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顧明遠尋思着崔主任應該沒出門,便騎着摩托車徑直的去了他家。
他猜的真對,他到的時候,崔主任正拿着一個玉米麪的窩頭坐在客廳裡吃早餐,飯桌上放了一個饅頭筐子,一碟黃瓜鹹菜,一疊豆腐乳,還有一碗稀粥,很是簡單。
一大早的顧明遠上門,崔同禾當然驚訝,更讓他驚訝的是,顧明遠怎的如此狼狽!
哪次見他,這小夥子不是衣着整齊、精神百倍的。但他今天,衣服上髒兮兮的不說,頭髮也亂了,鬍子沒刮,眼睛裡充滿了血絲,一看就是熬了夜的。
“怎麼這麼憔悴?”崔同禾放下了筷子,站了起來。
顧明遠站在屋門口,停下了腳步,接着退了出去,“崔主任,您先吃飯,我在外面等您。”
“你吃早飯了嗎?”
顧明遠回答的乾脆利落,“吃過了。”實際上他很餓,昨晚上在春景家裡哪有心思吃飯,不過是吃了個半飽,半夜又跑回東安,早餓的心慌了。但現在不是吃飯的時候,再餓,他也得忍着,
他掩飾的很好,崔同禾沒看出來,說道,“既然吃了,那我們就一邊走一邊說,你等我一下。”
顧明遠在外面站了片刻的工夫,崔同禾便出來了,他穿了厚棉衣,戴了圍巾和帽子,拎了公文包,他向來都是步行去上班,只有特殊情況了,纔會用車。
“怎麼這個時候找我,出什麼事了?”一出了門,崔同禾便直奔主題,他與顧明遠也算熟悉了的,說話的口氣便不像從前那樣帶着上下級領導的調子了。
顧明遠跟着崔同禾的步調一邊走一邊道:“昨晚上的警方抓賭場的事......您聽說了嗎?”
“聽你阿姨說了,怎麼,你有人陷裡面去了?”
顧明遠連忙說道,“沒有,若是有人陷裡面去,我怎麼可能有臉來找您,但我來找您和這件事有關。”接着他把老徐如何與王爲忠打架,王爲忠如何報復,他們昨晚上又是如何配合警方行動,細細的講了一遍。王振興的名字,他只在開頭提到過一次,後來一個字也沒再提起過。
崔同禾浸淫官場多年,早就歷練的格外敏銳,顧明遠這是來給他告狀來了,他臉上有點掛不住,如果這件事沒有事發,一旦顧明遠離開,清水鎮的蔬菜批發基地能不能建起來都是回事!
崔同禾越走越慢,越走腳步越沉重,很久才道,“你放心,蔬菜批發基地的事情,絕不會允許有人破壞掉!我看一下,不行就把振興調回來,在沒有合適的人之前,你還是盯着這件事。”
崔同禾的話說的斬釘截鐵,讓顧明遠的心裡稍安,他說道,“主任您言重了,這件事只要我不用說去,就沒人會知道。振興在社會上歷練的時間短,被有心人利用了也未可知。”
“不管他是有心還是無心,既然他沒有這份政治敏銳,就無法勝任這件事。”崔同禾說話擲地有聲,“土改以來,百姓們的日子也有奔頭了,但剛有了起色,便有人想投機倒把了,我絕對不會允許有這種事情出現。”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顧明遠一直提着的心終於有些放下了,看來崔主任還是可信的,不然讓自己來處理王振興的事情,那便有些困難了。
顧明遠走了,崔同禾心中少有的沉重,振興是他舉薦的,沒想到他這麼不爭氣,接着就煽了自己一巴掌,竟然和一個開賭場的人混到了一起,他知不知道萬一出了事,後果有多嚴重!好在顧明遠警覺,沒有釀成大錯,不然後悔都來不及了。
崔同禾一進辦公室,便立刻吩咐身邊的小姚,“給市公安局方局長去個電話,就說我說的,賭場的事不要大肆報道,一句話帶過,另外潛逃的案犯務必儘快捉拿歸案,不能放走一個不法分子。”
小姚微微驚訝,崔主任是管市裡規劃、發展這一塊的,管不着市局啊!
崔同禾側着臉看了一眼小姚,小姚心中一驚,立刻說道,“是,崔主任我馬上就去打。”
“還有,給政府辦公室打個電話,預約今天上午的時間,我要見書記。”
這一次小姚不敢有片刻的耽擱,立刻去了。
顧明遠與崔主任分開之後,直接騎着摩托車回了清水鎮,這一次就看崔同禾怎麼處理了。就像春景說的那樣,如果批發基地在王振興的手中成了爛攤子,難看的會是誰?
顧明遠先到的油坊,見着唐春景精神狀態還好,他纔有些放心。
徐盛瑞回來的時候,唐春景看到他的樣子嚇了一跳,顧明遠回來又是嚇了一跳,熬了一夜了,都快沒個人樣了。
問過顧明遠他還沒吃早飯,她去幫忙把給徐盛瑞煮的麪條熱了一碗給他端了過來。
顧明遠一邊吃麪,一邊給她講抓王爲忠和去找崔主任的事。唐春景已經知道王爲忠沒被抓到的事情,沒辦法,大家都盡力了。但她倒是想知道崔主任會怎麼辦。
她問顧明遠,“會把王振興調走嗎?”
“難說,”顧明遠說道,“不管他走不走,只要蔬菜批發這事不亂就成。”
唐春景心道,這件事若是王振興真動了歪心眼,他若是留下來,那蔬菜批發早晚會出亂子,除非有個人能壓得住他。但眼下看顧明遠也夠疲憊的,她還是儘量保持沉默,不給他添堵了。
顧明遠吃了麪條,喝了一杯水便回去了,還有很多事情等着他要處理,今天還不能不上班。
唐春景昨晚上受到了驚嚇,晚上也沒有休息好,中午在辦公室裡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覺才覺得好些。屋裡點着爐子很是乾燥,起來去倒水喝,才發現壺裡沒有水了,拎着水壺出去打水,一撩開簾子,看到站在院子裡和宋師傅說話的人,頓時有些愣。
郭江河竟然還會再來?
自從那次顧明遠與孫靈玉相親在街上遇到郭江河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與他有過交集。有些日子沒見了,他的風采依舊,站在那裡與宋師傅說話,還是那副淺淺淡淡、溫溫和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