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彤不愛聽了，你們不去幫我，還不准我媽去幫？有沒有這麼不講理的老太太？
“媽，你說這話之前，先問問我媽幫了我們多少？妮妮在月子裡就是我媽照顧的，一直照顧到這麼大，她找姥姥不是應該的嗎？在這之前，她見過奶奶沒有？她穿過一件奶奶給做的衣服沒有？她吃過一粒奶奶給的大米沒有？我生妮妮差點難產，差點就沒命，你在哪裡？妮妮早產，生下來跟個貓似的，你又在哪裡？你怎麼好意思說得出這話來？你怎麼理直氣壯的這麼說我媽？”
林彤說着說着聲音就提高了，她是真激動了，“你是長輩，我們敬着你是應該的，可我不媽不欠你的，你沒權利這麼說她。”
她就說，每回她都想收着脾氣來着，可最後還是要鬧個不歡而散。
是自己面對着老太太的時候，容忍度就低？還是老太太說話太難聽，讓她實在忍不下去？
林彤說完了，才嘆了口氣，看來，這次她又未必能從老太太嘴裡聽到實話了。
老太太的不講理和難纏她是知道的，她以爲這次她說完，老太太要和心虛的不說話，要不就強硬的和她吵起來，可老太太一聲不吭，跳下炕出了屋子，不知道幹啥去了。
難道她一句話把老太太氣的離家出走了？
林彤並不覺得自己有這麼大的本事，而且，老太太從不知道悔改，這次講不過你，沒過一會就又戰鬥力滿滿，開始新一輪的戰爭。
老爺子嘆了口氣，“老大媳婦，你媽她沒有壞心眼，她就是隨口一說，你別跟她較針。”
每次都是這樣，她沒有壞心眼，她就是隨口一說，林彤覺得，老太太這樣，有一半是老爺子慣出來的。
林彤乾脆問老爺子，“我媽讓我們回來說有事說，到底是什麼事啊？”
“這事吧，唉，你這幾年不在家，不清楚，家裡鬧的，唉，不消停，你媽她，在家呆的，心情也不好，這心情不好，身體就不待好的。你媽就想吧，唉，你看，振華是老大，按咱農村人的說法，老大都應該養老的，你媽就想跟着你們去住一段日子，唉，你媽這一輩子也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她這，唉……你是老大媳婦，你看，這事咋辦？”
林彤聽傻眼了，趕情這說什麼有事，其實就是想去跟自己一家住。
去倒無所謂，像之前她不也去首都住過？
可這麼鄭重其事的是鬧哪樣？不會是想以後都跟着自己了吧？
林彤可不想跟老太太住在一起，天天沒事懟兩句，讓自己心情不舒暢，也讓老太太不痛快，何苦呢？
可這話她怎麼說？說不行，你們不能去？
這年代，她要敢這麼說，吐沫星子就能把她給淹了，那對振華的影響也是巨大的。
也不知道李玉波知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她可一點口風都沒跟自己露過。
林彤沒直接答他的話，以前，老爺子一問三不知，現在這麼痛快的說了這些話，看來二人是商量好了的，老太太避出去，讓老爺子跟她說。
也是，老太太和她的關係，估計她也不好意思提出這個要求。
“爸，你是什麼意思？我媽要是去，把你一個人扔家裡，這不大好吧！”要是實在躲不過去，林彤寧願二個人一塊去。
老爺子剛想要點上菸袋鍋，林彤就乾咳了兩聲，朝着老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嗓子吧，一到秋冬就乾的想咳，振華都不敢在家裡抽菸，就怕我這嗓子受不了。還有小妮妮，那鼻子可敏感了，振華一回家，她就嫌爸爸身上有煙味，都不找他抱。”
老爺子拿着菸袋看了看，半天才嘆了口氣，“我不去，我去了，家裡的地咋整？”地都包出去了，可還有一片菜園，老人一輩子幹活幹慣了，讓他啥也不慣就呆着他也不習慣。
林彤皺了皺眉，“那還不好說啊，到時候你和我媽一塊回來不就得了？你一個人在家，我們哪放心啊？我媽在家，還能幫你做外飯，沒事說個話的。老伴老伴嘛，哪有上了歲數還分開的？這不行。”
老爺子那滿是溝壑的臉也皺了起來，“你媽不想回村子裡，她一回來看着這些人心情不好。”
林彤想了想，“那也沒有兩個人分開的道理。這樣吧，一會老三過來，晚上咱們研究研究這個事。我媽要是不願意在村子裡呆，實在不行，我在鎮上給二老買個房子，正好和老三挨着，有他看顧着，我和振華也能放心。”
老太太突然衝了進來，聲音尖利的道：“我不去鎮上，鎮上我不呆，我就去你那，你不讓我去你就是不孝順！老大現在可當着官呢，他要不孝順，我就去告他，我看他這官能當幾天？”
又是這套，從徐振華當兵當連長開始，老太太這個親媽就拿這事去威脅他，讓他就範。
