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君招呼二人道，“嫂子你們上這兒坐，這兒暖和。”
武文華左右看了一眼，“小倩呢？”
“去周姐家玩去了。”王雅君說着給二人抓了一大把瓜子過來，又抓了一把糖讓她們吃。
老太太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嘀咕着，“個敗家媳婦，那是賣錢的，都吃了賣啥啊？”
王雅君聽了立刻豎起眉毛就要說話，被武文華抓着手腕，朝她搖了搖頭。
林彤看了一眼老太太，笑道：“嬸子，這個店可是我借錢讓雅君開起來的，她到現在還欠我錢呢，看吃她一把瓜子看把你心疼的。等啥時候我們吃你家兒子掙的錢你再心疼不遲。”
王雅君立刻拍掌笑道：“就是這話。”
武文華無奈的看着二人。
老太太也是會看人下菜碟的，她厲害也只敢兒媳婦使，對別人只能是小氣冷淡，卻不敢罵人，這可不是她農村老家的炕頭。
這事，在她剛來的時候，兒子就耳提面命的說了好多遍。
正好有來買東西的，老太太就顧不上和兒媳婦吵嘴了，趕緊去賣東西，武文華就低聲說二人：“就不能少說一句，那麼大歲數的人……”
王雅君要是懂得退讓就不會和公婆鬧成這樣。
林彤早忘了她是來勸王雅君的，這老太太不講理成這樣，和她婆婆相比真是有過之無不及，她真是看了心裡憋氣，雅君有不對，可這老太太又是什麼好的？
看看，賣的錢接着就揣進自己的褲兜裡了。
林彤示意二人看，王雅君小聲道：“從來第一天就這樣了，嫌周姐在這多開一份錢，把人辭了不用了。她自己熬大餷粥，那個稀啊，還有包子，都沒個油，摻了那麼多的苞米麪，那是包子？那是菜糰子。還罵我不會過日子，結果，全進我們自己肚子裡了，誰買她的啊？她這下，可把旁邊的店給成全了，”她嗤笑一聲，“我看了，這店啊，遲早黃了拉倒。”
今年入秋的時候，旁邊又開了一家小賣店，新開的店當然沒有她這老店人氣多，可現在，估計她這人氣，都讓老太太給敗的差不多了。
“你咋不跟大勇說說，讓他勸勸呢？”
王雅君臉上暗淡，“我勸了他得聽啊，我一說他就覺得我是在說他爸媽的壞話，他那耳朵裡就能聽進去說他爸媽的好話，他那心裡就覺得我看不上他爸媽，我說啥說啊……”
說着眼圈就紅了，站起來道：“走吧，出去說話，在這看着她們心裡憋屈的慌。”
王雅君把她們領到旁邊周姐家裡，周姐就是之前幫她幹活的大姐，她一個人帶着個小女孩，小倩正在這和姐姐玩，看到她們噠噠跑過去叫着“大娘。”
“周姐，我領她們上你兒這說會話。”
周姐三十多歲，很老實的一個人，和她們也都熟悉，“去吧，那屋沒人。”
三個人坐在炕沿上，王雅君早把眼裡的淚都憋了回去，“你們咋來了呢？”
“就是想來問問你，你老這樣不行啊，你和方大勇，那日子以後還得過，現在弄成這樣，還有這店，那不是你的心血啊，讓她真給禍禍夠了，收拾亂攤子的不還得是你？”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一家不知一家的難。
林彤和武文華輪番上陣，勸了她一通，武文華也說了她再找方大勇好好嘮嘮。
林彤和武文華不一樣，她上陣的時候，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店是她開的，是她的心血，就這麼讓人糟蹋了，還有方大勇？你想不想和他過下去？想過就別一天吵吵吵的，和他好好談一談，他要是這麼糊塗，你不會想法子讓他來店裡看看？他要是看了還堅持他媽沒錯，這樣糊塗的人乾脆，離了也好！
嚇的武文華就去捂她的嘴，“你快別跟我添亂了。”
王雅君怔怔的看着她，林彤哼了一聲，“你看啥？你就這樣沒事啥也不管，然後找了人來打撲克，沒錯也是錯了，你有本事把方大勇的心收過來讓他向着你，那纔是本事呢！”
王雅君呆坐了片刻，“你說的是，是我糊塗了。”
武文華有些心驚的看着她，“你明白啥了？”不會是被林彤這麼一說就要離婚吧？
王雅君又恢復了她爽朗的笑聲，“嫂子你別怕，我可不會離婚，我好不容易纔過成這樣，不說所有人吧，最起碼有一半的人都羨慕我能幹，老公有出息，我傻了纔不過了給別人倒地方呢！”
