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太太的心,猛地揪緊。
直覺告訴她,事情絕沒有那麼簡單,這兩者間必定有所關聯。
那日在病房裡形同鬼魅的身影,再次浮現在她眼前。
恐懼完全攫住了姚老太太的心,她感到自己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楚聞肅……蕭聞楚……楚聞肅……蕭聞楚……”
極度緊張下,她有些神經質地反覆在嘴裡唸叨着。
“姚奶奶!”
冷不防,一道男聲落在她耳邊,姚老太太被嚇得一個激靈,慌亂地擡起頭。
一張俊美的面孔撞入她的眼中,狹長黑亮的眼眸中,滿是驚喜。
“姚奶奶,真的是您!您什麼時候回濱城的?”
姚老太太愣了一下,接着認出了面前的年輕男子。
“盛彬?是盛彬吧?”
“是我。沒想到幾年不見,您還記得我。”
“怎麼會不記得,那時候你天天往我家跑,一晃都這麼大了。你這麼晚來醫院,是來看我家舒梅的吧。難爲你有心了,這大晚上的。既然看都看過了,就趕快回家吧,別讓家裡人擔心。”
姚老太太此刻心亂如麻,哪有心思在這裡和盛彬客套,可又怕被他看出端倪,只得強打精神應付着。
她本想快點結束話題,哪知盛彬卻半點不着急,反而上前一步,攙住她的胳膊。
“姚奶奶,正好碰到了,我有些事想和您說,咱們借一步說話。”
旁邊正好是手術室門口,晚上並沒有手術,手術室裡黑漆漆的,連附近也冷冷清清沒有人影。
盛彬扶着姚老太太坐在了手術室外的長椅上。
姚老太太心裡煩躁,臉上卻不敢露出來,勉強扯動嘴角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些。
“有什麼事要和奶奶說?”
盛彬明亮的眼眸驀地黯淡了下去,咬着脣半天沒說話,似乎在內心掙扎着什麼。
就在姚老太太耐心已然告罄時,他終於出了聲。
“姚奶奶,我作爲一個外人,有些話原本不該我來說。可您也知道,當年我和小瑾最要好,她離開之後,我好多年都走不出來,直到……肖芒出現了……”
一提起肖芒,姚老太太終於集中起精神,聽他繼續往下說。
“……相信您也看得出來,肖芒長得和小瑾簡直一模一樣,絕對是舒梅姨的女兒沒有錯。所以,有一點我想不明白,您爲什麼一直不肯讓肖芒回到姚家,回到舒梅姨的身邊呢?”
聽到這裡,姚老太太皺緊眉頭,心中隱隱不快。
有心翻臉,可一想到盛彬背後有盛家在,盛志端又是目前濱城炙手可熱的人物,她忍了又忍,將火氣忍了回去。
“肖芒究竟是誰的女兒,以及我們姚家是否認回她,目前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眼下,舒梅能不能醒過來,纔是最緊要的。”
姚老太太忍耐着說。
盛彬清澈的目光定定望向她,那視線彷彿能穿透進她的心裡,這令姚老太太不快的感覺愈發強烈。
“姚奶奶,我想您不想認回肖芒,應該還有其他原因吧。比如……您不喜歡她……”
被戳破心思,姚老太太卻沒有半分難爲情,反而索性承認。
她冷哼一聲:“既然你看出來了,那我也實話實說,我的確不喜歡她。那麼年輕的一個小姑娘,不好好上學,整天鑽在錢眼裡,只會想怎麼掙錢,一身銅臭味兒,我們姚家就沒出過這號人。還有,我不想看到她那張臉,一看到就想起小瑾,想起她們那個窮鬼父……”
“親”字還沒有出口,姚老太太猛地聯想到自己的心事,不由渾身打一哆嗦,把最後一個字嚥了回去。
盛彬眼底燃起一簇極小的火苗,又瞬間消逝。
繼而他濃眉微微皺起,不無擔憂地望向姚老太太。
“姚奶奶,其實我有點爲肖芒擔心,也爲您擔心。”
“你這是……什麼意思?”
姚老太太不明所以地問。
盛彬半垂下眼,道:“如果我沒猜錯,除了您之外,您家裡其他人應該都一心想讓肖芒回到姚家吧?就算您再極力反對,估計也難以阻止。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您是否清楚,那就是……肖芒現在正同一名叫做莊鐸的軍官在交往。雖然那人還算優秀,可他只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沒有任何身世背景。這樣的家世配您家,根本就門不當戶不對。姚奶奶,您一定不會想讓肖芒,繼續步舒梅姨的後塵吧?”
盛彬一番話,準準刺中姚老太太的死穴。
每一想到姚舒梅那段荒唐的戀愛,姚老太太就覺得自己就要心梗發作。
“肖芒愛怎麼樣,都和我沒有關係!她願意自甘墮落,是她活該!”
她咬牙切齒地說。
“話不能這麼說。只要肖芒是舒梅姨的女兒,她和姚家就有脫不開的關係。可她現在同一個完全不般配的人交往,這事如果傳出去,不只是您,只怕整個姚家都要重新回到風口浪尖上,被人恥笑。姚奶奶,肖芒還小,她一時走了彎路,可您不能就此放棄她,哪怕只是爲了姚家。”
姚老太太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多年前,當她一向引以爲傲的二女兒,突然有一天告訴她,自己愛上了一個成分不好的窮小子時,那一刻她覺得天都要塌了。
等她帶着姚舒梅以及襁褓中的姚瑾,回到家裡,周圍鋪天蓋地而來的風言風語,簡直要把她淹死在裡面。
不行,她決不能讓歷史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