林彤胸膛不住的起伏着，看着老太太失望透頂。
“我是不想讓你去和我們一起住。我們孝不孝順，你不知道嗎？老爺子不知道嗎？徐家的人都瞎了都不知道嗎？”林彤氣急了，她真想朝着她們大吼大叫的好好發泄一通。
“我一直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振華的親媽，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媽……”林彤說不下去了，她聲音微有些哽，停頓了一會才道：“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這麼不得意振華，可我想說，不管因爲什麼，他是無辜的，你不能把你的不甘你的憤怒你的委屈發泄到他的頭上。他有什麼錯？就因爲是你生的他，他就要一次一次忍受你的冷漠，忍受你的無理取鬧？”
林彤說到這兒，心裡突然一動，“或許，你恨他的親生父親，可你卻又對他的親爸無可奈何，所以才把這股恨意發泄到他的頭上？”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緊緊盯着對面的兩個人。
老太太大吃一驚，接着是片刻的慌亂，但緊接着就恢復了她一慣的冷臉，只是絞在一起的雙手顯示她的心情絕不平靜，嘴裡則語無倫次的嘀咕着：“你胡說啥你？振華是我腸子裡趴出來的……”
而老爺子聽到這話則驚訝的看着她，搖着頭道：“造孽啊，我就說，老大無辜，你就想不開……”
林彤的眉毛擰起來，眼睛驚訝的瞪大，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她氣憤之下拋出來的猜測，竟然是真的？
這太讓人意外了。
說真的，她寧可徐振華是老爺子親生的，這位是後媽。
有些事還算勉強說的過去。
屋子裡一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老爺子閉着眼睛不說話，老太太死死盯着她，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個仇人。
林彤呆愣了片刻，剛要開口，就聽到妮妮笑嘻嘻的跑進來，抱住她的大腿，“媽媽，哥哥給我吃花生了，”她說着就從嘴裡掏出一顆沾着口水的花生米，“媽媽你看。”
林彤摸了摸她的頭，一個“好”字剛出口，突然想到了什麼，抱着妮妮就去了西屋，“小念，妹妹還小，不要給妹妹吃這些乾果。”她說着把妮妮手裡的花生摳下來，“明天回姥姥家，咱們給妮妮吃蘋果好不好？”
林建國昨天特意跑市場跑食品商店，買到幾個有些蔫巴的蘋果，現在物資不太缺，可水果還是好東西，特別是在冬天，東北地區水果更是好玩意，想買都不容易。
妮妮不幹了，伸手去抓她的手，“妮妮的花生，媽媽給妮妮，要吃花生。”
小念不解的問：“媽媽，花生很好吃的，爲什麼不給妹妹吃？”他小時候要吃都是偷摸去拿幾個粒，生怕被奶奶或是二嬸三嬸看到罵他。
林彤道：“小朋友太小，吃花生或者瓜子容易嗆着，所以不能給她吃。”
她這句解釋，其實別說小念不會理解，就是老太太聽了也直撇嘴，就你家孩子嬌慣，吃個花生還能嗆着了。
林彤抱着妮妮，去洗了一根胡蘿蔔，“妮妮吃這個，很甜的，吃了眼睛又大又漂亮。”
把愛美的小妮子忽悠住了，抱住胡蘿蔔啃了起來，嘴裡還唸叨着，“小白兔吃胡蘿蔔”。
林彤讓小念和鐵柱看着妮妮，自己則又去了東屋。
“振華的親爸是誰？和徐鳳芝是一個父親嗎？”她沒想到，這次回來，會這麼輕易就得知了真相。
老太太沉着臉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振華不是你爸親生的？”
林彤很無語，“我不知道，我是猜的，我只是想不通，爲什麼你會這麼對他。這不是親母子，這是仇人。”
老爺子有些意外的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這是天意，天意啊！老太婆，你就跟她實說了吧。”
老太太怒視着她，“怎麼，想去認那個親爸？不愧是王八蛋的種，沒良心的玩意。”
林彤臉色也沉下來，“我只是想讓振華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不想讓他傷心於他不被父母所喜這件事中。”
“這事，你就不說，難道就沒有人知道了嗎？現在都到了這地步了，你不說瞞着還有什麼意義呢？”