話糙理不糙。
她想明白了就好，林彤拍了拍巴掌，“行了，這纔是我認識的王雅君。走吧，嫂子，我得回去收拾收拾，我家振華可說了，過兩天就找車來搬家。”
武文華和她走老遠，悄悄的埋怨她：“你以後別這麼勸人，萬一真給勸離婚了，人家不恨死你了。”
林彤笑道：“沒事，這是雅君，不狠狠敲打敲打她，她這麼糊塗下去，不用我勸都快了。你沒看，我這一說，她反而想通了，有些人，你就不能用你的老辦法。”
武文華嘆了口氣，“你們年輕人就是想法多。”
林彤說她：“嫂子你去和方大勇好好說說，我看他也挺糊塗的，虧得那時候振華還跟我誇過他呢！”
她覺得，在王雅君和公婆之間，方大勇一點沒有起到積極的作用。
武文華瞅她一眼，“大勇其實真不錯，不過，那是他爹媽，他能咋辦？”
“那也不能愚孝啊，就知道說雅君，雅君這些年撐着家容易嗎？之前他在下邊連隊，現在回來了，家裡又有這樣不講理的老頭老太太，你聽聽剛纔那話說的？就窮的差一把瓜子?”林彤挽住她的胳膊，“嫂子我跟你說，剛纔這事你一定要跟方大勇說，還有我說的話，都說給他聽聽，我看他臉皮有多厚？”
“好好好，我說，我一定都告訴他。”
林彤剛走到團部大門口，就聽到後面有人喊，是郵遞員，給她送電報。
“誰來的？你家妮妮她爸？”
林彤看了看，臉色神情不太好看，“不是，是小念他三叔。”頓了頓道：“老太太病了，說讓我們回去，老太太有話要說。”
武文華拍拍她的手，“這回你搬到沈城去，離老家也近，回去也方便了。”
林彤哼哼着，心想是啊，這回離的近了，麻煩還不得更多。
回到家，她就跟徐曉婉商量，“電報來了，這回肯定是得回。振華剛到師裡，過年肯定忙，要不咱們就直接回老家過年，過完年再去沈城，你看怎麼樣？”
能回老家，徐曉婉當然很高興，“這一晃我出來都兩年了，行，就聽你的。也不知道你三哥今年過年有沒有時間。”
“明天我去給振華和我三哥都發個電報，告訴他們一聲。”也不知道老太太要說啥，這樣鄭重其事的。還有這個病，三天兩頭就說病了，去醫院也沒檢查出什麼來，要她說，老太太就是心病。
徐振華原本是想腿好了之後回趟老家的，可現在看來，他是沒有時間了，她就替他跑這一趟，正好弄明白了，徐鳳芝是不是老太太親生的。
省得這件事哽在振華的心裡頭，時時想起來就膈應。
崔團長過來，特意說了拉傢俱這事，這車是江城軍分區過來的車，是來送軍用物資的，回去的時候是空車，正好順便把傢俱捎到江城，那邊有人接。
林彤她們只要把怕磕怕碰的邊邊角角都包好就行，至於鏡子這些怕碎的，就不能帶了，她都直接扔給了武文華，隨她是留下還是送人的，就不管了。
因爲是隨部隊的車走，也不怕丟東西，被褥那些都用大牀單包起來，而生活用品這些，她去廢品收購站買了好多紙箱回來，都裝好封好，上面用毛筆寫上物品品類，和怕壓等字樣。
零零總總的，能拿的都拿走了。
東西拉走後，家裡徹底空了，妮妮看着空空的屋子，突然哭了起來，“妮妮的電視，妮妮的沙發，妮妮的炕琴……”反正都是妮妮的。
小念哄着妮妮，“哥哥陪妮妮玩……”
妮妮揪着哥哥的衣服領子，扁着小嘴抽抽噎噎的說着“哥哥也是妮妮的……”
小念哄着妹妹，“是的是的，妮妮的哥哥。”
林彤心裡也有傷感，在這個家，她住了三年，是迄今爲止她住的最久的地方。
晚上，武文華送了兩牀被褥過來，小念則跑去和大海大江一起睡，她摟着妮妮，和母親對付了一晚，一大早，就被妮妮唸叨起來了，“媽媽，走，去大娘家，找哥哥，吃飯飯。”
昨天晚上就在大娘家吃的飯，說是今天還去大娘家吃，她就記住了，一大早就拉着媽媽的手往外拽。
這也就是冬天，要是夏天，不用林彤領她也能自己跑去串門子。
這個小丫頭，一會都不願意在家裡呆着。
林彤點着她的小腦袋，“等一會，咱們把被給大娘家送回去。”
小丫頭搖着頭，“妮妮的，不給大娘。”
“這是大娘的，是借給妮妮蓋的，一會妮妮要還給大娘，要說謝謝，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