有些共鳴的。
可身處社會之中,層次越高,接觸的人越多,越想讓自己變得優秀,希望自己是普羅大衆中最耀眼的一個。
所以陸母從小對孩子的的教育特別嚴謹,即便是女兒也沒有放鬆過,雖然沒有嚴苛地管制,卻也沒有放縱嬌慣過。
因爲兒子們都去從軍,一輩子將要呆在部隊,她更將女兒當做事業的接班人培養,所以在任何人面前,陸菲的表現都必須是沒有瑕疵。
“我知道你現在聽不進去我的話,更有自己的一堆道理。”陸菲調整了情緒,也過去幫忙,“不管你是真喜歡我二哥,還是單單爲了自己,總之生活可不像說話這麼簡單,而且過日子也不只是兩個人的事。”
自家大哥大嫂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明白,婚姻不只是兩個人的事,也是兩個家庭的結合。”蘇蕊看着她,認真道:“不過我和陸峰目前只是在處男女朋友的階段,如果我們之間真的不合適,你放心,我也不會糾纏他不放。”
陸菲擡頭對上她的目光,一瞬間有些明白爲什麼一向沉默冰冷的二哥會看上這樣的女孩,簡單直接,無論別人說什麼、做什麼,她都能夠坦然處之。
自己最初不喜歡她,她不搭理自己。
看到自己遇見麻煩,因爲感覺自己認錯態度好,就願意挺身而出。
這會兒自己對她的話語,明顯是輕視的,她卻能夠不卑不亢的說出那些話,更坦誠自己的態度。
或許,蘇蕊和那些愛慕虛榮的女孩子真的不一樣?
去核的杏放在大盆裡,用鹽水浸泡,蘇蕊甩甩手道:“要泡四五個小時,我先去休息了,下午撈出來煮爛加鹽和糖就可以了,如果你有蜂蜜,也可以加點進去。”
聽起來簡單,可陸菲連飯都不會做,哪裡會弄醬,一臉爲難又不好意思地張口道:“我也不懂加多少調理,蜂蜜我媽那裡有,不然你睡醒了過來教我一次,省的到時候我再糟踐了東西。”
自己的廚藝,陸菲心裡還是有數的。
蘇蕊點頭,也不是多麻煩的事情,正好晚上她也想用廚房弄點吃的,平常廚房不用時都是鎖的,除了袁玲,也只有陸母那有備用鑰匙。
陸菲第一次動手做果醬,覺得很有意思,一下午就興奮地看手錶,期待四五個小時快點到來,可她出門時,又想到蘇蕊一夜沒睡,正常來說,一天也得休息七八個小時,於是又耐着性子等到傍晚纔去敲門。
門從外面鎖着,陸菲趕忙往自己住的地方跑,鑰匙在她手裡,想來蘇蕊是去找她,兩人錯過了。
可到自己住的地方,也沒見人,她又跑去廚房,找了一圈沒有蘇蕊的影子,索性就坐廚房裡等她。
“你去哪了?”陸菲等的躁心,可一看到蘇蕊手中瓶子裡密密麻麻亂蠕動的“大蟲子”時,雞皮疙瘩落了滿身,“這…這是什麼?”
蘇蕊把知了猴放在一旁,洗了洗手,“開始吧。”
陸菲也不敢再看那罐噁心東西。
兩袋杏全都煮成醬,加的鹽和糖,做的鹹甜口味,澆了一層蜂蜜,混合着青杏的酸,嘗一口讓人忍不住直流口水。
陸菲不知從哪裡找來的饅頭,蘸着吃得津津有味。
“你也吃啊,饅頭在那邊的蒸籠裡,是我媽中午做的。”興許吃着有點幹,她放下饅頭和醬碗,“我攪點麪湯咱們喝,我就只會做這個。”
“別弄了,糧食都是公用的。”她們倆這樣開小竈,做點自己帶來的東西就算了,再用白麪,讓人知道了總歸不好。
陸菲解釋道:“你放心,這邊箱子裡的米麪是我媽單弄的,袁大姐只做早上一頓,我媽吃飯都是自己做。”
蘇蕊也沒再攔她,自己將知了猴洗淨,燒開了另一個竈,加了少許油煸熟,撒上鹽和孜然,香味就飄了出來。
“你抓這個是用來吃的?”陸菲難以接受。
蘇蕊點頭,不客氣地拿來一個饅頭,蘸着杏醬,就着知了猴,“你也嘗一個?你二哥挺喜歡吃的。”
陸菲臉色刷白,不過見蘇蕊吃着香,又聽自己二哥也吃過,艱難的說服自己,夾起一個閉着眼睛送到嘴裡。
別說,還真挺香的,一口咬下去是酥脆,再嚼下來又軟糯糯的,其中還夾雜着異香。
吃完一個,忍不住又夾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