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紹寧開了學,唐春瑩也快要開學了,她是個拖沓的性子,假期那麼長的時間不做作業,等到快開學了,又抱開了佛腳,天天在家點燈熬油的寫作業,也沒空淘氣了。等把她也打發走了,家裡才真正的安靜下來。
唐春華帶着佳佳依舊不回家,羅氏實在沒轍了,叫上衆人在家裡開了個小會,帶上唐紹剛和唐春景,三個人一起去了唐春華的婆婆家。
玉米眼看着就要成熟了,不去不行了,等秋收開始了,哪裡還有時間處理這些事情?
他們是吃過早飯一早去的。
大姐的婆婆家趙家村和上塘村一樣都在清水鎮,騎自行車二十分鐘就過去了。
老趙家的大門半掩着,所以他們將自行車停在門口,徑直的推門進去。
趙平濤是老趙家的小兒子,根據老風俗,父母的房子給了誰,就得跟着誰養老,他父母都是跟着他的。大姐結婚的時候,她公公還在,佳佳出生的那一年沒的。
佳佳出生,唐春景跟着母親來過一次。好幾年了,房子除了更破,基本上沒變化,下面石頭,上面土坯,住着倒是舒服,冬暖夏涼。只是現在都流行蓋磚房了,這套小院子,越看越不順眼!
唐春景先進去的,一進門,一羣大鵝撲騰着翅膀飛了過來,大鵝伸着脖子要扭人,嚇得她一激靈,往後一倒,差點把身後的母親帶倒。
唐紹剛見狀,抄過門口的鐵杴就把大鵝給揮舞開了。
一進院子,院子裡的雞鴨鵝嘰裡呱啦的叫開了,地上到處是動物的糞便,想要下腳都很難。這些活物還好說,關鍵是東西也放的到處都是,幹活的農具、收來的柴火,院子裡晾乾了還沒有收起來的衣服……
他們就不能收拾一下嗎?
“誰呀!”隨着聲音門口站了一箇中年老太,頭髮在腦後挽了個小發髻,穿着一件舊式的大襟的褂子,褲腿被細細的帶子綁住了,再往下看,這位老太竟然還裹着小腳,就像從古代走出來似的。
唐春景暗歎一聲,這位趙老太太竟然還是這幅樣子,幾乎沒什麼變化。
唐春景唯恐她老眼昏花認不出他們來,氣勢十足的說道,“我們是上塘村唐家的。”
老太太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即說道,“哎呀,是親家來了啊。濤兒還沒起來呢,濤兒,濤兒,”她大聲的朝着東屋喊了兩聲,又道,“唐家來人了啊!”
羅氏頓時黑了臉,一個大勞力日上三竿了還不起,這像過日子的人家麼!
衆人進了屋,對着門的桌子上放滿了雜物,桌子的一角放着還沒刷洗的盤子碗,一羣蒼蠅樂得在上面飛舞,人一靠前,蒼蠅哄哄的鬧騰起來了…
唐春景皺眉,難道老太太在家都不收拾的嗎?
過了好一會,趙平濤才刺撓着頭髮走了進來,左邊的臉上還帶着涼蓆子壓出來的印花,目光暗淡,滿臉的睡意,沒大有精神的給衆人打招呼,說是打招呼也就是乾巴巴的一句‘來了啊。’
“濤兒,去給你岳母倒茶來。”老太太坐在圈椅上四平八穩的吩咐她兒子,語氣裡一點熱情都沒有。
“不用了,”羅氏皺着眉頭說道,“我們有話說完就走。”
趙平濤還真就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羅氏看在眼裡,氣在心裡,冷聲說道,“春華在家裡也待了這麼些天了,你是什麼意思,你要是不打算接回來了,以後佳佳就改姓唐,春華也不讓她回來了。”
趙平濤低了頭,一聲不吭。
羅氏看着他這幅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生氣的說道,“說話啊,啞巴了!”
“大娘.......我......”趙平濤擡頭看了他們一眼,又怯怯的低下了頭。
趙家老太太很無辜的的說道,“哎呀,親家,這話怎麼說的啊,春華是不聲不響走的,哪裡是我們不接,我們也不知道她們娘倆是回了孃家了啊。”
唐春景怒道,“您這話就說得不好聽了,什麼叫我大姐是不聲不響的走的啊?這麼多天了,你們難道也不出去找找,萬一人丟了,你們能負得起責任嗎!”
老太太冷哼一聲,淡淡的說道,“長輩們說話,哪有小輩插嘴的道理,一點規矩都不講。”
唐春景倒吸一口涼氣,這老太太忒厲害,拿着道德壓人,誰能受得了,尤其大姐性格軟弱,她絕對的對付不了這個老天太!
老太太自覺自己壓住了唐家的人,自得的說道,“嫁進我趙家就是我趙家的人,我們找不找的和你們沒關係,她要是願意回來,就讓她回來,不願意回來就別回來了。連個帶把的都沒生,幸好這是新社會,要是在舊社會,早就一紙休書把她休了。”
羅氏氣的兩眼冒金星,怒道,“你也知道現在不是舊社會啊,不生兒子怎麼了,外面的大標題上都寫着生兒生女都一樣,佳佳不是你們老趙家的孫女啊!”
老太太悠悠的說道,“親家要是這麼說,我看咱們這親戚就沒法做了。”
“怎麼個沒法做?”唐春景反問道,“您是指怎麼沒法做?讓我姐離婚?”
老太太哼了一聲,“我可沒說啊。”
唐春景冷笑一聲,高聲說道,“你沒說?你就是這個意思!一把年紀了還擺這個做派,自覺還很了不起是吧,我告訴你,你這叫爲老不尊!拿着封建禮教壓人,也得看看自身的德行是否端正。不想和我們做親戚,我們還不想和你們這樣的人家做親戚呢,趙平濤立刻、馬上去村裡開證明離婚!”
老太太果真是存了讓唐春華他們離婚的心思,眯着眼睛說道,“想離婚可以啊,我們出了三十塊錢的聘禮呢,把聘禮錢還回來,就讓平濤去開證明。”
唐春景怒了,“我呸,我姐陪嫁了八牀新棉被,兩個新櫃子,你把這八牀新被子還有新櫃子還回來,我們就給你那三十塊錢的聘禮!”
從前肯定沒有人如此挑戰過老太太的權威,氣的她雙眼露白,幾乎要背過氣去了。
她手指着外面,對着趙平濤哆哆嗦嗦的說道,“濤兒,去叫你大哥、二哥來,我們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